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玉生猛地抬头,视线落在霍灼音的身上,见她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神情当下变得清朗,快步走向她,“霍姑娘,你可有受伤?”
霍灼音面上带着轻笑,轻飘飘地说:“当然啊,差点就死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阵法突然被人破解,接着我的伤势便恢复,无大碍了。”
奚玉生大松一口气,喃喃道:“你没事就太好了,我还以为我连累了你,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不得心安。”
霍灼音望着他,漂亮的眼中却没有多少笑意,沉淀了些许认真,好像又因为这样的话有些失神。
奚玉生自然知道破解阵法的人就是沉云欢,转头郑重地向她揖礼道谢,沉云欢随意挥挥手略过这些虚礼,向奚玉生询问他们发生了何事。
奚玉生便简单讲他和霍灼音遇到的事叙述。当时他们认为溯回门是根据八门奇阵而设定的,虽然是猜对了一部分,但是没有察觉到时间上的问题,两人在进门之后,就遭遇了十分猛烈的攻击,满天挂着的提线人偶向他们扑来,由于其中有一部分尚有气息,睁着绝望的眼睛,所以奚玉生没忍心下死手,如此便不慎受了伤。
后来便有东西从牢笼中逃出,是极其难对付的邪祟,奚玉生与霍灼音二人皆捕捉不到那邪祟的气息,只能被动防守,可那邪物不知用了什么利器,能够击碎奚玉生的护身法器,二人面对无法锁定的敌人自然节节败退,后来奚玉生身受重伤,霍灼音见他这般,只得动身离开,将那邪物给引走,只不过也没走多远便被追上,将她打得重伤。
往后便是沉云欢和师岚野的到来了,她已经摸清楚了那妖怪如何隐匿生息,解释道:“溯回门内不仅改变了时间,也改变了五行运作的法则,它便是借用五行变幻的规则将自己融于环境之中,所以你们才没能看到它。”
就像沉云欢一开始也看不见那妖怪,但是她借用妖力后行动变得像风一样快,这才找到了它。只是后来院中突然拔地而起的大量树木,沉云欢想不明白,因为无量青莲没道理帮她。
奚玉生大难不死,心情明媚,又与霍灼音亲近不少,与她低声说话。沉云欢和师岚野坐在长灯之下,面前放着地图,她的手指落在上面,指着最上方的西北角,重重地点了一下,道:“此处便是青莲花蕊,我们去这里。”
先前夜空中浮现那朵盛开的巨大青莲时,沉云欢一眼就看见了花蕊的方向,隐隐确认是宋家城的西北处,而那里也正是先前她和师岚野夜探宋家城时发现的那座,被严密保护起来的诡秘大殿。
沉云欢将地图给了奚玉生一份,如此就算途中再遇上什么变故导致他们兵分两路,也不至于在城内迷失。
确定了方向之后,几人便动身,路上并未再遇见什么奇怪之物,一瞬间好像出了无量青莲,在空寂的宋家城内闲逛一样。外城远比内城要热闹,没有高高的城墙阻隔视线,这里的楼阁最多三层高,一眼就能看到很远的地方,还开设了不少商铺,组成一条街道。
行了一刻钟,沉云欢在路边看见一座琉璃灯台,当下停住脚步,盯着那座灯台。师岚野是最先发现她停下的,在她脚步停住的下一刻,也跟着停了下来,只是并未说话,静静地等在一旁。
他的沉默让奚玉生和霍灼音往前走了十来步才发现两人没跟上,又转头走了回来,询问道:“云欢姑娘,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沉云欢站在琉璃灯台边,已经细致将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并未应答,只是突然抽刀自上而下用力一劈,旦听清脆声响,琉璃灯台瞬间破碎,其中白雾朦胧的灵光也消散。
沉云欢蹲下来捡起其中一块,翻起来往底下看,便在那破碎的底座上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咒文。长灯散发出灯光映在她的眸中,映出眼底的沉静与思索,她什么都没说,但其他三人很轻易就看出,沉云欢似乎破解了一些谜题。
沉云欢扔掉碎片起身,并没有解释,而是笑道:“只是一些猜想,还需要证实。”
奚玉生便没有追问,几人继续往前,行过长长的街道,穿过一片空旷草地,便来到内城之门。厚重的大门紧闭,墙上嵌着的法器却都是沉眠状态,几人便堂而皇之地翻墙进去。
一路上没见半个活人,整个地方空旷寂静得仿佛只有他们四人,进入内城之后高大厚重的城墙隔绝视线,他们按照地图的方向寻路前进,但由于地图画得不够细致,还是在迷宫一样的内城暂时迷失方向,来到一处金碧辉煌的庙前。
这庙所立的地方相当突兀,建筑风格也与蜀州不符,看起来像是刚建成不久,显然不是宋家内城之中的建筑。庙门半掩,里面竟然隐隐有声音传来。
几人在路上走了将近两刻钟,总算是听到了其他人的动静,于是在外面简单地商议了两句,决定进庙中看个究竟。
仍是沉云欢走在最前方,刀已经握在手中,本来还无比警惕防备,却不料走到庙门处忽而听得里面传来一声高喝:“还不快快如实招来!”
继而便是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沉云欢一听,认出这是薛赤瑶的声音。她眉头微皱,也不再警惕,一把推开庙门,便看见庙堂之内站着男男女女不少人,当中便是提着剑的薛赤瑶,而她正在攻击的对象,却是灵力尽废的宋海宁。
长剑刺过去,宋海宁吓得六神无主,想要闪避但根本及不上剑的速度,狼狈往后退了好几步,被剑穿透的左肩,登时血流不止,发出痛苦地叫喊。
第61章 牵丝偶(一)
宋海宁本就羸弱, 平日里瞧着像大病缠身的模样,约莫是一阵强风就能吹倒的程度,如今正面吃了薛赤瑶一剑, 当下没能站住, 重重跌倒在地上, 绾起的长发散落肩头,于众目睽睽之下失了体面,变得非常狼狈。
她痛苦地捂着左肩, 除却方才那声痛嚎之后便不再出声, 咬紧了唇强忍着疼痛, 血液从她指尖溢出,很快就染红了衣裳。
沉云欢推门的动静并不大, 但在原本就紧绷的氛围之中显得突兀, 庙中众人同时投来视线,见门外站着的是沉云欢, 立即神色各异,大多露出了看见瘟神一样的表情。
“这么热闹?”被视为瘟神的沉云欢丝毫不在意, 提着刀就跨过了门槛, 十分自然地闯入了这片被人先行占领的领域。她转动浓墨的黑眸,轻盈的目光在周遭人的身上掠过一圈, 发现除了几个跟随在薛赤瑶身后的仙琅宗弟子之外, 其他人都不认识, 其中也没有虞暄。
沉云欢难免有些失望, 因为这意味着她又问不出这些仙门的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汇聚在锦官城了。
此时奚玉生也瞧见了庙内的状况, 快步走进来,给受伤的宋海宁喂了灵药。灵药发挥作用的时间很快,宋海宁止了血, 也不再感到疼痛,脸色骤然好了很多,低声对奚玉生道了句多谢。
沉云欢一进来,就带了三个人。其中奚玉生的确是好人,似乎从头到脚都写着“善”字,而后方跟进来的两人,一人冷沉如雪山,几乎不会将目光分给旁人,过分的沉寂便显出了目中无人的模样,另一人面上带着不正经的轻笑,丝毫不掩饰自己身上所散发的阴鬼之气。
更何况沉云欢本人,也是个十分棘手的人物,她的善恶无法定论。
于是庙中原本站着的人开始不着痕迹地挪动位置,往供台的方向靠去,很快就形成了一个两方相对的阵势。
沉云欢往前走了几步站定,那正是薛赤瑶与宋海宁之间的位置,她一柄长刀横在那里,虽然没有说话,但摆明是不准薛赤瑶再动手的样子。薛赤瑶蹙眉,脸上漫过一丝烦躁,“沉云欢,此事与你无关,让开!”
她饶有兴趣地问:“难道这庙是你建的,我站在哪里要听你命令?”
薛赤瑶顿时心头火起,手里攥着的剑微微往上一抬,以一个非常细微的动作暴露了自己想要动手的心思,只是她生生遏制了动作,目光落在沉云欢手里那柄又长又直的墨刀上,刀锋映了庙内墙壁上的灯光,散发出森冷的寒意,是不折不扣的凶器。
薛赤瑶明白此时不宜动手,冷声道:“你知道宋海宁做了什么吗,你就敢这样护着她?”
沉云欢笑了笑,“愿闻其详。”但是表情并没有真的那么感兴趣,看起来很是散漫。
薛赤瑶压了压心头怒火,凶狠的目光落在宋海宁的身上,声音拔高,在庙中宣告她的行径,“她暗中饲养阴鬼,与歹人联合企图谋害宋家和来此参加招亲大会的仙门之人,现在这城中的怪事,都是她一手操办,我现在便是要捉拿她送去天机门,你可明白了?”
“空口无凭,你单是这样说,谁会相信?”沉云欢转头,朝师岚野问,“你相信吗?”
师岚野淡淡摇头。
沉云欢就很认真地对薛赤瑶说:“你瞧,没人相信。”
薛赤瑶怒道:“他一人怎么能代表所有?且此人与你形影不离,还有谁不知道你们二人是一伙的吗?”
这话里话外似乎是责怪师岚野有失公允,盲目偏向沉云欢,但沉云欢本人不太赞同这样的指控,唇角一沉,不满道:“这与我们的关系何干?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倘若师岚野不赞同便不会应和我的话,他很公正,你不要给他冠上莫须有的低劣品性。另外,即便是你将宋海宁押去了天机门,没有证据如何服众?谁知道这是不是你自己的臆想。”
薛赤瑶一时被气得脸色铁青,深呼吸了好几个来回才平复,实在不想再那么多人面前与人大声争执,失了体面,她转头对身后仙琅宗的弟子道:“将人带过来。”
那弟子低低应了一声,转身绕去了庙宇的角落,将一个正处于昏迷的男子给扛了过来,放在地上。
沉云欢转头望去,见这男子发冠散乱,衣着素朴,双手双脚都被绳子捆住,身上有一些零散的伤口,此时正闭着眼睛昏迷不醒。
薛赤瑶转手摸出一根长鞭,不由分说啪啪往他身上抽了两下,当下见了血痕,男子痛醒发出低吼,睁眼看见了周围的人,视线扫了一圈,目光停在宋海宁的身上,便不再移开。
“此人在半道上看见我就心虚得转身便逃,被我抓住后嘴里一直反复说现在发生的事与他无关,都是宋海宁指使他所为。”薛赤瑶将鞭子甩得啪啪响,对他厉声威胁,“现在将你与宋海宁联合谋划的阴谋诡计全盘托出,我便暂时饶你一命!”
沉云欢见过此人,今日擂台赛刚开始不久时,她曾在偏僻的座席间看到这个男子,当时所有人都在关注擂台上的厮斗,只有他仰头看着高楼上的宋海宁,满脸的苦涩难言。
此时他隔着几尺远,静静地看着宋海宁,忽而从眼角滚落了一滴泪,却忽而说道:“都是我一人所为——”
“不错。”宋海宁在此时突然开口,截断了他的话,语气是出乎意料的冷静,“这一切都是我精心策划的,他是我心爱之人,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毁了这荒谬的招亲大会。”
庙中众人登时发出唏嘘,低低议论起来,不可置信的目光聚集在宋海宁身上,虽然此前这些人都已经相信大半,但是听到宋海宁亲口承认仍然觉得震惊,谁也没想到宋氏长女会害自家人。
薛赤瑶脸上带着自己发现了这桩大事的得意,对宋海宁斥责道:“所以你就害了宋家和前来向你祝贺的仙门之人?你知不知道今夜死了多少人?!”
“他人的生死,与我何干?”宋海宁冷冷一抬眼眸,与薛赤瑶对上视线,久居宋氏高位,她的气势立即压过了薛赤瑶,显出不可冒犯的威严,“我自己都活得那么痛苦,凭何还要为旁人着想?你们没有任何一人能够体会我这般痛苦,几年前我曾经是整个蜀州的弟子都望尘莫及的人物,人们赞誉我,歌颂我,无人不说我前途无量。”
“可后来呢?若不是我那愚笨的妹妹闯进了危险的地方,我为了救她被废去了一身灵力,一朝成为宋家弃子,看尽旁人脸色,宋家还要榨干我最后一点价值为家族换取利益。人人都说我是宋氏家主的长女,日后会接手整个宋家,但其实根本不是那些人说的那般,宋家只是要我与灵力高强的人诞下天赋出众的血脉,以此培养为宋家的继承人,”宋海宁说到这儿,呵笑了一声,无比嘲讽,“我根本什么都不是。”
“我恨他们,我爹娘、照晚,还有所有的宋家人,日日夜夜恨,没有一天得以消解这些恨意。”宋海宁的面容充满怨念,将原本柔弱好看的眉眼衬得凶狠阴鸷,状似疯癫的边沿,喃喃道:“大家都死了才好啊,都是宋家人,怎么能让我一个人受这种苦呢?”
奚玉生见她落下了两行清泪,嘴上说着怨恨的话,实则满脸痛苦,于心不忍地开口,“虽说宋姑娘犯下错事,但也是有苦衷的,毕竟若能好好活着,谁也不想寻死。依我看还是莫在此处耽搁时间,先将大家都救出来才最为要紧。”
“你又何必在这里假好心?”宋海宁抬起水盈盈的泪眼,眉宇染上愤怒,变得极具攻击性,对奚玉生道:“你这种生来便注定一生顺遂的人,如何懂得别人的苦难?不要总是装出自以为很了解世人痛苦的样子,我本来不想走到这一步,只要你肯向宋家下聘娶我,我就能脱离苦海,可谁料到你如此不近人情,实在可恨!”
奚玉生好心帮她说话反倒被骂了一通,当下抿了抿唇,眼中流露出失落的模样,安静下来。
霍灼音自打进门之后一直在沉默看戏,此时却突然开口,一双漂亮的眼睛充满漠然,“你倒也不必将自己遭受的痛苦全部归咎于别人。”
宋海宁冷脸不言,抬手将挂在下巴上的泪拭去,似乎就打算交代这些,不再细言。薛赤瑶见状,提着剑想要动身,对沉云欢喝道:“让开!我现在就要将她押去天机门,先让她交代出如何救出城中消失之人的方法。”
沉云欢倒是听得认真,神色却没有什么起伏,看着宋海宁的目光一直带着审视。罪人已经招供,也承认了罪名,此事似乎没有再继续谈论下去的必要,但沉云欢却并未将路让开,只是反问:“她怎么知道?”
薛赤瑶一顿,一时不明白沉云欢是真的不知,还是刻意假装,“什么?”
“我说,她不知道。”沉云欢缓缓转身,正面对向宋海宁。光芒落在她的脸上,照出昳丽的眉眼,她淡淡地看着宋海宁,说:“宋海宁,既然你说完了,那现在就轮到我问了。”
她道:“宋照晚在何处?”
第62章 牵丝偶(二)
云层不知何时遮了月, 将原本清明的银光尽数掩住,大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顾妄随手幻出提灯,一手抓着玉牌, 尝试与天机门联络。今夜宋家城出了那么大的事是谁都未曾料到的, 除却一开始与奚玉生联络之后, 他的玉牌仿佛就再也没有了用处,不论怎么向天机门求助,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奚玉生在与他对话的时候提到了无量青莲, 他当下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这件被誉为仙器的宝贝, 曾在人界仙门之中享有极大的赞誉,为了抢夺它掀起长达十年的腥风血雨, 最后方寇松隐居世间才渐渐息声。
传闻中无量青莲内秩序混乱, 时间扭曲,而被困此处的人, 任何讯息都传不出去,倘若持有无量青莲的人也在域中, 那么唯一的方法便是从内部打破无量青莲所建立的域。
方才一直无法走出的溯回门突然消失, 显然是被人破解了,细细一想沉云欢等人也在这域中, 好歹情况不算太坏。顾妄一再使用玉牌都无法得到回应, 最后只得将玉牌收起, 行走在寂静无人的青石路上, 想着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随机应变。
正想着,却忽而看见前方传来细细的哭泣声,顺着风声飘来, 传入他的耳中。顾妄皱起眉毛,凝目看去,就见远处好像有一人蹲在地上,将身形蜷缩成模糊的黑影,那微弱的哭泣就是从那处传来。
顾妄当下心生警惕,慢步朝那人靠近,一双黑沉沉的眼眸紧紧盯着那人,只要周围有任何动静,他就能在顷刻间抽剑应对。只是等到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走到那人边上,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倒是看清了地上蹲着的是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发髻扎着长长的淡绿色发带,正将脸埋在双臂上,呜呜咽咽地哭着。
顾妄便开口询问,“姑娘,你为何在此哭泣?”
周围寂静无声,是有若有若无的微风晃过,此处又地处偏僻,路边的长灯隔了很远才有一盏,全凭顾妄手中的提灯照明。昏黄的灯光给这姑娘笼罩一层柔和,再配上她低低的哭泣,看起来极其可怜。
她听到顾妄的声音,缓缓抬起头来,顾妄一手负在背后下意识掐起手诀,随时召剑。
就见这姑娘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脸,黝黑的眼眸里蓄满晶莹的液体,映着提灯的光芒显得格外澄澈明亮。她睁圆了眼睛,看到顾妄之后就立即站起来,匆匆往前两步,紧接着一把扑进顾妄的怀里,抱着他呜呜哭起来,“顾妄哥,原来是你,你是来救我的吗!”
顾妄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体温,从不与异性亲密接触的身体登时一僵,空闲下来的一只手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在她后背处举了一会儿,才拍了拍她的肩头,“宋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先放开我再说话。”
如此不近人情,宋照晚有些不开心,于是故意往顾妄的肩头蹭了蹭,将眼泪鼻涕都蹭了上去,这才后退两步,揉着眼睛道:“对不住顾妄哥,我一个人在这里太害怕了,瞧见是你所以才没忍住。”
她眉眼上尽是失落与害怕,垂着眼眸的样子显得可怜,“今夜也不知道怎么了,本该到了下人给我换药的时辰,结果下人迟迟不来,我只得出门寻找,就发现周围的环境完全变了,不论我在这里怎么找都没有人,这根本就不是我熟识的宋家城。我想逃出去,可是我身上的伤还没好,走不动了,只能坐在这里……”
宋照晚仰起脸,露出眼角哭得通红,央求般看着顾妄,“顾妄哥,你能带我一起离开这吗?我真的好怕,不敢一个人在此处。”
顾妄释放灵力时并未在宋照晚身上察觉到一丝妖邪之气,方才她扑上来那一抱,也让顾妄确认她是活生生的人,当下点了点头说:“宋姑娘,我既然遇上了你,自然是要带你一起走的。”
宋照晚顿时面露欣喜,想要去牵他的手,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她不满地撇撇嘴,没再坚持,仿佛是因为身上还有伤,实在无法再行走,只能依赖于出现在此的顾妄,所以软声乖巧道谢,“多谢顾妄哥。”
顾妄点点头,将手中的提灯给她,旋即蹲下来将她背起,继续往前走。
宋照晚趴在他的后肩,许是因为受到惊吓,所以总是断断续续地再说话,说起现在还没见到家人,很担心父母和姐姐时,枕在顾妄的肩头又开始落泪,泪水打湿了轻薄的衣衫,浸到顾妄的肩头。
他温声安慰道:“宋姑娘不必忧心,此次锦官城汇聚了不少仙门中人,一定会帮宋家铲除妖孽,找到在此为非作歹的凶手。”
宋照晚吸了吸鼻子,情绪似乎因这不痛不痒的安慰好了一些,没有在呜呜哭泣,只问道:“顾妄哥,你累不累,我是不是很重,给你平添负累?”
“宋姑娘骨骼轻盈,背着并不重,不必介怀。”顾妄答道。
他的声音虽然冷淡,却也温和,呼吸平稳,确实没有半点觉得累的迹象。他的肩膀和脊背很宽阔温暖,给人一种很牢靠,可以信任依赖的感觉。宋照晚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过了好一会儿,忽然抬起手,柔软温凉的指腹在他耳骨上捏了捏,“你的耳骨好硬。”
顾妄下意识偏了下头,有些不适应,“什么?”
“耳骨硬的人,不会轻易被他人的话语带歪心思,很有自己的主见。”宋照晚在他耳边说:“我哥哥的耳朵就是这样。”
此话一出,顾妄突然停下了脚步,站住不动了,沉声问道:“宋姑娘,据我所知,你只有一个姐姐,是宋家长女,何时有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