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妙继续阐述她的计划:“所以我要跑到边缘,撕开这黑罩子出去。”
如果这阵法是像黑色垃圾堆一样能随意撕开,那决定采用这个阵法,并把证据全堆在里面的楚家人全是蠢蛋。
“道友如何逃脱降灵笼的?”东占被勾起了好奇心。
越妙答:“手伸出去,扯开锁头就行了。”
东占沉默,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道友现在能行吗?”
越妙停顿半晌,摇头:“得过一会,这锁看起来更硬,我没力气了。”
东占没有第一时间给她解绑,因为在这么狭窄的空间,若这怪力人有攻击意向,东占是必败的。
空气突然安静,两个人进行简短的交流后都没主动找话题。但越妙一直东张西望,还时不时去闻东占,表情每次都不同。
东占几乎缩到角落,终于忍不住问:“道友有何神通?难道嗅闻他人就可辨修为。”
“不是啊,是感受体流,这里压得我难受,只能用闻的。”越妙解释,但说的不清不楚,“而且你的体流一会强一会弱的,我都要被搞晕了。”
体流是什么?东占没想到这世界还有新名词,只能当做气势一类的东西。
东占劝她:“那道友好好歇息,罩子会阻碍你的功法运转。”
越妙叹口气,她歇息的方式是蹲着,东占见此甚至怕她突然一个蹦跳,把笼子顶砸出洞。
“你叫什么名字?”越妙之前根本没记她名。
东占再次重复:“我名东占,是跃云阁弟子,道友义兄是?”
越妙眼神亮起:“就是我义兄,天下第一强!”
东占发现这人难以沟通,问题句子拆成一截截进她的脑子,里面又组合成新问题,以至于她的回答都是牛头不对马嘴。
看越妙能徒手拆降灵笼,那背后依仗也该有实力,楚家不管不顾地抓有身份的人进来难道不怕其他势力针对?
东占低头思考。
越妙盯着她,说道:“别害怕,东砸,我会保护你,咱们一起出去。”
东占闭目,不愿意再面对这个人。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忧虑的声音。
“黑袍怎么只隔十日就来了?不是说最后一次炼阵要等四十五日。”
“林光总管都走数日了还不回来,谁去接他们……我反正不去。”
“我也不去,那群人看着都瘆得慌。”
东占抬眼,望向剑阵所在的西方,可一直没见到人影。
“上面。”闻了闻空气的越妙说。
东占透过笼子缝隙,往天空看,终于看到一个展开的黑色剑阵,与见过的剑阵不同,更像浑浊的水滩。
转眼之间,六七个人影出现在半空,统一的黑袍遮蔽身形。与楚耀生交易之人的装束一模一样。
黑袍们直接越过林家人走向残殿,中途有人质问:“那个总管呢?”
回答的人浑身哆嗦:“林光总管出罩子办事,后、后日才归。”
这句话明显引起黑袍们的不满,但有更紧急的事情需要做,便急匆匆地进入殿内。
大门关闭,东占最后看见那群人在相互争执,团体似乎遇到很大问题。
“那群人……体流很恶心,呕。”越妙五官拧在一起,干呕一声。
东占却没反应,黑袍出现意味着炼阵很可能进行,她可没有真进入这种邪阵的计划。
时阙会很快找到她,但怎么也得花些时间,这个空档若真再次炼阵,身处红笼的她可逃不过。
身上的那个东西,能抗住这个炼阵吗?
就在东占沉思时,旁边的越妙一直啧嘴,导致她的思绪中断。
东占耐着性子问:“道友有何处不适?”
“啧,那群人一直叽里咕噜说些难听的话,啧,我听着真烦。”
“……你可以听见他们说话?”东占震惊,甚至忘记加道友称呼。
越妙一脸你咋可能不会的表情:“对啊,他们正在说什么真正红魂,难以抵御……啧,不想听。”
“听!嗯,我的意思是,道友可转述,这对我们的逃跑有益。”
“是吗?那好吧,就是在吵架,一边人说抓住真正的红魂就不用炼阵……另一边说对面不长记性,之前的金魂差点灭他们满门,这个红魂如何抓住……”
越妙的头抬起,毫无感情地转述,她有些听不懂的词就敷衍过去。
“他们还受伤了,好像就是什么红魂干的,然后就一直在吵……”
东占安静听着,飞速思考这些指代不明的词,最后听见越妙说:“他们没吵出结果,一个和事佬说先把最后的材料炼了,这个问题往后再议。”
东占一惊,小臂的剑滑出,几下便解开越妙:“道友到了边缘可有真把握撕开罩子?”
以防万一,还是让师兄早点来吧。
越妙盯着小枪说:“哇,你这武器好奇怪……我休息够了,自然有把握!”
东占点头,直接道:“那我们走吧。”
“现在啊?”
“对,现在。”
————
几日前,跃云阁,主阁剑阵。
李舟拖着伤体出现在阵眼,手里握着一个绿色锦囊,表面已经被前任主人的血给浸透,绿中透红,无比鲜艳。
在阁中弟子的惊讶声中,他被迅速送至愈尘脉接受治疗。
“灵气枯竭,神魂衰弱,好在没有缺失。”肴知冷静分析,不过数息就把只剩一口气的李舟给救回来。
“师姐,这不是阁中之物。”一旁的弟子把绿色锦囊递给肴知。
肴知端详片刻,因为李舟是群鸢脉十一席,能受如此重伤已是挑战跃云阁之威,况且现在阁中情况很特殊,她便直接打开了锦囊。
她第一眼没发觉不对,然后第二眼直接怔愣,最后脸色煞白。
“师、师姐,众多名门的信物……还有跃灵玉,难道跟内阁那边的事有关?”
肴知深呼吸,沉声道:“事发紧急,我会全力治疗李舟师弟,你们准备送他去内阁。”
话落,冷冽的灵气炸开,肴知已经舍弃对伤者的温柔,只以李舟苏醒为第一标准。
不过半晌,恢复意识的李舟睁眼,他差点哭出来:“……肴、肴知师姐?”
“师弟,现在需马上送你去内阁,事况危急,你准备好。”
准备好?准备好什么?
劫后余生的李舟在迷茫中前往内阁,事情已经紧急到他是第一个被抬着进去的弟子。
他只在席位册封时来过内阁,只记得主庭的空荡与神圣……
李舟满头大汗地单膝跪下,身体的疼痛已经不能成为不敬的借口。
这里的确神圣,但不再空荡。
内阁主庭有长长的阶梯,每一步都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统治力。现在这阶梯上沾满了人,庞大的灵压一如真正的诸神山巅。
每一个人都是修仙界有名有姓的掌权者,哪怕是站在最下面的人,也是李舟从出生起就难以碰触到的阶级。
他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群鸢脉李舟,回阁禀报。”
他的声音出现后,从阶梯上方开始,所有人缓慢地垂下目光,一如层叠的波浪,最终在尘埃里寻找出声者。
三位内阁长老在最顶端,重合的声音响起:“禀报何事?”
李舟张了张嘴,正要出声,突然感受到背脊降临一道熟悉的目光。
是把他从凡人堆里挑选出来的目光,是送他进跃云阁的目光,也是跟他仙途无法分割的目光。
楚家家主,楚权也在。
李舟的颤抖瞬间停止,他重新进入圈养他的羊圈:“有无名魔修用各派修士献祭邪阵,弟子侥幸逃脱……”
“为这等戏言打断我等?跃云阁这是何意!”雄厚的声音根本没等李舟说完。
群鸢脉的掌脉空颖不是个温善人物,她随即呛声:“泰和尊主何必阻拦我徒之言,既然在跃云阁的地界上,怎么也该有点礼数。”
泰和尊主高八尺,震天环在身,即便在众多大能中也甚有威压:“掌脉简直强词夺理,自三百年前的海须魔潮后我等再次齐聚,难道要留空听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收到肴知讯息的愈尘脉掌脉竺元白也插话:“既然李舟弟子能到这,那定有要事,还请诸位见谅。”
泰和尊主明显不服,庞大的灵压好像要炸开,李舟跪在下面大气都不敢喘。
内阁长老的声音终于响起:“泰和尊主稍安勿躁,群鸢脉李舟,继续。”
李舟连忙开口:“此邪阵甚为可怖,众多门派弟子已遭毒手,还请长老明鉴。”
他举起那个绿色锦囊,在一瞬,锦囊消失,里面所有的信物都悬空飘散。
阶梯上的大能们只有几个人的表情微微变了,其他人就算见到自己门派之物也毫无波澜。
他们代表着所有势力的顶端,不需要对某一个弟子的生命负责。
“李舟,可知此阵阵理?邪修的目的是何物?”
李舟知道,甚至看见过炼阵创造的那缕红魂,但楚权的目光压在肩膀,他明白不能说。
“……弟子不知。”
这段供词中也没有出现任何楚家字眼。
他的确在罩子里恨透楚家,可生还出来,一切变得不一样,他要继续活下去便只能扫除干净对主人的怨恨。
若坦白,主人或许会因此事元气大伤,但他肯定活不过今晚。
李舟在此时想起东占,这个师妹在他出来前就断定他不会告发楚家,甚至没有责备或者疑惑。
李舟吞咽唾沫,为此师妹不要求其他,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