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他是万年难遇的天灵体!
天灵体之人天生六脉畅通,修炼提升不会遭遇体质上的困扰,只需灵力和心境积累到位,进阶便会水到渠成。
同时,他们的身体还是一种最好的过滤器,散落在天地之间的灵气从他们身体里转一圈再回到自己体内,便不必再提纯炼化就可纳为己用,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是堪比纯阳、纯阴之体的炉|鼎体质,有一个在身边,修炼速度可以快上数倍。
眼前的封印魔阵虽然是上古封印阵法的简化版,阵基却不是普通灵物就能胜任的,须得具有灵气转化之能,但凡此种灵物,无一不是绝佳的辅助修炼灵物,极为难得,也极难寻觅,而各种体质当中,也只有天灵体,才能成为阵基一般的存在。
这司尧能在道宗好端端待了十来年,想必是玄渊这个师尊给了他掩体之物,不过后来被元婴魔修看穿了,这才将他作为阵基镇在此处。
若非如此,哪怕是个化神修士在此,亦承受不了魔力灌体之苦。
“道友想必已经将替身之物与贵徒的精血带来了,等周窈那儿调整完毕,便可施法破阵。”
虽说已经听过周窈口述破阵之法,可玄渊还是不敢十分相信:“那丫头当真练成了剑君的人剑合一之术?”
周衍转身望向四仰八叉躺在甲板上的周窈,语气中多了几分飘忽:“道友也无法相信是不是,毕竟这数百年来,没有一位剑修能将此术炼成。不过此事乃我亲眼所见,若是道友还想求证,自可去寻丹宗那位人称小医仙的江蓠小友,当时他亦在场。”
玄渊见他说得诚挚,怀疑之心也减去大半:“怎会不信道友,还未谢过道友一路相助,寻找小徒。”
关于此事,周衍自不会居功,只道:“同为人界修士,我既撞上此事,力所能及之下帮扶一二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追寻踪迹主要还是靠周窈,我只是从旁协助。”
玄渊听后只是笑笑,也没说相不相信:“此事过后欢迎道友来我道宗做客,也让我等一尽地主之谊。”
周衍亦是从善如流:“有机会自当一行。”
周窈被海风吹得头昏脑胀,浑身乏力,躺在甲板上连根手指也不想动弹。
不过援救司尧终究还得依靠她的力量,为了早些把小徒弟救出来,玄渊仿佛是良心发现一般,给她喂了粒极品回春丹。
极品丹药一入口,连运功催化都不需要,药性便随着筋脉流入四肢百骸,滋养血肉身躯。
等到药力完全被身体吸收,周窈是脸也不疼了,头也不昏了,精神头好得就像刚刚从好梦中醒来一样,耳聪目明,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她感受了一下||体内灵力,如海纳百川一般从四肢百骸流入丹田,再从丹田流转反哺,自成一个体内循环,生生不息。
右手一扬,银剑已自动出现在手中,施术之前,她摸着剑刃道:“玄渊仙君,人剑合一之术我目前亦是勉强能够施展,一但使出,连自己也无法控制,您要提前准备好以魂灯精血为引,在我的剑尚未伤害到司尧之前,用替身傀儡将他置换出来,机会只有一次。”
玄渊自不会拿司尧的性命开玩笑,郑重点头。
除此之外,她想到破阵之后玄华宗主便会召集各方势力前来,是以又道:“破阵之后我可能会陷入昏迷,但是在溪头村时我曾答应过一个人,要将他的孩子送回去给他,如今看来……那孩子多半也在阵中这些婴尸之间了,不知此后会如何处置这些尸身,那孩子被掳走时才刚出生,被司尧抱在怀里,他醒来后应该能认得,若是可以,能留个全尸最好,若是……哪怕带点骨灰回去,也算是个念想。”
玄渊沉默片刻,道:“此事我会留意。”
周衍亦道:“此事乃是你我一同应下,还有我在,你不必担心。”顿了顿,又添一句,“施术时自己注意安全。”
周窈点头应下,她这边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完毕。
玄渊一手握着魂灯,一手拿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制傀儡娃娃,在灵力的作用之下,魂灯中凝聚出一滴鲜红的血液,被灵力所包裹,缓缓移动到傀儡娃娃额头上方,在破阵那一刻,只需催动血液与额头相融,顷刻便能将司尧从阵中替换出来。
见此,周窈体内灵力加速涌入银剑当中,直到灵力被抽空一半,银剑脱手而出直冲天际,她自己亦迎剑而上,一人一剑在天空交汇那一刻,银剑倏然扩大成为巨剑虚影,与此同时,周窈置身虚影当中,仿若巨剑剑灵。
人与剑融合完毕,一人一剑调转方向朝魔阵俯冲而下。
玄渊收敛好眸中的赞叹之意,全神贯注凝视巨剑剑尖的位置,这一刻,时间仿佛变慢了,他眼中万物皆无,只剩下一寸一寸冲入魔阵的剑尖。
就是此刻!
被灵力包裹的血液转瞬融入傀儡娃娃额心,几乎是同一时间,玄渊手中已经没了傀儡娃娃,而是打横抱着完好无损的小徒弟,他大大松了一口气,总算有惊无险。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正站在他身边的不远处的周衍突然动用了只有化神修士才可使用的瞬移之术,眨眼之间就出现在阵中,自下而上将灵力耗尽意识模糊的周窈抱了一个满怀。
便在此时,自魔阵最中心那几具层层叠叠的婴尸之下,蓦然冲出一个小臂长短的魔气浓郁的锥状魔器,直击周衍尾椎骨偏上的位置,从那里刺入,正好能够穿透他小腹。
周窈恰是头冲下的姿势,见状她半阖的眼眸突然大张,瞳孔紧缩,电光火石之间,不知是哪里来的精神,硬生生凝聚起最后一丝清明,在最后一刻,猛地将两人的位置倒转。
天旋地转间,只觉丹田一阵巨痛,她疼得瑟缩了一下,眼前随即陷入黑暗,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仿佛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喊——“阿窈”!
但这声音中究竟包含了怎样的情绪,她已经分辨不了了。
阵中变故仅仅发生在几息之间,玄渊尚未从救出司尧的兴奋中抽离出来,再抬头时,便已是无法挽回的糟糕局面。
封印一破,无数婴尸身上散发的死气铺天盖地地扩散开来,将岛屿附近污染成一片死煞之地。
玄渊将司尧放在云台上,驾驭云台往外遁出一段距离。
此时周衍也面色煞白地抱着周窈回到云舟甲板,并驱使云舟退到云台边上。
他将周窈抱在怀中,跌坐在甲板上,浑身的颤抖之意无法遏制,此时怀中人的丹田已被魔锥从后往前贯穿,在肚腹处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从血洞中涌出的血水将本就鲜红的衣裳染至深红。
他只能强行堵塞她血脉,替她将血止住,又掏出自己身上最好的疗伤丹药,一股脑给她喂了下去,细细替她将药性化开,疏导入奇经八脉,这些丹药便是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二十回都足够了。
经过这般治疗,周窈身上的血窟窿肉眼可见地愈合了,命也保住了,可是皮肉伤易愈,丹田破碎却难合!
见周衍动作停下来,玄渊忙踏上云舟询问:“这丫头怎么样了?”
周衍抬头看向玄渊,一双眸子布满血丝晦涩至极:“布阵之人机关算尽,他真正想要的不是贵徒的性命,而是破阵之人的性命!我眼下只能暂时将她的性命保住,可她丹田已碎,往后只怕……”
丹田破碎的严重性玄渊怎会不懂,若是不能重聚丹田,任是再天才的修士,往后怕是也只能成为废人了。
“道宗底蕴深厚,听说宗内亦有医堂,与丹宗关系也属亲厚,便请玄渊道友把她带回去,想法子医治吧。”说完掌心托着一个染血的魔锥,“这是方才在阵中伤她的魔器,便交给道友了。”
玄渊接下魔器,面上不掩讶然:“道友难道不与我等同去道宗?”
周衍摇摇头,轻柔地抱起周窈交到玄渊手上:“自来丹田伤势最是难治,我欲行走天下,替她寻访治疗之法。”
他一介散修都愿意为周窈做到这种地步,玄渊一时大是震撼:“道友高义!也请道友放心,丫头的伤势,我道宗定会全力想法施救。”
道别之后,玄渊带着昏迷的周窈回到云台山上,周衍驾驭云舟好似赶时间一样飞快遁走。
直至钻进船舱,他终于眉心紧蹙,再难忍受地跌坐在地,撤下掩身术,捂着侧腹的左手指缝间渗出大片血迹,将纯白的衣袍染红了一大片。
“呃……”豆大的汗珠自额间滑落,他浑身打颤,喉头响起隐忍低吟。
侧腹的伤势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真正令他疼成这样的,其实是伤口旁边已然微微凸起的小腹。
他动了胎气。
第20章 第二十章
周窈受了这么重的伤,若非万不得已,他又怎会假手于人。
当时那魔锥穿透周窈身躯后,其实还扎入了他侧腹,但那时周窈濒死的模样令他完全顾不上自己,只得匆匆施了个掩身术把伤势掩盖掉,确认周窈性命无虞后,他才有心思来处理自己的伤势。
一翻储物戒,才记起方才慌乱之下,身上的疗伤丹药几乎都喂给周窈了,他只能暂时给自己止血,要想痊愈,还得回宗门取药。
施法堵塞住伤口血脉后,伤处果然不再流血,可是小腹仍旧一抽一抽的疼,偏偏他手上没有准备任何安胎一类的药物。
好在算上炼心镜中一世,他已经不是头一次有孕,经验也有一些,如今化神修士的身体素质亦十分出色,眼下这情况倒没有落胎之险,不过惹得他自己疼一些罢了。
现在想想也是后怕,当时若阿窈没有在最后时刻发力调转位置,那魔锥贯穿的就该是他肚腹处,若当真如此,这孩子是无论无何也保不住了。
想到这个,他煞白的唇勾出一个侥幸的弧度,轻轻摸着小腹凸起处,喃喃自语:“你母亲虽还不知道你的存在,这回倒也算是为你遭了大罪了。”
如此生生从白日熬到深夜,感觉小腹疼痛稍稍缓和下来,他才起身步出船舱。
云舟尚未离开东海范围,四下无人,他一步踏出云舟,毫无依凭地凌空立在海面上方,一旁云舟迅速缩小,被他收回储物戒。
随后食指在身前轻轻一划,平静的空间便被划开一道裂缝,他一步踏入,再出来时,人已回到道宗仙莱峰,明性居。
同一时间,方安排完婴尸岛相关事宜的玄华察觉到仙莱峰有动静,行色匆匆离开主峰前往仙莱峰。
道宗护宗大阵的阵基在她手中,只要她想,大阵范围之内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视线,以往她也不会时刻注意仙莱峰。
但是自打收到周衍关于化神魔修的传信,知晓他不在宗门以后,她对仙莱峰就多留意了几分。
毕竟如今这等多事之秋,无论人界还是道宗,都十分需要周衍坐镇,这是于公。
于私,即便已经过了数百年岁月,凡世间沧海桑田几经变换,她做了许多年道宗宗主,周衍也做了许多年的人界第一人,她对这个同出一脉的师弟,总是与旁人不同的。
更确切地说,这份不同从他当年初初拜入师尊座下,成为她唯一的师弟时,就已经存在了,不过大家都是修行之人,有些事情也不是非得宣之于口的。
所以今夜周衍一回峰,她立刻就察觉到了,并且几乎是紧随其后地踏入了仙莱峰,他没有拦她。
明性居外。
玄华面向亮了起来的屋子扬声道:“师弟若是有空,可要与我聊聊?”
屋内周衍已然服下疗伤丹药,腹侧伤势快速愈合,皮肤光洁如新,一点也看不出曾经受过伤的痕迹,唯剩小腹仍隐隐作痛。
听见外头玄华的声音,他心念一动,身上染了血的衣袍已然换过,一扬袖,因受伤见血而带来的血腥之气也消失得一干二净,最后他右手手掌往微凸的小腹处一抹,顿时那处看起来平坦一如往昔。
准备好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忍下小腹隐痛,面色如常地去门口开门迎客。
“师姐。”
玄华负手走进屋里,仿佛只是招呼一声:“回来了?”随后熟门熟路地在自己常坐的位置坐下,果然没有发现异常。
周衍见此便也在几案旁的一个位置与她相对而坐,不过这一次,他双手交叠在小腹前,是一个保护的姿势,若非知晓他正怀着身孕,且不久前才受了伤胎气大动,乍一看只会以为这是一个寻常的坐姿。
玄华也没有察觉端倪,看着周衍随意寒暄:“师弟平日里没有大事便绝少外出走动,如今为了徒弟倒是肯外出了。”
提起阿窈,周衍内心不掩忧心,不过面上仍不动声色:“师姐说笑,不过静极思动,恰好有此契机罢了。”
玄华一挑眉,不置可否,也没有非要就此事争出个高下的意思,话锋一转就谈起了正事:“当日师弟传信回来,语焉不详,现下可能与我详细说说?”
周衍掩在宽大袍袖之下的掌心轻轻摩挲着隐痛的小腹,衡量着这点痛意忍一忍倒也无妨,便点头应下,详细说起:“当时玄渊师兄的小弟子被魔修掳走,他身上留有阿窈的剑气,我们便通过剑气感应去寻人,路上遇到一个由上古封印之阵简化而来的魔阵,将一个被屠的小村子封印起来,我当时观察那阵法,便觉布阵之人应有化神修为,而且此人精通阵法一道。”
他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玄华等了会儿,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问道:“只是如此?”
周衍抬眸,目光恰好对上玄华带有一片了然之意的眸子,如此对视三息,无形之中仿佛经历过一番拉锯。
片刻后,他移开视线续道:“封印阵法唯有当年剑君的人剑合一之术可破,阿窈对此甚有兴趣,便要了口诀去修炼,谁知竟真被她练成了,当时丹宗小医仙也在场。”
“师弟不想让此事被更多人知晓?”玄华恰到好处地露出些狐疑,“毕竟剑君之后无一人练成的剑术,却被师侄练成了,这可是个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
“师姐不必试探,我从来都无意于此,阿窈她,也无需以此扬名。”周衍淡淡说道。
名气越大,肩上的责任也就越重,他一直没有让阿窈以化神弟子的身份外出走动,也有这方面的考量,往后的事情无法预料,最起码在他能够护住她的时候,他想让她活得轻松一些。
可是,他终究还是没能护好她。
玄华闻言抚掌一笑:“这么多年了,师弟这淡泊名利的性子一点也没变。”然而沉默片刻,她又肃了容色,“想必那日师侄回宗时口中的水行前辈,便是师弟吧!”
周衍眼睫一颤,轻轻呼出一口气:“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师姐。”
“今日东海之事,我已从玄渊师兄的传信中得知,事已至此,不知师弟有何打算?”
周衍沉吟道:“第一,阿窈练成人剑合一之术的事情,希望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第二,等她回宗,除了想法子医治丹田,便仍让她在落霞峰落脚吧。”
玄华盯着周衍沉静得看不出真实想法的清艳脸颊看了会儿,点头应下:“玄渊师兄那边是不会往外说的,至于小医仙,目前尚未听见有人议论此事,想是也尚未往外说,正好师侄丹田的伤需要医治,可以让医堂出面邀小医仙来我道宗一游,届时亦可借机敲打一二。”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