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虞桑桑那张无忧无虑的脸，老者慢慢地说道，“我并非贪生怕死之人，也曾经想过与那最强魔神同归于尽。可最后，我却并没有那么做。”
他曾经遭遇过那最强的魔神。
想起万载之前的经历，厉天妖祖目光幽深几分，仿佛是在回忆那无尽的时光中曾经的一切。
他轻声说道，“我曾经与那魔神正面相对，可最后那家伙却并没有理睬我。”
妖族都是暴脾气，那时候他遇到了两个魔神的争斗，正觉得反正逃不走了那就带着魔神一块儿垫背，却见那其中一尊魔神吞噬了另一个之后，冷淡地看向他。
非常可怕。
那时候的自己就已经是仙阶的妖修极为强横，妖身无比巨大，横亘在天地之间堵在魔神离开的方向……好大只的。
可那魔神却只看了庞大的妖族一眼，转身，绕路离开。
绕路离开……
那之后气势汹汹地等死的妖都傻了好么。
最强的魔神，竟然没有杀戮近在咫尺的生灵，甚至还绕路走了。
“是您不好吃么？”虞桑桑听了这个本能地问了一句。
挨了一顿好打的那只魔神姜黄色眼睛里露出惊恐的表情，唯恐厉天妖祖恼羞成怒又自己挨打，一副很惶恐的样子。
在这屋子里他竟然不知道可以躲到哪里去。
除了他，都超凶的样子。
“或许吧。可后来，我又见到了她。”面对熊孩子还能怎样？
打么？
那只怕青衍剑尊要把老妖祖挂房梁上。
厉天妖祖难得学会了好脾气，粗糙的老脸抽搐了两下，在虞桑桑那双单纯却有点小故意的目光里深深呼吸喝茶给自己消气，继续说道，“可后来我再观察，就明白，原来是因这最强的魔神竟然生出了人性。”
这才是最不可思议的。
因为天道平衡，绝不可能会让这世界孕育出那样有着最强悍的身体却又有智慧与人性的生灵。
这样完美的存在出现，又聪明又强大，那还有其他生灵的活路么？
因天道压制，拥有着无比强大身体的魔神才会浑浑噩噩，无法诞生出真正的灵智。
可就是这样的一族，那最强大的一尊魔神却拥有了人性与智慧，这怎能不让人震惊？
虞桑桑也很震惊。
虽然她踏入修真界没多久，还是一只菜鸟，可从大家的口中一直听到的也都是魔神混沌，就像是野兽。
虽然这话听着也让人莫名不悦，可这就是大家默认。
从未听说过魔神还能拥有理性。
“怎么可能……”可她恍惚了一下，觉得脑海之中嗡嗡作响，下意识就想到噩梦之中的那尊可怕的，让人觉得窒息的魔神。
若当真那就是当年素问仙子封印的最强魔神，那拥有智慧的魔神怎么可能束手待毙，让素问仙子封印的办法成功。
可不知怎么，她的心里又生出几分“就是这样”的感觉。
她甚至能够很快接受魔神拥有理智的说法。
厉天妖祖死死盯着她看，当她恍惚，眼底生出赤金色的流光，他下意识露出戒备的表情。
然而当看见这小姑娘很快回神“哦哦”两声，他微微错愕。
青衍剑尊眯起眼睛，盯着这老妖族半晌，心里已经了然。
“怎么不可能！”魔神拥有理智这话骇人听闻，可眼前这俩这俩表现出的是不是有点太淡定了？
特别这师徒俩的目光沉默地都落在那只可怜巴巴想把自己藏起来的大块头身上。
厉天妖祖很想让这正撅着大屁股试图挖个洞给他躲躲的家伙滚蛋。
半晌他才黑着脸说道，“你们明明已经见到。是的，虽然不大聪明，可他就是拥有理智的魔神。”
他指了指那只挖了个小土坑，感受到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后小心翼翼偷看的大块头。
大块头瑟瑟发抖，避开了虞桑桑那隐隐带着几分垂涎的视线。
“魔神之中孕育出理智的不多，能拥有一些理智的，大多都是魔神之中更弱小的那些。”都说了天道平衡。
最强魔神能够生出理智是意外，余下的弱小的魔神却也有些可能。
厉天妖祖平静下来，嘴上说着嫌弃，可却还是提着那魔神起来，让他躲到自己身后。
这显然是很爱护，与这魔神关系很好。
他却并不在意自己与魔神交往会被人控诉，相反坦然相告的样子，继续说道，“最弱小的魔神虽然也强横，可强横得也有限。”
聚集一些修真界的强者，这样弱小些的魔神也很可能被猎杀，大家柿子捡软的捏，所以这些魔神更容易陨落。
就算不陨落，也会被其他比他们强大的魔神狩猎吞噬。
所以为了生存，这样的魔神就会变得“聪明”一些，更善于躲藏跑路，也不太敢做太多坏事，引来强者的视线。
见青衍剑尊师徒都已经听得奇怪了的样子，厉天妖祖继续说道，“他当初一直都躲在妖族的深处，其实躲得连妖族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可当初天地崩塌，妖族族地大多崩溃，是他那时候跑了出来，主动撑起了妖族附近的天地。”
那时候各处都在崩塌，妖族族地的大妖倒可以逃走，可仓促之间那么多老年妖族与幼崽又该怎么办呢？
是这只躲在妖族竟然谁都没有发现，也从未伤害过妖族的魔神跑出来，化身巨大天地法相，将这片妖族的天空撑起。
这一撑就是一万年。
一万年来，巨大的魔神从未懈怠。
也是这万年，妖族与它成了一家人。
“他是家人，为妖族做出牺牲。”
眼前的魔神乃是元神所化，真正的身躯就在外面，化身为天柱。
厉天妖祖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也很粗鲁，可看这只怂怂的魔神的目光却是温和的。
虞桑桑沉默了。
她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在这样的羁绊面前，自己说什么都很轻浮。
“值得尊敬。”好半晌，她才轻轻地说道。
的确，这样一只怂怂的，只知道躲避各路强者的魔神，竟然会在那个时候有勇气站出来 ，愿意去保护那时候与它没什么关系的存在。
“所以，妖族请我师尊来不是为了斩杀那天柱的元神是么？”
虞桑桑本以为妖族需要青衍剑尊就跟对周家那天柱一样彻底诛杀魔神，可现在看这并非如此，怪不得之前一副不是很着急的样子。
对那又哼哼唧唧的魔神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看他哆嗦了一下，虞桑桑就很好奇地问道，“所以只是为了给师尊讲那最强的魔神可怕，是要师尊对付最强的魔神么？”
“我不会。”青衍剑尊冷淡说道。
他竟然拒绝对那最强魔神动手。
虞桑桑发了一会儿呆。
明明这回应一点都不为苍生，一点都不善良，可她莫名在心里生出巨大的欢喜。
厉天妖祖看着半晌，叹了一口气说道，“万载之前，我不建议对抗最强魔神。因为她有了人性，而且，交到了朋友。”
一个只会对肆虐的魔神出手，还有了与此界羁绊的最强的魔神其实危害不大，没什么非要赶尽杀绝……也打不过。
可今时不同往日。
老者皱眉说道，“可若是我所料不错，这最强的魔神如今只怕恨极了这一界。”
“为什么？”
“因为应是有人辜负了她……背叛了她。”
第114章 魔神真是恐怖如斯！……
虞桑桑顿时愣住。
她下意识地问道, “背叛？”
“我曾经见过她与人往来。”当初最强的那魔神放过他，厉天妖祖难免在意，也曾经关注过。
后来他就发现, 有一个久负盛名的团队里, 出现了他在意的气息。
“当年，我见她与素问仙子那一行人极为亲密, 一直都在一起。只是她遮掩面容, 不肯露出自己的真容。”
最强的魔神就算是化身与人族差不多, 可真正的面容也一定是和她本体的样子差不多，那覆盖面甲, 可怕的眼睛, 种种都会让人一眼看出她是异类。
“她……”
虞桑桑本能听出来厉天妖祖口中的最强魔神, 似乎化身了一个女子。
“素问仙子？”
她又震惊地问道。
那么多的记载里, 也没有记录过素问仙子与魔神有密切往来, 而且还是那么强大的魔神。
厉天妖祖却只摇头说道，“当这一界开始流传素问仙子有强大的力量, 可以净化戾魈之气, 我就察觉到只怕她与魔神有些瓜葛。”
所谓净化戾魈之气这种理由，而且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别人都不行, 普通人听到感慨一声素问仙子的秘术厉害。
可如真正的, 真的与魔神抗衡过的顶级强者，这其实想想就很有问题。
所以厉天妖祖观察了一番，那一行人虽然懂得保密, 可真正需要净化戾魈之气的时候，总是会有些蛛丝马迹泄露出来。
虽然妖族粗犷，可厉天妖祖还是慢慢地理清了这件事。
那就是素问仙子与魔神往来。
而那魔神的气息还有……还有贪吃的样子, 与当年他曾遭遇过的最强魔神一模一样。
可当看到那最强的魔神一直在拯救此界，顺便多吞噬一些魔神中饱私囊，看着她与素问仙子那些人成了好朋友，甚至不在意素问仙子享有本属于她的那些功劳，他就并没有揭露过这件事。
他一直都知道他们相交莫逆。
可正是因为知道那时真切的友情，看到过那最强魔神信任自己朋友，他如今才会说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