虞鲤猜测,他们也许是在这座迷宫里遭遇了污染物寄生。
但现在,镜中人慢慢活了过来,虞鲤之前的猜测被推翻。这处规则类污染区比他们设想得更危险。
——他们不是被寄生,而是存在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顶替了,镜中人走出迷宫,代替原身生活,而真实的人类则化作地宫的养料。
刚进入迷宫时,斯莱瑟发现,镜廊里无数面镜子倒映出的影子,除了阿尔法的队员之外,还有其他人。
虞鲤不得不联想到……那些冒险者们的灵魂是不是就困在了那处镜廊里?然后被污染物侵蚀成下一个镜中人,与进来的活人进行死亡竞赛。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斯莱瑟收集到的情报里,有些走出地宫的人们,脑海中为什么会多出一段自己明明没有经历过的记忆。
“黑影进入了引路人的房间。”
斯莱瑟绿眸注视着画面,镜中人队伍推开一扇房门,他低声提醒。
通关影像里,属于虞鲤的影子已经不再全身漆黑,纸片脸庞隐约有了五官的形状,后脑勺的黑影变为真实的长发。
就连她肩上的黑影撒撒都长出了毛茸茸的皮毛。
镜中人原先行动迟缓,只会直线行走,比丧尸还要笨重,但迷宫提供的影像里,黑影虞鲤歪了下头,对引路人举手打招呼。
——这位引路人是一位穿着红衣服的骷髅小女孩,拿着一人高的汤勺,搅动着锅里沸腾的绿色浓汤,锅里炖着苔藓,蜗牛,以及未知生物的肉块,皮上的毛没刮干净,堆着黄色油腻的脂肪。
小女孩身后摆着一张豪华的宴会长桌,与她在煮的诡异东西不同,桌上摆满新鲜的瓜果,鸡肉鸭肉,看见镜中人队伍进来后,她似乎没有认出这些东西是她的同类,“咯咯”笑着招待它们坐下用餐。
“不能坐下吧……”虞鲤悄悄地说。
桌上摆的食物绝对不正常,如果坐下来,吃着吃着,说不定会发现餐盘里其实腐烂多时的人肉。
虞鲤也是看过各种恐怖怪谈的!
“看它们的智商是不是也在成长。”斯莱瑟不置可否。
结果令人心惊。
其他镜中人没有动作,影子虞鲤好奇地来到长桌前,“看”了眼桌上的食物,随后像是被臭味熏到,捏着鼻子,连连退后好几步。
红衣骷髅女孩笑容僵硬,举着长勺,呼唤影子们过来无果。
属于斯莱瑟、艾德里安,和梅菲斯特的影子对她摆出了战斗架势。
女孩被影子们的动作激怒,手上的汤勺变成人骨长鞭,带着破空声挥向它们。
引路人发起攻击,房间里宴会场景消失,从墙壁,地板中冒出许多骷髅手掌,指甲是半米长的骨刺,桌上的餐盘变为人的颅骨,从中涌出花花绿绿的毒虫,袭击向镜中人队伍。
影子虞鲤连忙退回到队伍里,虞鲤心跳慢了半拍,看见另一个自己抬起指尖,点起熟悉的蓝色荧光。
是[净化]……
影子能使用她本体的技能!
“这是道具……还是,她复制了我的能力?”虞鲤惊讶地看向斯莱瑟。
“无法确定,但迷宫既然能剥夺战士们的能力,”斯莱瑟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皱眉,“我们被拿走的精神力,有可能通过“道具”这种媒介分享给了镜中人。”
梅菲斯特听着,一对蝶翅散发出月光般的清辉,提出猜测:“我猜,这个迷宫的道具是有数量限制的,假若我们拿到更多的道具,就能恢复原有的实力,而镜中人手上持有道具,就会占据属于本体的能力,最后取代本体。”
“所以道具其实都是我们自己的精神力?”虞鲤问。
“是这样呢。”
梅菲斯特笑道,“但走出这座迷宫就没有影响了,被影子拿走的能力也会回到我们这里。”
蝴蝶哨兵带着靡丽感,对她轻眨了下眼,“小警官,你发现了吗?这座污染区多数时间陷入沉睡,不像其它污染区那样侵蚀周边区域,它付出许多代价换来这些诡异的规则,说到底,它自身同样限制重重。”
虞鲤:“……话是这样说,我担心,我们不止被取走了精神力。”
——假如怪物拥有了人类的外表、能力,在人类社会成长至今的记忆。
那镜中人,和真正的人类又有什么区别?
虞鲤沉思间,他们走到了第三个岔路口,此时阿尔法队伍已经与镜中人的前进路线错开,前方三扇房门都完好地紧闭着。
“好了,小姐,不要胡思乱想。”斯莱瑟道,“比赛开始不久,镜中人最多拿到了三样道具,我们也获得了两件,差距不算大。”
斯莱瑟抬起手臂,柔和地放在少女的发顶,男人绿眸微垂,在眼睑下投落一片阴影,“现在只需全力以赴,专注于任务,走出迷宫后就没事了。”
虞鲤笑了笑,应下来。
选择第三个房间前,她用第一个道具骨灰盒召唤出了两个丧尸守卫,又快速拿出第二个房间获得的道具——[旅行家的羊皮卷],提升了所有队员百分之十的精神力,并得到了下一道关卡的提示。
她展开羊皮卷,古老的卷轴浮现出三行字体。
右:瘦长鬼影(羊皮卷注:夜深人静,你窗外的黑影是枯树还是稻草人?)
中:畸形者的病院(羊皮卷注:这里畸形的长相才是正常,要小心护士小姐的查房!)
左:血肉赌场(羊皮卷注:这里是兽人赌徒的乐园,只有将自己灵肉骨血摆上赌桌,庄家才会接受你的加入。)
“选哪边?”这三个房间看上去都不是善茬,虞鲤纠结起来,向其他人那里寻求参考。
艾德里安尾巴圈住她,眼神呆呆地和她对视,虞鲤扶额,斯莱瑟看到她羊皮卷最后的内容,瞥向梅菲斯特。
“赌场,最适合你们罪犯发挥的地方?”
梅菲斯特彩色的眼眸弯起,耸了耸肩:“虽然我喜欢玩些刺激的,但这扇房门给人的感觉可不怎么好。”
“那就选别的。”斯莱瑟不打算耽误时间。
“嗯~我可没有拒绝,就选左边吧。”
梅菲斯特上前,修长的手掌包裹着虞鲤的手背,带领她推开左边的房门:“总要出点力,才不至于让警官小姐认为异能科是拖累,对吗?”
虞鲤鼻尖萦绕着雄性蝴蝶的体香。
……虫族好像都自带香气,莱斯是甜腻的蜂浆,梅菲斯特是花香,蜘蛛阿洛克涅身上也有股浅淡的香气。他们明明是阴冷系的生物,设定却这么童话吗?
房门打开,虞鲤眼前出现一片光怪陆离的色彩。
景物逐渐变得清晰。
这是一家中世纪的地下赌场,空气中浮动着浓郁的麦酒气息,夹杂着微弱的血气,来来往往的都是戴着面具的兽人,马头人、狗头人,后厨还能看到猪头人的身影,它们肥头大耳,猪蹄子捏着屠宰刀,重重砸在案板上,一片浓郁的血液溅开。
一男一女,身穿性感服装的兔子兽人妖娆地迎上来,将他们引入最深处的房间,一路走过来,虞鲤看到被砍掉双腿拖出去的人类,也有一夜暴富,欣喜若狂地跪在地上,从马头人手中接过宝库钥匙的商人。
走进房间前,雌兔兽人为梅菲斯特端来一杯红酒。
“我们许久没有见过像您这样美丽的男子光顾,这是庄家的招待。”
兔子兽人捂着三瓣嘴娇笑道,迷恋地扫过他作战服下的身躯:“您的四肢十分有力优美,贵客们会喜欢您的筹码的。”
梅菲斯特微笑与她虚空干杯,随后仰头,喉结滚动,一饮而尽。
“我的荣幸。”他道。
虞鲤睁圆眼眸,心想他就这么喝下去了??万一是人血怎么办!
斯莱瑟低声附在她耳边道:“不要学习这些坏习惯,小姐。”
虞鲤懵懵懂懂:“好的……这里面有什么说法吗?”
斯莱瑟:“没有。”
斯莱瑟:“他只是习惯性地招蜂引蝶而已。”
虞鲤看了眼皱眉的副队,乖乖闭嘴。
赌场深处的房间,摆放着一张巨型赌桌,约有几十米长,一侧正对房门,另一侧的尽头则是一挂床幔,缝隙间隐隐涌动着一团黑雾,有什么诡异的生物从里面窥视着他们。
梅菲斯特拍了拍虞鲤的肩,怡然地在赌桌对面坐下。
他落座之后,石灰色的,整体厚重深沉的房间发出轰隆隆碰撞的声音,脚底地面震动,墙角蔓延裂纹,天花板不断落下石灰。
艾德里安裹上虞鲤,将小雌性藏进蛇尾搭成的屋子。
虞鲤惊讶地看到,四周墙壁骤然倾塌,碎石落下后,四面八方居然环绕着一面玻璃罩。
赌场外的兽人们眼神猩红,猪头怪物手里提着屠刀,扭曲的兽脸紧贴玻璃,仿佛下一刻就要冲进来撕碎他们。
他们兽影重叠,全方位无死角地观赏走上赌桌的人类,梅菲斯特仍然是笑盈盈的表情,眼角刺青鬼魅,洗过牌之后,他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提出节约时间的方案。
“尊贵的庄家,我们一局定胜负如何,规则由您制定。”
“当然,如果我输了,就像约好的那样,这具人类的身体全数交由您支配。”
床幔后巨大的阴影没有应答。
一片寂静无声。
虞鲤听到墙壁外兽人们粗重的喘息,粘稠的血液从刀尖流淌,淅淅沥沥,在沉寂的环境里如同响雷。
片刻后,梅菲斯特面前出现一摞摆放好的筹码。
梅菲斯特沉闷笑起来,佩戴着露指战术手套的手指夹起筹码,放在修长的指侧间把玩着,随后男人将盘子里代表着头颅,四肢,肺脏的筹码全部撒在赌桌上,如同金币般丁丁零零,发出血腥悦耳的声音。
“感谢您体谅一位赌徒的心情。”
梅菲斯特抬眸,眼中诡异的颜色浓郁转动,唇角笑容加深。
——他选择了Allin。
……
庄家开启游戏,梅菲斯特选择游戏模式——一局定胜负,最简单的骰子单双数,单数为胜,双数为负。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一个血红色的骰子凭空掉落在桌面上,旋转出残影、点数不断变化,每一轮滚动都像是死神不规律的脚步。
场地安静下来。
无数道炙热的、爆出血丝的目光落在小小的骰子上。
一分钟、或者两分钟的时间,骰子终于有停落的趋势,虞鲤紧盯着骰子,神经绷紧至极致,感觉骰子的每一面都是双数。
良久,血红色的骰子无力滚落在梅菲斯特面前,与他的筹码撞在一起。
清脆折磨的响音终于停下,骰子停在了“1”的点数上。
一瞬间,世界的声音重新涌入虞鲤的耳中。
她听到众兽人交错愤恨的鼻息喷吐声、低啧声,野兽的口水滴落声,还有自己重新变得平稳的心跳。
兽人们想看到的可不是人类平安无事地走下赌桌,它们用獠牙和屠刀,徒劳猛烈地冲砸向玻璃,蛮横凶狠地表达着不满。
梅菲斯特露出开怀的笑意,他始终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并不对此感到意外,他举起手,向庄家示意自己没有碰它。
游戏胜利,赌场紧闭的房门自动打开,兔子荷官的脸色沉下,红宝石般的眼瞳阴森森地扫了一眼梅菲斯特健全的身体,端来盖着红布的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