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被当成猎物戏耍的侮辱……
被扇了不知道多少耳光又被狠狠扔回赤水中的陈屿元被折磨得几乎不人不鬼。
赤水将他的皮肉腐蚀露出累累白骨,整个头被剑气割得到处是深深浅浅的痕迹,像一具被秃鹫啃食不全的残骸。
而此刻站在岸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掐着点准备收他命的许椿白。
就在许椿白准备传来玄刀一刀给陈屿元送走,并且永无轮回时耳边尖锐的警报声制止了她。
那阵警报声由耳边触之灵魂,许椿白在一瞬间竟然感受到了灵魂被撕扯的痛感。
【警告!警告!】
【宿主存在感不足以改变剧情框架!请宿主停止过激行为!!!】
“……如果我不停呢?”许椿白咬牙咽下一口血唾沫。
【即刻抹杀即刻抹杀!!!】
此话如有实质般在许椿白脑海里加粗标红循环播放。
嘁。
这样啊。
许椿白最后望了眼还在努力扑腾往岸边靠的陈屿元,转身走了。
山高水远。他终有一死。
自心肺处传来的猛烈热意提醒着许椿白,久违的热疾马上要发作了。
其实她这些年一直控制得很好。
很少有情绪波动,很少有杀意或者戾气。
原本一切都是淡淡的。
直到自从看过那些剧情以后,关于女主的点点滴滴就不断地在她脑海里回放,像梦魇一样挥之不去。
修道之人最忌讳心魔。
许椿白觉得是看过那段剧情以后引发了她的心魔,源头在哪里就解决哪里。
她反复陷入女主死前的绝境和窒息里,那她就杀了那个虐杀女主的人。
现在看来,杀一个角色人物是没有用的,真正的始作俑者,另有其人。
五脏六腑的火越烧越旺,那种有如千万只虫蚁爬过的感觉和又冷又热的抽离感接踵而来。
许椿白不敢再拖,即刻将自己传送回了轻云峰。
至于这剩下的烂摊子,就不是濒临失控的她可以思考的。
第12章 走马观花——许椿白
耳边是他撕心裂肺的哭声,许椿白从未听到有人为她这样动情过。
但是,她还是要死了。
许椿白想睁开眼看一看他,血珠长凝眼睑和眉下压得她完全掀不起眼皮来,睫羽颤颤终是只窥见了一片模糊。
她身上骨肉分离,幻痛犹在,更有麻木的冷钻心刺骨。
好冷啊,就像回到了那年热疾发作被埋进雪里,冷了热,热了冷,差一点就要死掉了。
姑姑说,这个家留不下她,送她去青蕴宗找一条活路。
青蕴宗,门派浩浩,人才济济。
山脚下的师兄问她要修什么道。
她说不知道,不知道自己能修什么道。
师兄说,那你通过资质考核后,拜苍生道黔长老为师吧,苍生道修的是一个内外兼修的宁静,适合你们姑娘家。
于是她一路懵懵懂懂过了考核,又匆匆忙忙拜师。
拜师后呢?
师父说,她天生残缺不全,入道修行实在勉强。
在青蕴宗多年,她已经不太记得其他了,只记得这句话。
她曾经也有很多不解,但是最后都淹没在了垂眼流出的泪里。
她不能问如果她真的天生残缺,那她又怎么能通过考核?
她不能问究竟是她不能学,还是师父不想教。
因为归根究底青蕴宗还是收留了她,不至于让她飘零世间做孤魂野鬼。
想活下去就不能太较真了。
一直浑浑噩噩,后来遇见他,耳边风吹而过一颗心跳得很快,似乎有声音对她低语。
说,你要喜欢他。
他确实很好啊,比所有人对她都要好。
在她被师兄挖苦的时候保护她;
说以后带她去找解热疾的方法;
让她跟他们一起下山历练。
可她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隔离感,感觉和从前在家、在青蕴宗一样没有归属感。
身边都是他的朋友,走在路上要去的是他想去的目的地。
明明她身在其中,又好像完全无关她事。
妖兽凶悍、魔修诡谲、一路上他不仅要对付这些外来的危险,还要分心照顾她热疾发作的那段时日。
他从不说什么,却总有人说给她听。
——“要不把许姑娘寄送到我家庄子里暂住吧,等我们事情一了,你再去接她。”
——“她这样的美人灯,只能在家里供着,哪里是能和我们一起风吹日晒的,不知道明师弟被灌什么迷魂汤了。”
——“有没有谁去和她说说,别做这些煎药的活儿了,待会累坏了,阿忱还以为我们虐待她。”
许椿白第一次出现了离开的想法。
她融不入他们,哪怕她尽力帮着做一些事情,也还是不必要的。
跟着他们走过这么远的路,也见过了许多人事,她渐渐懂得了从前那些隐晦情绪的由来。
她从未尝试着一个人生活过,也许,独自生活才是她最好的去路。
她走了,给他留一份信,然后自己原路折回了一个曾经待过的小村子。
她曾在这儿用自学来抵御热疾的一点医术,救过一个感染风寒的孩子。
那孩子烧得浑身滚烫,他娘亲急得下跪求神佛不要让孩子离开。
母子连心,情深至此。
那孩子的娘大家都叫李婶子。
李婶子见她独身而来也没问什么,而是很热心地招待了她,听她想暂住一段时间还替她牵线租屋子。
最后,她选在山脚下住了下来。
自己种花种菜,养猫养兔,不大的屋子勤于打理倒是简朴安然。
没有恐惧,没有彷徨,更没有争吵冲突,很平和很安静很好。
李婶子有时候会带孩子过来坐坐,陪她说说话,夸她打理得井井有条是个有操持的好孩子。
她邀请李婶明年来尝尝她种的菜。
修道者辟谷,寿元数不尽;凡者烟火,人寿短暂。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神奇的存在着两种极端。
许椿白在山下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养的花儿开得姹紫嫣红,猫儿常常凑在旁边扑那些斑斓蝴蝶,而她躺在摇椅里看着,常觉满足。
她以为她会就这样过一辈子,却不想还有与他相见之时。
他找上门来,先说抱歉,再说求她帮忙。
他遇到了麻烦,需要靖南许家的传家宝法器一用。
她不知道怎么拒绝,哪怕她很久都没有回去过了。
许家在她脑海里还是她走那天的样子。
夕阳的红霞将许家的飞檐灰瓦嵌入绛红。
门环晃晃,朱门紧闭。
见她回头,姑姑说,也许她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何必不舍。
许椿白还是答应了他,跟着他去了靖南。
许家这些年早有变故,她的父亲前些年已经去世,如今是她一个堂兄弟当家。
他教她说,不要提借法器,只说久未归家回来探亲。
有青蕴宗的名头又有他此刻不俗的实力,许家很客气的接待了他们。
那些陌生的面孔和熟悉的陈设,让她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所以在许家几日,她开口的次数寥寥,好在也不需要她说什么。
一夜,他带着她躲过重重把守,土遁奔逃。
他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拿到了法器。
但是法器只有许家血脉能用,她不想过多纠缠于是放血于瓶中给他启动法器用。
此事一了,她就急切想要归家。
是的,那间屋子才是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