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莱瑟看见她杯中装的乳白色液体,淡淡地看了眼阿洛克涅,黑发紫眸的蜘蛛哨兵看见碍事的人,弯起的唇角抿直,面容苍白昳丽,刹那间浮现出偏执的杀意。
虞鲤走向斯莱瑟身边,被几只小蜘蛛拉住裤脚。
她低头,看见了泪眼汪汪的小蜘蛛们,又头疼地看见阿洛克涅眼尾微红,只好蹲下,捏了捏小蜘蛛的肢足:“好啦,你们很可爱,下次再一起玩吧。”
镜像斯莱瑟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
她的安慰让受激素影响的阿洛克涅平静下来,召回小蜘蛛,男人微湿的紫瞳深深凝向虞鲤的背影,虞鲤松了口气,跟上斯莱瑟的步伐。
艾德里安跟着虞鲤到走廊入口,随后不再前行,守在原地。
“他怀的第二胎来自于原身为您繁衍的愿望,并非得到了您影子的体液,您不该对阿洛克涅承诺那些,小姐。”
虞鲤“嗯?”了一声。
斯莱瑟说:“没有下一次了,如果你想见到镜像的阿洛克涅,就代表阿洛克涅的主人格被我们占据。”
“您不会希望看到那一幕。”
虞鲤沉默了下:“你……究竟是什么立场,又为什么让我见到另一个自己?”
“我继承了“斯莱瑟”的外表、记忆,意志,从某方面来说,我与主人格一样,希望能将您培养成最优秀的向导。”
影子斯莱瑟在一扇房门前停下脚步,手臂像是毒蛇一般缠绕而上,他低下头,微卷的黑发投落阴影,凝视着她的面容。
“还有,我判断将您带到身边,会收获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虞鲤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冰冷的吐息拂过她的耳垂,制服包裹的雄性身躯是无法令人忽视的强壮,虞鲤后腰一凉,她慌乱地低眸,发现顶到了他系在腰侧的皮鞭手柄。
“我为您提供了帮助,您是否愿意施舍我一些奖励。”
他冷淡而颇具礼节地请求,手臂力气缓缓收紧,迫使他们身躯紧贴。
黑暗的走廊里,虞鲤双腕被他单手提起来,压在房门上,身后的男性将她完全遮挡,从背后看,仅能看见少女摇晃的粉发,以及因为体型差的缘故,被迫踮起的脚尖。
“……真的斯莱瑟可不会像你这样投机。”
虞鲤察觉这是一场要付出代价的交易,她挣扎着讽刺道。
镜像斯莱瑟没有松开对她的挟制,哨兵另一只手掌托住她小巧的下巴,粗糙的指腹缓慢摩挲着她的唇角。
“您不清楚镜中人是怎样形成的吗,小姐?”
“我是“斯莱瑟”欲望放大的一面,他内心深处的欲求几乎都和您有关,想要囚禁、灌溉,弄得您乱七八糟,唇齿和脑海里只能记住斯莱瑟三个字。”
“他作为您忠实的属下,并不妨碍他想要成为您身边唯一的哨兵。”
斯莱瑟喉结滚动,肌肉紧绷,嗓音粘稠沙哑地对她诉说本体不可说的恶念:“他喜欢让您坐在他身上进来,幻想过许多次,中意捆绑,快乐控制,以及审讯室,没有发现么?他还格外喜欢抚摸您的嘴唇,除了亲吻之外,这里还能做许多别的事。”
虞鲤的神情越发愤怒,耳垂红得滴血。
说实话,都是成年人,心中有点幻想不算什么,斯莱瑟对她一直都很遵守上下级的礼节。
可熟人隐秘的欲念被他自己的影子直白吐出,还与她有关……虞鲤艰难地消化着这些,无法有理有据地反驳对方。
——就在镜面斯莱瑟完全掌控她之前,背后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一道朦胧的光晕打落在地面上。
“斯莱瑟哥哥?咦,还有……一名姐姐?”
背后传来一道熟悉而轻弱的少女声音。
虞鲤发丝黏在脸上,死死咬着他不讲道理的手指,而斯莱瑟微顿,随后面无表情地替虞鲤整理衣物,将她抱在地上。
“小小姐醒了,去见她吧,小姐。”他道。
……
虞鲤走进房间。
见到另一个自己是很奇妙的事,虞鲤看着面前与自己那张一模一脸的面庞,她神情天真,眼眸好奇而兴奋地睁大,绕着虞鲤转了好几圈。
“真的是长大的我!”小虞鲤开心地笑了起来,走到虞鲤身前,握住她的手。
被她的神情感染,虞鲤也有些想笑:“你用的也是自己长大后的身体啊。”
“这不一样,我又看不到自己的脸,没有一点变成大人的感觉。”小虞鲤皱着鼻子摇头。
“好吧,能对我说说你为什么想见我吗?”
小虞鲤微怔,随后无措地低头道:“嗯,姐姐,这个副本的情况,斯莱瑟哥哥向我解释了一遍,虽然我不太理解,但我知道我应该只是你的一段记忆。”
虞鲤看了一眼镜像斯莱瑟。
“虽然我不是真实的,但我有非常想知道的事,哥哥和我还有一个约定没有实现,请您告诉我,长大后的我再见到哥哥了吗?”
小虞鲤祈求地看向她。
虞鲤心中叹息:“抱歉,这些事我忘记了,你的哥哥叫什么名字?”
小虞鲤睁大眼睛,像是对她的遗忘感到不可置信,接着,她陷入回忆,神情慢慢变得茫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在虞鲤的目光之下,她摇了摇头,痛苦地捂住脑袋。
虞鲤将另一个自己搂在怀里,温柔地拥抱着她,小虞鲤喉间发出压抑的哽咽,她断断续续地说:“对、对不起,姐姐,脑子晕晕沉沉的,我记不起来了。”
虞鲤安慰她不着急,慢慢拍着她的背部,耐心地等她冷静下来。
“那你还记得他的身份吗,他和你拥有着什么样的约定?”
虞鲤温声补充:“慢慢想,不用勉强自己。”
小虞鲤像是对抗着脑海里的那股力量,呼吸急促,片刻后,少女低弱地说:“妈妈死后,我一直待在阁楼上,父亲不允许我见任何人,只有哥哥每天会翻过高墙来见我。”
“他身上经常带着伤口,好像一直在被坏人虐待,他要避开那些人,所以第一次,是误打误撞地来到了我这里。”
“他刚开始不准我靠近他,凶狠得像是妈妈说过的狼,但有一次,他伤势太重,刚翻进我的房间就失血晕倒了,我吓得边哭边为他包扎。”
“从那次之后,我们的关系就慢慢变好了。”
少女的嗓音柔软得像是糖果,她虚弱地吐出一字一句,讲述得温暖细致,貌似和“哥哥”的相处,对她而言是十分珍贵的记忆。
虞鲤手心探向她的额头,被她极低的体温惊到,讶异地望向斯莱瑟。
镜像斯莱瑟抱臂道:“自从小小姐有了意识之后,就一直试图想起什么,我们本就是原身记忆和意识的凝聚体,如果有其他力量阻拦,这种行为对她的损耗十分巨大。”
“所以,在后面的闯关中,以她的体质无法支撑,需要在这里休息。”
虽然是自己的镜像投射,但她的表现太像真的小孩子了,虞鲤连忙劝另一个自己:“那就不要再想了,好好休息。”
与她拥有着同样面容的少女笑起来,摇了摇头,气质破碎苍白。
她靠着虞鲤的肩,长发丝丝缕缕与虞鲤交缠,她们十指紧扣,镜像少女的气息越发虚弱:“我把这些事全部告诉你……如果能帮姐姐想起来,就可以把我们的哥哥找回来了。”
“哥哥消失的前一天,他说,父亲有个实验要他参与,如果他能向父亲证明自己,就能带我出去。”
“等他有力量保护我的时候,他会带我走出阁楼,送我一束外面的花。”
第124章
小虞鲤的呼吸冰凉微弱,念出的话语如同梦呓,她没办法再握住虞鲤的手,脱力地垂下,生命力不断从这具镜像身躯中流逝。
“好难受……姐姐。”小虞鲤眼睫沾着泪珠,哽咽地发起抖来,“大脑里好像有一只怪兽在吃掉我的记忆,所有人的名字和脸我都想不起来了。”
“我明明记得很多信息,是有人让我忘记了,一定是有人让我忘记了……”
她哭泣着大口喘气,埋在虞鲤肩颈,成年人的外表下是一个无助蜷缩起来的孩子。
虞鲤眼眶酸涩,轻柔地抱紧另一个自己,渡给她自己的体温。
这一刻她完全忘记了小小鱼与自己是竞争对手,她只是想让这个柔弱的孩子放下执念,安静地睡一觉。
“不要再想了……乖,睡一觉,好吗?”
虞鲤轻轻地抚摸着她颤抖的脊背,哼起小时候蓝星上的母亲给自己唱过的摇篮曲。
她很小的时候,老家人贩子猖獗,妈妈把小鱼关在阁楼上一天,回来后便抱着她,温柔又歉意地哼着这首摇篮曲哄女儿入睡,虞鲤喜欢把头埋进妈妈带着香气的怀抱,这曲温柔的歌声伴随了她整个童年。
到这里,虞鲤差不多明白整件事的脉络了。
她是穿越来的,镜中人映射出的是这个世界的虞鲤幼年的记忆,原主可能是黑暗向导虞向岚的女儿,再不济也和那位黑暗向导拥有着极近的血缘关系,从小时候一直被关在阁楼上。
听小虞鲤的讲述,结合虞鲤穿来之后自由地离开了阁楼,貌似是父亲为了保护小小鱼,不让她的存在被外人所知,并非是像虞向岚那样被关在中央塔顶,失去了全部的自由。
小虞鲤的“哥哥”,是一匹经常受伤的狼崽,一对兄妹互相依偎,他从父亲那里知道了妹妹被关起来的原因,决定向父亲证明自己,带妹妹离开阁楼。
而小小鱼从那之后,再也没见过哥哥。
虞鲤父亲的实验是成功还是失败了?她成年后又为什么得以顺利地离开庄园,来到阿尔法,哥哥究竟是谁?
这些疑问盘旋在虞鲤心间,不知是不是受了小虞鲤的情绪影响,她的太阳穴开始胀痛,从原主那里接收来的记忆,突兀多出了几个本不该有的片段,一闪而过。
原主被洗脑过,她的记忆有问题……?
虞鲤终于反应了过来,她看向怀里身体慢慢变得冰凉的小小鱼。
是因为这个时期的小虞鲤已经被人为地消去记忆,她一直在对抗脑海里的那道暗示,所以生命体征才会逐渐消失,镜中人本质是唯心的,她一直试图破除留在精神里的枷锁,相当于自杀行为!
听小虞鲤对自己父亲的描述,这道暗示很可能是用来保护她的,只是小虞鲤放不下,无论如何都想记起来。
——她的妈妈早逝,父亲将她关在阁楼,不允许她见任何人,只有哥哥每天翻过那道高墙,风雨无阻地来见她,他是小虞鲤唯一的亲人。
虞鲤心中想着这些,哼出的摇篮曲调低柔悲伤,与她面容相同的镜像少女枕着她的肩膀,听着姐姐的歌声,慢慢平静下来。
镜像斯莱瑟靠在门边,像是早预料到小虞鲤会迎来这样的结局,面具下的绿眸平静地注视着
镜中人本就是根据原身的记忆和意识凝聚而成,是平行时空的自己,或是极端的好与坏,或许是苍老、幼年时的自己——
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原身的复制体,却拥有着独立的意识,仅在这座迷宫之内享受短暂的生命;有些镜中人惧怕消散,所以会拼命在死亡竞赛中获胜,取代主人格在外界生活,而有些镜中人会陷入混乱,选择静待死亡,与原身融合。
这大概就是之前走出迷宫的冒险者们,有极少数人性情没有改变的原因。
他们赢得了比赛,杀死了自己的副人格,也可能是副人格的主动献祭。
虞鲤现在就面对着后一种情况。
“我快要消失了吗,姐姐?”
小虞鲤胸膛的起伏微弱,她气若游丝地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