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李忘情拿出一只玉瓶,当那药丹刚蹭到舌尖,那针扎一样的苦味儿让她直接把药扔了。
“怎么了?”
“我最近是得罪沈师叔了吗……他怎么往醍醐丹里放血黄连?还是千年份的。”
“良药苦口利于病嘛。”素魄道,“反正沈师叔炼了几百颗了,再吃一颗吧。”
李忘情捂着嘴摇摇头:“算了,我没事,等真犯病了再吃也不迟。”
“那好吧。”素魄道,“按沈师叔的交待,三都剑会中极难有机会打坐调息,咱们剑修不耐那些恢复灵力所用的丹药,最好多备灵石,对了,师姐上次要炼的那副手套是不是还缺点什么。”
“是。”李忘情点了点头,“我御龙京一行,曾单枪匹马越阶击退了死壤大祭司的那条黑蛇,其蛇蜕正是极品炼材,出发前我想融合阴阳金炼一副驭剑手套。”
素魄又道:“等会儿丹灵会用宗门玉牌自己找回来的,咱们就先去采买师姐要的东西吧。”
这里是行云宗的下属城池,李忘情也不是很担心丹灵,便重新拿出如意镜,神识沉浸入其中,不多时,如意镜上便现出观澜城如今的热闹叫卖。
“新到剑胚一批,适合宗门训练新弟子。”
“器宗门下大师新造法宝,都是正品,假一赔十!”
“百年旧陨,一刀登天就是你了,走过路过莫错过啊~”
如意镜是近半年来忽然泛用开的,百里之内修士们但凡持有如意镜,便能在其上匿名发言,相互交流,无需再像从前那般,等个玉牌传讯,还时灵时不灵的。
“真方便啊。”李忘情不由得感慨道,“我这如意镜是御龙京有位蒲姓朋友送的,多亏了有她,我才顺利逃过了太上侯那乱点鸳鸯谱的事。”
素魄好奇道:“为什么呀,我听说那御龙京大太子是假死的,突然要娶你,你们见过吗?”
李忘情慢慢摇了摇头:“没什么印象,在花云郡时我被卷入火陨天灾,倒是因缘际会见过他弟弟。”
此时,李忘情扫见了如意镜上闪过的一条消息,放大了一看,上面写着——
“猎得比翼鸟一对,半个时辰后,生拔啼血丝,当场拍卖,价高者得。”
“啼血丝……”李忘情微微皱眉,“前些年不是不准猎杀比翼鸟吗,还生拔啼血丝,何必做这样的噱头。”
素魄嘶了一声,道:“是传闻中,当着比翼鸟的面杀了它的伴侣,让其啼血产生的丝线吗?”
李忘情道:“正是,可那东西只是为了让炼制出的法宝多一层璀璨宝光,论坚韧根本不及它自然衰老时的卸羽,好好养着每年收一回羽毛,不比造这样的孽强?”
素魄单是听听就觉得难过,道:“要不然咱们去把它买下来吧,反正师姐你炼那手套也就差这种坚韧的羽线。”
李忘情本来想说管不了那么多,但想到世上珍稀的灵鸟大多来自海桑国,机会难得,四忘川连野猫都养了,也不差这么一对鸟嘴,便点点头。
“我手头还算充裕,走吧。”
她手里的灵石是真的充裕,半年前那一趟奇遇算是没有白走,虽然细节记不太清楚了,但她的确是有了一笔不小的财富,都够盘下一座小宗门了。
带着素魄走走停停,不多时来到了一处露天小拍卖场。
这里的拍卖场随意得多,一个修士站在一处高台上,展示其宝物,周围修士当场叫价,价高者得。
李忘情她们来得很巧,被分关在两个笼子里的比翼鸟刚被抬上来,叫价的是一个黄衣修士,他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弯刀,脸上带着笑:
“在下是行商修士,头次来行云宗脚下开铺面做生意,就是为了打响我葳蕤门的招牌。”
“此对比翼鸟,是在下花了十万灵石购得,诸位平日里只见过比翼鸟卸羽,可从未见过啼血丝是如何生出的,今日就给大家观赏一番,稍后若有意者,啼血丝当场售卖。”
十万灵石,对比了一下行情,倒是不亏,因为比翼鸟每年都会卸羽,一根就要卖上五千灵石的高价,养上几年断不会亏本。
知道了底价,李忘情便气定神闲地走上前去,刚要开口,便见一个穿金戴银、戴着水晶镜的胖修士走上前来。
“好一对比翼鸟,确实难得。在下正要去觐见行云宗少宗主,正苦于无好礼伴手,不知道友可否割爱于我?灵石不是问题。”
李忘情抬头望去,只见那人腰间别着一块玉佩,玉佩上写明了其身份来历。
半夏学舍,怎么这般耳熟?
第六十六章 旧识 “敢问,可是行云宗……
半夏学舍要见行云宗的少宗主……是来找师姐的吗?
李忘情想了想也不是不能理解, 停下步子观望,只见那自称葳蕤门的修士看了看自家要卖的比翼鸟, 大约是同在这观澜城竞业,脸上多少带着些不服气。
“我道是谁,原来是半夏学舍,贵门如今靠‘如意镜’此宝风靡燃角风原与百朝辽疆,弄得敝门的灵药生意不得不跟着降价,没想到都躲到罚圣山川了,贵门还是不放过我等。”
那半夏学舍的修士闻言, 正了正脸上的水晶镜,笑道:“道友说的哪里话,敝门一向都是些书呆子, 素来以和为贵, 只做些法宝生意,怎会打扰到葳蕤门的灵药呢?”
“真敢说啊!本来百朝辽疆以东的灵药都是我们定价, 你们那如意镜上消息传得这般广, 连那些小门小户的也敢拿低价的灵药过来抢客, 我……”
葳蕤门的修士越说越气,直到他同宗的人拍了他一下, 提醒他道“这人背后有靠山”,这才收起了脸上的怒意。
“总之, 这比翼鸟的啼血丝我等是取定了, 道友出多少灵石都不卖。”
原来是动了老牌宗门的大饼了。
众围观的修士一阵恍然, 窃窃议论起来:
“听说这半夏学舍半年前还只是一个快散了的小宗门,偏偏运气好,造出如意镜此宝,御龙京那边数月前就已经是人手一件了。”
“这么厉害, 就没人把这东西学过去吗?”
“有啊,照着抄的可太多了,可他们也挺果断的,直接傍上御龙京的二太子,人家一看这是个好东西,当即就把如意镜所用的灵材产地全买下来了,现在整个大陆,就只有罚圣山川的灵材还没有被买断吧。”
……头脑真好啊,哪怕是个凡人,也能成个身价不菲的富家翁吧。
李忘情如斯感叹了一下,又见那半夏学舍的修士听了听比翼鸟的哀鸣,脸上不禁浮现些可惜之色。
“若非我原本寻的白蹄乌不幸染病拿不出手,今日也不会为难道友。为了寻合适的伴手礼,在下已经在观澜城等了三日了……不知给道友这个数,可否再考虑考虑?”
他比了个二,这已是双倍出价了。
葳蕤门的修士也是高傲,当即沉下脸来:“你们这些底蕴薄弱的小宗门,别以为凭着一时得意就能跻身上宗。凭你还想拜见行云宗的少宗主,我葳蕤门和少宗主倒是颇有故交,人家可是百朝辽疆的十王贵胄出身,岂会因一对比翼鸟见你这下九流的宗门?”
倒也不是,师姐挺喜欢海桑国的旧物的。
葳蕤门修士继续道:“若是真有用,我宗少主早几百年就搭上行云宗少主了!”
哦,又是一家追爱不得的少主。
这洪炉界追求羽挽情的少主海了去了,不知道三都剑会上,又是怎样一副争奇斗艳的修罗场。
李忘情偶尔也会想着,要不然等师姐继承行云宗了之后,自己就搬出四忘川吧,也像御龙京扫霞城那样盖个宫殿,分个东宫娘娘西宫娘娘,让这些追爱的少主们替自己去孝敬师尊。
然后她自己远走高飞,当一个飘零浪客,再也不替钓鱼佬菜市场买鱼饵。
就在她悠然神往之际,半夏学舍的修士疑惑道:“道友此言过甚了,再者言,我要见的行云宗少宗主恐怕和道友所知的并不是同一个——”
“喔,原来你们就是那个少主在山门外用灵药摆求爱之言,结果被赶出百里外的葳蕤门啊。”此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人群另一边响起,只见丹灵不知何时从人群里挤出来,“你们家少主求见不得,就到处说羽师……少宗主貌丑不敢见人,是不是因为这样,就拿这对比翼鸟出气呀?”
葳蕤门的修士一噎。
这不知道哪儿来的小丫头还真的猜中了,这对比翼鸟原本捉来打算送给行云宗羽挽情的,他们家少主大张旗鼓地用珍贵的白头槿摆满了山道,为表深情在山门前长候七日。
然后第八日的时候,被外出回来的行云宗肃法师像扫垃圾一样扫走了。
回来之后,少主心中不忿,觉得伤了颜面,便四处说人家其实长得丑,名不副实,还让他去把这对比翼鸟处理了泄愤。
大庭广众下,他当然不可能承认,手里原本要去斩比翼鸟的弯刀威胁似的对丹灵比划过去:“哪里来的臭丫头,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快滚!”
丹灵道:“还不止呢,刚才有人拿如意镜传言说百崎国飞花谷内乱时被人趁机走了一对比翼鸟,人家都告到行云宗这里了,还敢把赃物拿出来呐。”
刚才那些到还没什么,说到这一点上时,四周的议论声轰然炸了开来。
“你胡说什么!”那葳蕤门修士恼羞成怒,见丹灵修为薄弱,一掌向她拍去,“你找死!”
然而下一刻,他眼前一道霁青色的身影闪至,随手接过他掷出的弯刀,在指间轮转一周,弹指丢了回去。
他反应不及,只见弯刀飞旋着擦过他的脸颊,在一阵惊呼声中精准地削断了比翼鸟的笼子顶。
下一刻,那对比翼鸟眼见笼子被打开,双翅一振,登时飞上天去。
“马管事!比翼鸟跑了!”同门的修士大惊失色,纷纷想御剑去追,无奈比翼鸟本就擅长遁速,一获自由便直接冲天而去,转眼间消失在云层中。
“大胆!谁敢放走我葳蕤门的鸟!”旁边的同门慢了一步,各自将法宝提在手中,但看清楚那挡在丹灵身前女子的修为之后,步子怎么也迈不出去。
“切金境……”
丹灵刚才也有点害怕,看李忘情出来帮她挡住后,一时有些讪讪:“师姐……”
回应她的是一个不留手的脑瓜崩,打得她“嗷”地叫了一声。
她刚想辩驳,看见李忘情皱起眉来,登时惊惧地捂住了嘴。
李忘情平时不会生气,可一旦动怒,眉眼便凛如霜雪,甚至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味道。
“这般焦躁易怒,三年内不会带你出门了,回去后自己反省去。”李忘情沉声教训了一句,不过看在丹灵还算懂得维护羽挽情的名誉,也没有多作计较。
言罢,她往前走了一步,同时葳蕤门的修士们也都紧张地后退了一步。
“敝宗晚辈行事莽撞,我愿照价赔偿。”李忘情道。
听她自称“敝宗”,那葳蕤门的修士尽管只是个筑基期修士,平日里仗着葳蕤门的声威,也没少欺压一些小宗门,看李忘情客气,登时胆气又上来了,高声道:
“你又是哪里的野门野户?!今日你可闯下大祸了,别想善了,叫你们宗主来葳蕤门请罪!”
丹灵:“……”
素魄:“……”
李忘情想了想,道:“这不合适吧,又不是什么大事,私了不好吗。”
葳蕤门修士看那丹灵都不敢说话了,更加笃定已经吓住了对方,叫嚣道:“我宗老祖是化神后期大修士,你敢得罪我葳蕤门,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了你!不让你们宗主奉茶赔礼道歉,信不信葳蕤门踏平了你们的道场!”
李忘情眼神复杂地抬头望了一眼远天尽头,行云宗那隐没于云层中的五道浮山,有些为难道:“有点难,还是私了吧。”
“马管事,跟她说什么废话,让她留下名来,改日请少主出面为咱们讨回这口恶气!”
马管事觉得在理,刚要提出来,便听见身后半夏学舍的修士颤声道——
“敢问,可是行云宗的少宗主?”
马管事:?
这里是观澜城,没有哪个傻子敢在行云宗眼皮子底下冒充少主的。
李忘情已然默认找行云宗少宗主的都是来找羽挽情的,便道:“我不是羽挽情。”
马管事的心刚一放下来,便听李忘情补充道:
“那是我师姐,不过眼下她还在闭关,你们怕是见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