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向导小姐……”
“您没必要接触我的精神体……太丑陋了。”
这名受伤的战士躺在担架上,他的脸部轮廓方正,原本应当拥有着不错的长相,然而现在他毛孔扩大,脸上密密麻麻地爬满红色的小肉藤。伤势一直延伸到脖颈里。
那些从扎在他身体表面的触手还在蠕动,带来剧烈的痛楚,生机冰冷地从体内流逝,他苦笑,意识到自己成为了吸血藤幼体的温床。
“……在来前线之前,我向长官递交了寄往家里的遗书。”
他泛着血丝的眼球看向天空,气若游丝地道,“感谢您将我从那片魔鬼的森林里带回来,但我已经没救了,不要让我……玷污您的眼睛。”
“好了,您先休息一下。”虞鲤温柔地听完他断断续续的话语,安慰道,“我记得您的精神体是斑马,是我很喜欢的动物,它只是受伤了,我不觉得很可怕啊。”
战士似乎想回答什么,却被喉咙里的血水呛到,咳嗽起来,虞鲤看见他痛苦地捂住脖子,眼角溢出求生的泪水。
就算拥有再坚强、无畏的意志,心中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当死亡来临前,战士们心中也会有惧怕。
无论哪个世界都是这样,虞鲤想,有像姬源那样高高在上,在危机前更看重自己利益的掌权者,也有像她面前这样默默无闻,意志却令人敬佩的军人。
“放心吧,将精神体交给我,您如果累的话就睡一觉。”
虞鲤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伸出手心,毫不介意地抚摸着面前浑身长满血藤的斑马,调动起水精神力,为它净化。
她轻松地安慰这名战士道:
“对了,先生,醒来后记得要向长官要回遗书哦。
不然让您的家人看到了,真的会为您感到担心的。”
……
虞鲤花了两个小时左右为伤员们净化,配合医疗兵的救援,在天黑之前,总算将伤员们的情况稳定下来。
说实话,累是非常累的,治疗中间有好几次虞鲤都想晕倒——虽然她现在是A-级,但也架不住这么用精神力啊!
到最后,虞鲤完全是靠着对战士们的怜悯和不忍心撑下来的,刚一结束,虞鲤就晕眩地向后踉跄,沃因希用蓬松的狼尾轻轻圈住女孩的腰肢,将她带进怀中。
在她为战士的精神体们治疗时,狼王始终陪在她身边,他身后就是诸泽和亚瑟。
呃……艾德里安也在,只是他被斯莱瑟管着,副队不允许他靠小鱼太近,现在大蛇正在高高竖起尾巴尖摇晃,扭来扭去比了个丑丑的心,试图模仿尤修亚吸引她的注意力。
是她的错觉吗?
虞鲤喘息着靠在沃因希身上休息,闭上眼,感知到脑域里本已干涸的精神力在她结束治疗后,突然变得充盈了些,她摸上胸前的吊坠,以为是水之精粹为她补养的精神力。
但很快她就否认了。
水之精粹虽然会不间断为她补养水精神力,但每次的量都很少,她现在这种情况,倒像是突破的前兆。
……不会吧,她才突破B+级不久啊?
虞鲤惊讶,但立即就释然了。
她在污染区又是驱散红雾,又是一个接一个为战士们做净化的,她不进步谁进步!
本来该开心的,但这会儿虞鲤累得摆烂,心想有突破迹象就有了吧,她本身应该没那么快突破至A-,大等级突破基本都要面对瓶颈,许多人告诉过她这其中的困难,路婧猜测她大概率需要水系本源晶核的辅助。
水系本源晶核极为稀有,只有深海区的王兽身上才有产出,而五大军区的白塔里,只有一支大名鼎鼎的队伍能下海作战。
想到这里,虞鲤向周边扫了一眼,看见海战组长克雷亚带着队员们坐在树下休息。
他大马金刀地坐着,深蓝色的三角帽檐拉低,压下男人的灰发,他一只大掌放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扶着漆黑的玄尺,似乎感知到视线,他抬起下颌,那双鲜红冰冷的义眼向她扫来。
虞鲤顿时怂怂地收回视线。
……不会吧,如果到时要和这群改造人、深海猎手下海,她真的不会被欺负成小鱼干吗?
……
前线危机还没有解除,在等待援兵的时间里,阿尔法白塔众人在森林入口支起营地,虞鲤困倦地爬上沃因希的狼背,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将脸颊埋进他的毛毛里休息。
她太困了,这一觉就直接睡了过去,中间她隐隐听见亚瑟叫她起来吃晚饭,她“唔”了一声,没能从舒适宽阔的狼垫子里爬起来。
凌晨大约三、四点时,虞鲤听见营地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她朦胧转醒,视线还没清晰,虞鲤先一步感觉到脑域里活跃盈满的精神力。
在她休息的这段时间,精神力不仅补满了,甚至比之前强上不少。
虞鲤猜测,现在在与狼王共享的状态下,她应该有A级的实力了。
……好好好,虞鲤觉得自己强得无敌可怕!
“怎么了,队长?”虞鲤撸了把沃因希的狼毛,问他道。
沃因希前肢从地上站起来,冰蓝眸看向前方,亚瑟有礼地接待了一旁神色匆匆的联络员。
他们交谈几句,亚瑟向小鱼与队长走来,解释:“荒坂军区的支援和姬家的第一波支援到了,联络员的意思是,我们阿尔法白塔派出一名代表兼分队指挥,与另两方的队长商讨反攻作战。”
“森林的污染浓度数值不久前开始缓慢攀升,我们必须尽快行动,去寻找污染核碎片。”
“可是,我们这里的代表是谁?还要指挥队伍,”虞鲤茫然说,低下头看队长的狼首,“你去吗,队长?”
沃因希甩了甩狼尾,以不赞同的语气轻轻“呜”了一声,像是否认她的提议,此时营地喧闹起来,其他队长接到消息,或低气压,或兴致勃勃,或看不出情绪地走向犬科组,开了个短暂的商讨会议。
斯莱瑟停下脚步,男性冰冷且充满理性的嗓音从虞鲤身后传来:“以身份的特殊性,与在战场上起到的作用而言,我认为这里没有比您更适合代表阿尔法白塔了,小姐。”
虞鲤疑惑地指了指自己,啊、她??
亚瑟温和道:“克雷亚队长,以撒队长,你们也赞同由虞向导代表阿尔法白塔吗?”
克雷亚胸腔里呼出不耐烦的气息,道:“是水母崽子或者谁我不管,迅速做决定,别在这里磨磨叽叽地浪费时间。”
“当然,我也赞同。”以撒懒撒地挥了下手,道。
“但我想,战斗中意外可能随时出现,为了更完美地掌控战局,小鱼,你要不要考虑给我这种编外人员也打个印记?”
“临时的也可以,”以撒笑着看向她,舌尖轻轻舔了下唇角,被黑衬衫挤出的胸前沟壑里,挂着性感而热气蓬勃的汗珠。
“这是为了大局,沃因希和艾德里安应该不介意吧,你认为呢,小鱼?”
第55章
虞鲤和沃因希对视了一眼。
她的雷达已经锻炼出来了,以撒一开口,她就知道这男人在盘算什么,但这时他的理由十分正经,看以撒抱着胸肌笑眯眯的模样,乍一看还真的会以为他是想为团队做点贡献。
她的精神力恰好进步了,多标记一名哨兵队长完全不是问题。
这种时候,当然是可用的战力越多越好,只是临时标记的话……
战士们被吸血藤寄生的模样浮现在她眼前,虞鲤抚摸了一下沃因希的皮毛。
“你好好考虑,小鱼。”以撒笑道,恶魔眼瞳愉悦弯起,看向少女的目光带着粘稠的意味,“你是我们队伍的指挥,只要你愿意就好,不是吗?
“是的,”斯莱瑟平静地笑了一下,“所以您抓住了合适的时机提议,询问的话术也经过了深思熟虑。”
以撒耸耸肩,没理会蛇组副队的冷嘲热讽。
正事商讨完之后,克雷亚像是被他们的闲聊惹烦了,男人的红色义眼蛰伏在帽檐下的阴影中,扫了他们一眼,随即转身回到队伍前方,拿起玄尺,为之后的战斗做起准备。
虞鲤默默道:“我先去见见援军队长们吧,标记的事一会儿再说。”
“斯莱瑟副队,我现在有A级中段的实力了,我之前对潜入组的标记还没有完成,出发前麻烦您将剩下几名队员叫到我面前。”
“了解,我会照做,小姐。”
斯莱以公事公办的态度应道。
以撒安静下来,紧盯向小鱼,随即轻笑一声,没有显露出以往那样癫狂的情绪。
虞鲤暂别几名哨兵队长,带着斯莱瑟和犬科组来到通向堡垒的路边——没过多久,两队援军赶到,一共大约有两千名哨兵的战力,等级在B+至A级之间。
荒坂白塔支援的小队长是名体格健美的哨兵女性,套着作战短袖与野战裤,性情粗犷大气。
两人分别进行过自我介绍后,她半蹲下来,对小鱼笑出一口白牙道,“你就是前段时间在论坛上爆火的治愈型向导?我和同事看了好几次你的视频,没想到有运气见到真人,这次那帮臭小子可要羡慕死我了。”
……虞鲤知道她前段时间的视频在哨向论坛上爆火,但她平常都在塔里宅着,第一次遇到外面的粉丝。
面对这名战士热情的目光,她只好局促地回应道:“谢谢,我也很期待和您的合作。”
荒坂队长对她成为指挥的接受度良好,倒是姬家援军赶到之后,那名像是小贵族的军人拧眉,上下打量她一眼,胡须微微抽动。
“治愈型来上战场?”他说,“贵军区是无人可用,还是在和我们开玩笑?”
亚瑟蹙眉,斯莱瑟周身气质冰冷下来,虞鲤摇摇头,先一步道:“您好,我是阿尔法白塔的代表,如果您在作战中对我的决定表示不赞同,我会和队长们商议后再给您答复。”
虞鲤心平气和,拿出前世对抽象领导的好脾气来应付这名军官。
小胡子军官抖抖胡须,再次打量她一眼,言辞没有变得温和,反倒透露出不正经的恶心感。
“态度不错,还是比较谦虚的,一个没出过塔的治疗,能理解阿尔法白塔为什么单独为你造势了。”
“多和你身边的哨兵男人们商量吧,不指望你能帮上忙,姬源司令到时会坐镇后方,指挥这次行动,你给他们传传话总会吧?”
“……”虞鲤深吸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罗里吧嗦的小胡子。”虞鲤还没反应过来,荒坂白塔的代表便脱口骂道,比她身边两名能言善道的副队还要快。
“瞧你那油腻男样,脑子里装得都是流油肥肠,说人家小姑娘娇生惯养,你又上过几次战场,姬源又有多少年没上过战场了?”
她冷笑,高约一米九的身形站起,上前两步逼近军官:“听说来的路上一波A级异种就能拖住你们?姬源还让你们原地修车,哈哈,幽默死了,你们的事迹会被五大白塔永远歌颂下去的,姬家的走狗。”
“请您务必知晓,我们是合作关系,而非姬源司令的下属。”
亚瑟顿了顿,礼貌地接上荒坂队长的话:“但现在看起来,您否认了我们之间友好合作的可能,对我们全队一致推选出来的向导分毫没有尊重。
“……”军官只有一米七左右,眉角不断跳动,被女性哨兵高大的体格逼得后退两步。
他放在裤缝旁的手掌抬起,似乎想唤自己的部下上前帮忙,却在看见那头巨狼收起慵懒环住少女的动作,站起身,冰蓝眸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时,那份被猛兽盯上的战栗感从脊椎爬遍军官的全身——
他僵硬,额角沁出冷汗,顿时不敢再动作。
“我们在前线拼死拼活,前辈们甚至等了几十年才等到这一名治疗系出塔,”荒坂队长狞笑着揪起胡子军官的领口,手臂肌肉鼓胀,轻松将他提起来,
“敢把这一个宝贝逼走,老娘宰了你。”
“好了,我开个玩笑而已。”军官吞咽着,勉强令自己镇定下来,道。
“我第一次知道令当事人不适的言辞也能算是玩笑,”斯莱瑟冷冷道,“您接受的教育令我们大开眼界,先生。”
“哈哈……那我道歉,不好意思了,这位小姐,我随口一句话,您看看,把场面搞得这么难看。”
虞鲤早已冷静下来,平静如水地看着这名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