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鲤没想离开,只是去叫护士,听了林旗的话语,她停下脚步。
“你和神官见过面,林旗?”季随云温润地轻声询问,“他对你说什么了?”
“他说……”
在爱人的怀抱中,林旗的目光逐渐涣散,面庞也变得呆板——在场的氛围陡然紧绷,所有人都瞬间警戒起来,他们都和攻击型向导打过交道,这状态显然是触发了某种精神暗示,关键词正是刚才的对话!
神官和林旗见过面,并且他对林旗下了精神暗示!
林旗呆滞地张口:“他说,阿尔法郊区香榭街十八号,在你们的家里,他放了前元帅的遗产,还有他为你准备的礼物。”
“很遗憾,今年的生日没能陪着你一起过。”
“祝你生日快乐。”
……
“虞向导,你还好么?”
虞鲤走出医疗部的大门后,准备前往香榭街,季随扶了下银链眼镜,来到虞鲤身边,唤住小朋友。
虞鲤闭了闭眼:“嗯,我还好……季前辈,你和陆吾陪着我回一趟故居吧,现在是特殊时期,我怕会出什么问题。”
季随云微微一笑:“好啊,这算是上门家访吗?”
虞鲤心情放松了些,也跟着笑起来:“说是回娘家搬遗产更准确啦,当初神官为了养我快卷成白塔劳模了,我还纳闷他卡里为什么没钱,没想到都放在了老家。”
——难道是因为叛变后,他在白塔名下的财产会被查封,所以才这样做吗?
想到这里,虞鲤忍俊不禁。
“……虞向导,林旗提到过的寿命问题。”
见她心情不错,季随云沉吟着开口。
虞鲤沉默了下,说,“我知道,见面之后,我会好好审问他的。”
——接受过反叛军实验的人,无论是否成功,恐怕都不会长寿,这是他们新得到的情报。
这符合反叛军的逻辑,既然元老会是想要统治新世界,那么只有他们自己长寿,才能垄断权力。
姬竞择应该没有短命的隐患,当初他接受的是元帅的实验,与反叛军的体系完全不同,尽管过程更加残忍,但只要挺了过来,他就会成为末日里的奇迹。
抚养她的神官离开之后,她像个蹒跚学步的孩童,循着他留下的指引,稚嫩地摸索前行。
每挖出了一段新的回忆,虞鲤开心之余,心里也会气闷地记下这一笔,等待着未来见到神官算账。
可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
虞鲤只希望自己成长得再快一些。
他别走得那么快,偶尔也停下来等等她。
她不愿再见到他时,面对的只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
虞鲤和季随云、陆吾,一起朝郊区出发时,虞鲤的光脑响起通讯。
斯莱瑟:[小姐,您离开军区了吗?]
虞鲤:[嗯,有件事要去做。]
斯莱瑟:[我明白了,虫族是因为感知到您的气息离开,所以监狱塔内的躁动愈发强烈。]
斯莱瑟:[请您在这两日回归,帮忙安抚虫族。否则,我担心他们集体暴动,冲出监狱塔,寻找他们的母亲。]
第216章
郊区和军区开通了悬浮车线路,往返需要五个小时,这是一天就能结束的旅行。
虞鲤告诉斯莱瑟自己今天就能回去,结束对话后,她思索了下,她现在在塔外,对话不会被虫巢监听,于是虞鲤小心地朝身边的季随云问道:“季前辈,斯莱瑟告诉我监狱塔又发生了暴动……我从地宫回来之后,就没有和虫族再接触过。
斯莱瑟说,虫族好像是为了寻找我才逐渐狂躁的,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季随云换上便服,穿着一套浅色针织衫,勾勒出宽阔的肩,腰身窄而清瘦,戴着银链眼镜,颇有几分书卷气。
他摘去眼镜,揉了揉眉心,思索道,“觉醒虫系精神体的哨兵成长速度快,代价是脑域更容易受到污染,大多数人性情偏执,而他们的执念又会通过虫巢的意志共享……
“我想,在前往地宫之前,虫族中就有人盯上了你。他的感情间接影响了其他同伴,这种影响逐渐扩大,最终演变成了虫巢的意志。”
“本来还能压抑,但许久没见你,令他们陷入失去理智的状态。”
季随云询问:“虞向导,在和虫族接触之前,你身边有没有出现过异常的情况?”
虞鲤茫然地揪了把粉发。
“呃……我家里总是出现小蜘蛛,算吗?”
在和犬科组匹配之前,虞鲤明明好好待在宿舍里,却总是感受到一种阴暗的窥伺感,而且角落里总是冒出幼年的小蜘蛛,她的贴身衣物也总是丢失,但没过几天便又找到了,所以她一直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只是,重新找到的那些衣物,针脚柔密高级,萦绕着一股花香,像是谁新织出来的。
那她原先的衣服去哪了呢?
季随云表情认真:“现在,你身边还有这种情况吗?
虞鲤想了想,摇头:“没有了,养了撒撒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家里出现小蜘蛛,大概撒撒把那些虫子抓干净了。”
猫好!
季随云陷入思索,指节轻扣着膝盖,“虞向导,你对异能作战科怎么看?”
“一支有点诡异的队伍,”虞鲤老老实实地说,“说实话,我还在考虑要不要标记它们,这样精神异常的队伍不好控制,我担心会出意外。”
“是,”季随云道,“白塔将他们关在地下,并且派潜入组看守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脑域里的污染,他们经常会无意识地做出违法乱纪的行为,以此来寻找刺激。”
“他们能力诡谲,却也最不可控,但……对于母系社会的虫族而言,虫母凌驾于一切之上。”
“如果你想要利用这份力量,或许可以考虑成为虫母,真正地驯服他们,有了女王和母亲作为锚点,他们的状态便也会稳定下来,不必常年拘在地下监狱里了。”
虞鲤有些犹豫:“这是有代价的吧?”
季随云失笑,语气带上一分无奈:“嗯,据我们的观测员了解,虫族男性……貌似对照顾女王和幼崽分外热衷。
而且,在你之前,没有女性得到虫巢的认可,他们全员守贞至今,十分……恨嫁。”
虞鲤:……居然能让老狐狸季随云前辈沉默两次,虫族果然很危险!!
虞鲤默默看向车顶:“我再考虑一下吧,季前辈,我还想问一下虫族队长。”
“梅菲斯特?”
虞鲤点头,看见季随云微微蹙眉:“我无法评价这位队长,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等级达到了S+级,已经不受虫巢影响。”
“他曾经是联邦闻名的欺诈师,游戏人间,性格轻浮,幻术的能力让他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游刃有余,而他本身拥有着主观而浓重的恶意……如果你决定接触虫族,请务必小心那位虫族队长。”
……
两个小时后,虞鲤和两名前辈抵达了香榭街,这是条略有些年代感的街道,但很干净,也很有烟火气息。
虞鲤找到十八号,站在落灰的铁门前,看着老式的黄铜挂锁,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
——神官留下的三样道具之一,有一把是回家的钥匙。
“嘎吱”一声,铁门打开,虞鲤循着记忆中的道路,带着前辈们走到阁楼上,推开仅有一间的卧室门。
灰尘在一束阳光中飞舞,潮湿和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家具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没有被人打扫过。
虞鲤心中浮现出淡淡的失望。
陆吾绿瞳环顾四周,修长的手掌插在军服兜里,散漫挑眉:“神官赚了盆满钵满,就舍得把你养在这里,虞小姐,整栋楼该不会只有一间卧室吧?”
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至,虞鲤恍惚了片刻,随后回神,轻“嗯”一声:“因为我小时候住的就是这样的房子,神官带我逃亡之后,总是很忙,就一直按照元帅养我的方式养我了。”
神官给她捏造了一个虚假的贵族小姐身份,并且隐去了他作为监护人的存在感。
倘若她在实验室里的那段经历被反叛军发现,让他们得知了自己血液的价值,他们必然会将她囚禁起来,作为维系反叛军野心的血库。
神官在隐瞒身份和照顾她之间平衡得很好,为了不引其他人起疑心,他从不会主动请假来看她,而是经常接很多大型战场的任务。
男人杀伐果断地操纵士兵,碾碎异种,然后提前十数天赶回来,陪她待在阁楼。
有的时候,神官会暂时恢复她的记忆,他遣走虞鲤身边服侍的佣人,两个人像是小的时候那样亲密无间。
他的手臂紧揽着虞鲤的腰,虞鲤安静地依附在他清瘦的胸膛前,两人体温交织,发丝缠绕,她听着他的心跳,总是闻到他身上硝烟和风尘仆仆的血气。
有的时候,不知道是他太累了,还是故意而为之,神官白色西装沾血,神情冷漠,强势地闯入少女的阁楼。
虞鲤的人设是大家闺秀,哪里见过这样如杀神般的男人,她惊惶地瑟缩着想要逃离,或是大声呼救,却被他一把扣住纤细的脖颈。
冰凉的触感顺着颈线滑落,激起一阵战栗。
虞鲤仰起泫然欲泣的脸,如同濒死的天鹅般喘息着,身体比记忆更早地记起了他的温度。
她牙关紧咬,不知所措地颤抖着。
……骗人的,她为什么会对陌生的男人产生悸动?
神官虚无的视线观察着她的神态,精神力无孔不入地游走试探。
直到她面颊微微泛红,不再抵触,他将自己的眼罩扯下,银发微微凌乱,蒙住她的眼睛。
一般这时,虞鲤会想起他们的记忆。
之后,他会在一片黑暗中拥抱上来,亲吻间发出含糊的喘息,他的精神体偶尔会随着神官一起作乱,欢喜而又熟练地缠绕上她的肌肤。
他不怎么说情话,一旦开口便是冷淡而简短地下达言灵,譬如:“亲、抱……打开。”
虞鲤一边抽泣,小声骂他,一边脸颊微红地享受,最后总是迷失在他们十多年的默契之中,指甲在他的脊背掐出红痕。
神官似乎对她有病态的占有欲,以及渗透到言行中的不安。
明明他们是最亲近的人,虞鲤却总是需要遗忘他,神官便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她熟悉他的气息,他的指令——待在他的庇护之下无法逃离,虞鲤即便失忆也熟悉着他的每一面,给她留下了难以抹消的印记。
……一个掌控欲十足的混蛋。
虞鲤想到这里,拳头忍不住硬了。
为什么不能把真相告诉她?两个人一起面对呢……即便不需要催眠,她也会同意他所有想要做的事。
虞鲤沉浸在回忆中稍稍失神,耳垂像是被黄昏的热意熏红,烧得她面颊也滚烫,季随云唤了好几声,虞鲤才回神,尴尬地蹲下来,从床底翻出他们的保险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