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似乎还有哭声与压抑的吼声，她快步走到窗边看去，就见眼前出现的是倒塌的城池与瓦砾，还有……
还有许多扭曲漆黑，被戾魈之气侵蚀后的人形。
那些人形看起来很怪异，可却都在发出劫后余生的哭声，他们彼此拥抱着彼此，彼此安慰。
一尊极为庞大，让人无法看清楚真容的魔神声息全无，倒在城池之外。
虞桑桑就看见有几道身影在快速地将那些人形全都照顾着，头顶上，一只华美无匹的凤凰飞翔在天空之中，逡巡着整个废墟寻找着幸存者。
虞桑桑看着那美丽鲜活的凤凰半晌，紧了紧怀里的狐狸，微微诧异了一下。
她没有想到自己陷入的这段记忆竟然有这么多的时间点，看这个时间，应该是自己见到的大长老那一行人的来历。
原来，他们都曾经生活在这座城池之中。
魔神入侵于此，被戾魈之气侵蚀后，他们却没有失去元神与理智，而是幸运地活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虞桑桑听到门口有脚步声快步传来，她转头，就见素问仙子脸色虚白地进来。
她径直走到那少女的面前轻声问道，“这次你辛苦了，忙了这么久，你没事吧？”
她很关切，那少女开始埋头吃东西，听到这摇头说道，“我没事。”她歪了歪头问道，“那些人你准备怎么办？”
“他们想离开这一界，以免日后失控。”
“他们不会失控。”
“我知道，你也知道。”素问仙子摇头轻声说道，“可他们不会因为我们说不会，就心存侥幸。”
对于想要保护这个世界的人来说，任何侥幸都不应该的。
她又继续说道，“更何况他们在这一界也无处容身。”他们如今已经化为这样的形态，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畏惧，甚至会被人视作敌人斩尽杀绝。
“那他们在任何一界都无处容身。”少女干脆地说道。
“是啊。”
素问仙子有些发愁。
“我从前开辟了一个废弃的小世界。不符合我的审美，所以丢掉了，他们可以去那里。”少女突然慢吞吞地说道。
素问仙子眼前一亮。
“你允许他们去那里么？”
“你去办。”少女颐指气使，哼哼着说道，“让他们别哭了，哭得我脑仁儿疼！”得救了也哭，哭得震天响影响人食欲。
可素问仙子已经弯腰，用力抱了抱她高兴地说道，“我就知道你是最心软的人！谢谢你，给他们一个容身之处！”她顿了顿，继续抱着她柔声说道，“你去亲自告诉他们好不好？”
“我不喜欢……”
“他们已经看见你了。对他们来说，你救了他们，他们因你而生。你是他们的恩人……我不应该总是让你躲在我的阴影里。”
“那我也没兴趣。感谢能顶饿还是怎么地？他们知道我了，也看见我了，知道了就行了。”
少女似乎并不在意虚名，平淡地说道，“本来是想让景氏住进去的。你不是说，要我庇护景氏么？”
她偏开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素问仙子松开她，微微张大了眼睛，轻声说道，“原来你把我的话都放在心里。”
她没有得到回应，素问仙子眼眶却已经微微湿润。
“你不喜欢这些麻烦事，那我就去办。可他们都会记得，他们能够活下来都是因为你。无论多少年过去，你的名字永远不会被埋没。”
素问仙子笑了一下，她声音微微沙哑地说道，“那也是永远只归属于你的世界。”她说完这些，看了看外面的情景很快就又去忙碌了。
虞桑桑屏住呼吸听了好一会儿了，直到她出门，自己才抱着嗡嗡作响的小脑袋瓜儿蹲在地上。
信息量太大了。
一口气接受了这么多的信息，简单的小脑袋转不过来了。
“师尊，这是怎么回事？”不说其他的，就说这沧海珠打开的世界。
听起来根本就不是素问仙子开辟，而是她的朋友。
这个听起来比素问仙子更加强悍，却与她极好的朋友。
按说这样的强者不可能完全没有名字。
可为什么在修真界那么多的素问仙子流传下来的故事里，这个少女却从没有被人提到过。
甚至明明是她开辟了一个小世界，却只有素问仙子留下了名字。
青狐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对面那个模糊不清的少女，这时候又听到脚步声走来。并非素问仙子去而复返。
而是走进来一个清隽翩翩的青年。
他脸色微微苍白，显然有些伤势在身的样子，一身白衣如雪，腰间悬挂着一枚青翠的竹牌。
看见他的一瞬间，青狐果断而熟练地抱住虞桑桑的脖子，与她贴贴。
虞桑桑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戾气一闪而过，却又很快化作虚无。
“你怎么来了？”那少女抬头见到这青年似乎有些诧异，显然，她私下的时候很少会接待到他。
“我只是……”那青年侧头咳嗽两声，看上去有些虚弱，可一双眼却生出期望的光彩，看着那少女的方向轻声说道，“你今日救了那些人，他们，他们……”
他似乎不知从何说起，一张清隽白皙的脸却染上几分绯红，生出夺目的亮色，“他们被你救活了。”
“啊。”
“可你从前没有展露过这样的能力。”
“……我进阶了。”
“所以，甚至能够救人了？”
少女矜持地点头，显然对于能救人就很得意的样子。
“我只是，只是有个念头。”青年迟疑了一下，似乎知道自己说的话会让对面的少女疑惑。
可他垂头看了自己的修长优美的双手半晌，还是对她轻声说道，“从前，我们都知道戾魈之气侵蚀过后的躯壳无法依附。”
这么许多的戾魈之气侵蚀而生的躯壳强悍极了，又失去了元神的操控，难道就没有修士想过夺舍这样的躯壳，将自己的元神附着其上，得以拥有一个更加强悍的身体么？
哪怕只是身外化身，这也是极大的大杀器，对自己斗法争斗都很有用处。
可之所以从没有人成功过，就是因为就算是空空的躯壳也都充满戾魈之气，会毁灭扭曲任何试图附着其上的修真者的元神。
可今天，他亲眼看到了成功的例子。
戾魈之气改造了修真者的身体，可修真者的元神却并未泯灭，而是依旧完好地存在在这个身体里。
“怎么，你也想感染一下戾魈之气？”少女叫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这清隽的青年，好半天才为难地说道，“可戾魈之气会让你变得不好看……你不好看了，景素问得多可怜呐！”
那青年初时的激动已经慢慢褪去。
他静静地看着这少女，单膝跪在她的面前轻声说道，“我不想要戾魈之气侵蚀自己的身体，我不会不好看。我只想要一具身外化身。魔神的化身。”
第93章 太奕，你不该在这种事上……
一切的声音仿佛都在这一刻沉静下来。
让人难耐的安静。
那青年只是抬着头, 静静地等待回应。
他的面容清隽又安宁。
“你的意思是，你想夺舍一个魔神。”少女突然慢吞吞地说道。
“对。”
“现在的力量满足不了你么？”她对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青年慢慢地问道，“在我的面前说要夺舍魔神, 你觉得合适么？”
她并没有否认魔神是可以夺舍的。
那青年眸光微微明亮, 看着少女的方向轻声说道，“可我想变得强大, 想要保护素问, 也保护你们。”
“你可以先保护好你自己。”
这话有些刻薄, 那青年却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嘲讽微微摇头。
“我不会答应你这种事。”那少女却已经拒绝他了。
在他诧异，想要说什么的急切目光里, 她抬手让这青年不必多说, 冷淡地说道, “魔神的身躯之中充斥着戾魈之气, 你的元神一旦去夺舍, 立刻就会被戾魈之气侵蚀……我说的不是混沌之气，而是魔神的戾魈之气。那充满魔神的恶念, 就你……只怕你的元神一旦沾染上这些东西, 就算能抵御住不消融消失，也会被污浊成为扭曲的怪物。太奕，你也不想连元神都变成外边的东西那个样子吧？”
元神一旦被污染, 也会扭曲, 成为外面那些怪诞的人形。
而那样的元神也会渐渐衰弱，受到戾魈之气的影响性情也会变得怪异，最终被戾魈之气磨灭。
那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元神走向衰亡的恐惧。
何必变成那样。
他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可只要你帮我……”
“我不帮人做这样的事。”
“可你今日？”
“他们是可怜人, 是受到魔神伤害的受害者，所以我出手救他们。可你不一样……你主动想要去夺舍魔神，这绝不是你们口中的正道。太奕, 你不该在这种事上生出贪婪之心。”
夺舍就是错的。
不管夺舍的是什么，都不该生出这样的想法。
少女声音很年少，在素问仙子的面前也像是一个小孩子，可面对旁人的时候，她却拥有另一种威仪。
她抬起手摆了摆冷淡地说道，“不管你究竟为了谁，是为了景素问还是为了你自己，我都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请求。还有……”她探身看着这青年说道，“我会把这件事告诉景素问。”
青年苦笑。
“我知道了。”他轻叹了一声，又沉默片刻轻声说道，“你说的对，我一时起了贪念。”
少女的声音缓和许多。
“你也是我的朋友，所以我的话也是为了你好。何必呢？”她想了想，似乎决定说点好听的，继续解释说道，“魔神之躯不是那么能够轻易夺舍成功的。一旦你的元神也被魔神身躯中的力量污秽，你苦修这么多年的修为也就算是完了。为了那点小便宜失去真正的你，那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