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太专注了。
就算这目光不落在自己的身上殷明镜都觉得后背麻麻的, 他咳嗽了一声想要说点什么，冷不丁就被君如归笑眯眯地拽住衣裳。
回头, 他就看自家眯眯眼二师弟, 露出询问的目光。
君如归：……
他真是太难了。
好在这是在大禹, 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因为有殷明镜与君如归在没有人敢上前, 可也有远处的人在探头探脑。
虞桑桑很快收回目光。
她心里酸软, 却努力地收敛心里那莫名的感觉，看向远处。
那都是大禹的人。
有些还能在年少的记忆里找到些熟悉的感觉, 有更多的却已经并不认识了。这也算是物是人非了。
可虞桑桑心里却没有感觉到惆怅。
她只看了看死鬼渣爹留下的痕迹……还能有啥痕迹。
虞修是啥啥都没剩下。
倒也省了他这种货色还要去占皇陵那上好的地界儿。
青衍剑尊抿了抿嘴角。
当弟子热切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狐尾都绷紧了。
得努力克制才没有露出异样来。
此时虞桑桑转移了目光，他心里轻轻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不过这时候并非儿女情长之时, 他只抬手, 将此地存在的那些自己留下的剑气与其他碎散的灵气收敛，一只手微微一挑，被自己斩开的地面瞬间合拢。
除此之外, 他们倒是并没有做其他的事。
余下的事是大禹自己完成，虞桑桑只跟师尊守在高空看着，什么都没有插手。
她看着他们搜索虞修的踪迹。
因有宫人看见虞修最后接待的人是显珠, 如今虞修人不见了，想必大禹也有一些关于如何确定皇族生死的办法。
确定虞修陨落，这肯定是跟显珠有关……当然，如今显珠也不见踪影，连她的生母都不知去向，这不就是心虚逃走？
哪怕剩下的大禹皇族对虞修的死活也没什么多在意，可至少他们也将显珠视若仇敌。
日后显珠敢重新踏入大禹半步，他们也不会罢休。
虞桑桑对这个结果挺满意的。
因为宰了渣爹这事儿确实是显珠动的手，大禹也没冤枉她。
她就继续看着，看着皇族聚集在一起。
因为虞修这一脉找不着人了……都说虞仙儿下落不明，他们就一同推选了其他人继承国君之位。
那是一个英姿勃勃的年轻人，修为不高，筑基都没有，可成为国君的第一件事并非是安顿自己。
他只坐在断壁残垣的皇宫废墟上，第一道命令却是命人去关注那些百姓们家中受损的状况与民间的情况。
他还命人开了粮库放粮给百姓，安抚他们的情绪。
虞桑桑看见那青年年轻却沉稳的样子，又觉得为自己的祖父高兴。
这样的国君，他知道爱护百姓，这与当年为了守护百姓燃烧自己的修为与妖兽抗争的祖父没有分别。
有这样的国君，她也愿意相信日后的大禹会拥有更好的生活。
“师尊，这样我就放心了。”大禹的未来也会是很好的未来，虞桑桑忍不住弯起眼睛笑。
这是虞仙儿的羁绊，也是虞桑桑的羁绊。
看见大禹依旧安好，她觉得很高兴。
青衍剑尊侧头看她，就见不念旧恶的小姑娘兴致勃勃地望着那年轻的国君掏兜兜，很快掏出一大口袋灵丹。
小姑娘提着灵丹口袋念念有词地说道，“就是修为有点弱，要努力修炼才能保护大家呀。”
……至少也得筑基是吧？
修真界内卷成风，不努力修炼怎么行。
当然，大禹偏僻，“穷”了一些，虞桑桑连灵丹都给准备好了，她就从高空往下一扔。
“哎呀！”正庄严地坐在三条腿的椅子里颁布命令的大禹国君一个倒仰，翻面倒下。
他捂着自己也还算英俊的脸从地上爬起来，摸到手里提着的口袋，扯开看了一眼愣住，又抬头去看天上正趴在一块飞毯上对自己挤眉弄眼的漂亮小姑娘。
就……这帮大修士也不离开，一直在高空观察，难道大禹人是瞎子看不见么？
不过是因为见这些强悍的前辈没有敌意，他们装作看不见罢了。
如今，前辈们还丢了东西下来。
看见里面是一些修真者需要的灵丹，能够修炼到金丹期的灵丹，大禹国君不由脸色复杂。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粉尘，抬头，看着那个生得美丽夺目的少女，动了动嘴角，却没有喊她的名字。
因为小姑娘弯起眼睛，竖起食指抵在唇边，让他不必叫她。
就算她不说，可他似乎也想到她应该是谁。
除了虞仙儿，还会有谁让他能感觉到心中血脉相连的动容，还有谁会丢下这么多的资源呢？
大禹国君抬头对她笑了一下，并没有大喊大叫……虞修刚刚失踪，如今他们都怀疑是显珠动的手。
可若是他叫嚷出虞仙儿的名字……他们都知道虞修这些年对虞仙儿很不好。
就算从前也有皇族出面请求虞修不要对景重华的血脉那样苛刻，可也并没有对虞仙儿有太多的帮助。
如今，她对他们也算是以德报怨。
既然如此，又何必叫破她的身份，让大禹的人也会猜想虞修的死或许也可能与虞仙儿有关呢？
更何况看她身边有强者护卫，她应该过得很好。
大禹的人……也不该再去打搅她新的人生了。
“这样就……好了。”她给予他的未必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先国君的情分，可给了大禹这些可以修炼的灵丹，再希求更多就是贪心了。
他也对那探头探脑趴在飞毯上的小姑娘笑了一下，眼眶红润，深深给她施礼，口中轻声唤道，“多谢姑祖母。”
这一声叫的……虞桑桑差点从飞毯上掉下来。
她手忙脚乱抱住自家师尊的手臂，强颜欢笑。
“辈分大……”她如花似玉花季少女，怎么就成了姑祖母啦？
这肯定是大禹国君故意的。
大家都理解地点点头。
修真者么，寿元绵长，不说青衍剑尊了，就光说殷明镜与君如归，顶着一张年轻俊俏的面容，实则在外面都是“老祖宗”。
只是虞桑桑那哀怨的样子还是让人忍俊不禁。
她刚刚从沧海珠的灵光中走出来的时候总是有些恍惚，可现在却慢慢重新恢复了一贯的生气。
“他说的对，余下的路还得大禹自己走。”光靠庇护是无法成长的，虞桑桑觉得如今大禹国君的态度挺好的。
她心里是松了口气的，也觉得事情到了这里，看样子大禹是可以自己平稳下来……天地动荡可能会有屋舍倒塌，可大禹已经命人去帮忙。
至于国君之位变动，虞修死了没准儿对大禹是件好事。
至少对虞桑桑是一件好事。
她扯了扯青衍剑尊的手，飞毯就飞过大禹皇宫，却并未离开，而是直接去了皇陵。
依旧清清冷冷的皇陵，天地动荡也没有带给皇陵改变。
虞桑桑看着近在咫尺的皇陵抿了抿嘴角，抬头看自己的师尊。
她从未说过自己思念这里。
可似乎她的师尊什么都能够明白她。
“师尊，大师兄二师兄，我们一起去看看祖父与母亲吧。”她想让他们看到自己如今过得很好，也有很好的家人在陪伴她，请他们放心。
甚至当他们到了祖庙之中，看着那些高高的牌位，虞桑桑的眼前恍惚，仿佛依旧能感觉到那一天温柔的气息簇拥着将她推开。
“好好活……”
她那时候想不通，可如今的那些经历让她开始理解，他们或许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竭尽自己的全力来爱护她，守护她。
她伏在地上认真地磕头，站起来才让先祖的灵位们也看看自己如今的家人。
“这是大师兄和二师兄，对我可好了，是最好最好的师兄。这是我的师尊，是师尊带我离开这里，让我有了更广阔的天地，我也最……”
她本想和从前一样说自己最喜欢师尊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从前可以随意玩笑的话，今天竟然说不出口……她愣了一下。
那是一种无法再玩笑，甚至多了更多让她不自在的感觉。
“总之，我现在很好，大禹也会很好。”
她和虞仙儿曾经成长的时光里那样给每一块先祖灵位好好擦拭。
当面对景重华的灵位，她的神色更加复杂。
“您当年……为什么要嫁给他呢？”她的母亲究竟知道什么，她无法得知。
可却知道，无论她怎样选择……
“您最爱的也是自己的孩子，对么？”她小声问道。
灵位上好像闪过一抹流光，像是在应和，虞桑桑笑了一下。
“我也很羡慕她。”她很羡慕虞仙儿，有着这样不管怎样都爱着她的母亲。
“我也如此。”青衍剑尊在她的身边平静地说道。
虞桑桑诧异转头，却见他一双淡漠的眼此刻却流光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