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浣月抿了抿唇,转过脸摸索着爬到小榻边角处,“把这红绳解了,我可以当作没见过你,不过,你也别想往宗门打什么歪主意。”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
“然后呢?往后,与我分道扬镳,做不相识吗?”
颜浣月垂眸,没有应答,只是说道:“你先解开绳子,否则,这算什么?我是你的囚徒吗?”
裴暄之说道:“好好的何必突然说这种让人浮想联翩的话?”
颜浣月额角青筋隐隐,“裴暄之……”
她被压制了气力,说话的声音也细细软软的。
黑暗中,裴暄之说道:“我没什么定力,姐姐别这会儿跟我哼唧,我原本真的什么都不想做。”
颜浣月冷笑道:“少在这故意混淆视听,给我解开!”
裴暄之默了默,反而走得离她更远了,声音冷淡,“你别对我生出那么深的戒心,我并不与宗门为敌。”
他话音刚落,颜浣月觉得自己袖中放着的铜钱飞了出去。
“它应该护了你两次。”
颜浣月怔怔地看向黑暗中说话人的方向,“那魅魂是你?为什么……我是在天堑底捡到的。”
他的声音很轻,没什么情绪,“原本在这里镇着,封印松动,你有到此,它便寻上了你。”
颜浣月的心情有些复杂。
“你方才晕倒,是因为帮我抵挡那两次之后也伤到了吗?”
他慢悠悠地说道:“这不算什么,只要你别抗拒我。夫人想想,我父亲是天衍宗掌门,我没道理跟那些邪魔外道牵扯,就算以前有过些许牵扯,等我去天衍宗之后也没道理继续,是不是?”
一缕凉意缠上了她的脚。
“你受伤了,怎么身上还有一股……怪味,你遇上过男魅是不是?你被惑住了,是不是?”
黑暗中,她感觉到他在给她小腿上的伤涂药。
那混着魔血的魅妖挺香的,香气还十分清雅,在他看来却是“怪味”。
第148章 混账东西
颜浣月斜倚在榻上, 对于他的问话一言不发。
黑暗中,裴暄之为她上药的手顿了顿,握着她的脚腕, 她脚腕上的金足镯就冷冰冰地耷拉在他手背上。
他的声音很是清疏冷漠,带着不易察觉的质问, “我问你话呢。”
颜浣月冷笑道:“裴暄之,你很守规矩、很讲坦诚嘛,谁准你用这副语气跟我说话的?”
裴暄之沉默良久, 复又悉悉索索地帮她处理她腿上的伤, 淡淡地说道:“只是问问罢了,我还能如何?”
“你裴大公子有什么不能如何的?”
颜浣月想抽回脚, 却被他攥着不得解脱,缭绕的冷香氤氲开来, 她心底有些茫茫然,又逐渐生出一股压不住的怒火。
小腿上的伤处理好后,他倾过来将她衣裳脱解,用温热的帕子擦拭过她全身, 又帮她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裙, 那根红绳便被掩到她新换的衣裳下面。
而后又过了一会儿, 不知从哪儿又折腾来了热水, 在黑暗中帮她沐发梳洗。
进来时这里很冷, 可这会儿她却并没有感觉到特别的寒意。
等颜浣月披着长发重新被放回小榻上时,她明显感觉身下的床褥也被换了。
要么是还有人藏在这黑暗之中,要么, 就是他在驱使那些金雾。
“你袖间有魅妖的血迹。”
颜浣月抱膝坐在小榻上,听着他在一旁搬盆洗衣裳。
“一只男魅,那岔路口堆了五具被他情潮时弄死的魔族女子尸首, 此地魔族尽被剿灭,他将我抓来似乎是想为他下一次情潮所用。”
原本很规律的搓洗衣裳的声音忽地顿住,“你杀了他,是吗?”
颜浣月对此并不着重讲述,“我是杀了他,可是我来时的那个水道之下刻着什么法篆,他将我按在水道的下岩壁之上,我的灵力逐渐便被化解了,不知是什么东西。”
她又继续提议道:“这样,你先解了红绳,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这儿,我也不会跑太远。”
裴暄之慢悠悠地搓洗着衣裳,头也不抬地说道:“是却仙阵图,有几个暗道中有,踏过那阵图就会被消解灵力,成为寻常之人,原是隐世之人打的地宫密道,少有人知。”
颜浣月问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裴暄之说道:“幼时来过。”
她怔了怔,“何意?”
裴暄之用极为寻常的语调说道:“我幼时来过这里。”
颜浣月讶然,“可你……不是身体孱弱,病居长安吗?是陆家人?不可能……”
裴暄之说道:“此事,我原本很早就想同你言明,可惜,我并不知晓你会怎么看我,可是……可是……”
他的语调很淡,但颜浣月就是在黑暗中莫名地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和那股即将扑过来的势头。
“可是,你知晓金狸乃我魂雾所化后,并未怪罪于我,还对它爱不释手,你还喜欢它幻化的小山君,你知道我有多欢欣满足吗?”
颜浣月暂时被压制了灵力,难以勘破眼前的黑暗,却被他那边平静却强烈的情绪弄得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几分,
“那时我只以为是你羞于令人知晓你的魂雾化兽之事,以为你在玩三岁孩童换面具的把戏,谁知你竟玩到了天堑来。”
黑暗中,哗啦啦一阵,有水滴落。
携着灵力的符篆上下飞绕,裴暄之从水中提起来的法衣顷刻变干。
一缕香风先行而来,法衣披在她身上的同时,那黄符忽地燃起。
片刻的光辉之中,颜浣月看到了一处四壁雕刻朴旧华美的石室。
这古朴素雅的华室让她不禁出神唤道:“阿暄……”
黄符很快灰飞烟灭,四周又暗了下来。
身旁床铺传来轻微的压感,她感觉裴暄之轻飘飘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这里不好点火,虽是密闭的偏僻之地,但也或许会泄露光亮被云氏的人察觉,你不就是在追着云氏的人吗?”
颜浣月说道:“你知道?那为何还要困住我?”
裴暄之慢悠悠地说道:“你在这里一见到我就对我连踢带打,我不暂且困着你,你怎么能听我慢慢同你细说?”
颜浣月闻言说道:“云家人若真的在附近,便要立即传信出去,我如何能同你在此闲谈?”
裴暄之说道:“这消息我已传了出去,他们觉得暂时安全,便会放松警惕,如今并不是动手的好时候。”
颜浣月瞬间沉默了。
黑暗中,裴暄之轻笑道:“夫人不信我?”
颜浣月直接动手扯着自己的衣带,一双微凉的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带进怀中,摸索着将她扯开的衣裳合拢穿好。
他的声音有细微的沙哑,“那绳子一会儿给你解,好不容易才穿好的,你别这样。”
颜浣月一口咬在他衣襟上,但她此刻力气不大,像细细的厮磨。
裴暄之一手搂着她的脑袋按在怀中,低头嗅着她的发顶,哑声说道:“抑止符本就快失效了,别这样……”
颜浣月坐在他怀里,明显能感觉到他不是在说谎,便不再咬他,暗暗挪开了些许位置,冷冷地问道:“你在与谁传信?”
裴暄之抱着她倚靠到小塌内侧的石壁上坐着,令她坐在他腿上,将她扶起来坐直了身子,高高在上地俯瞰着他。
他的目光透过黑暗含笑看着她眉心微蹙的样子,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反问道:“为何会有此一问,姐姐难道不觉得是父亲吗?”
颜浣月撇了撇嘴,说道:“他不会放心让你个病弱子钻到这种地方来。”
裴暄之痴痴地看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声音却有些寡淡,“确实不是他,是魏延先生。”
颜浣月沉着脸,如今从他嘴里说出什么话来都已经难以再令她生出过分的惊诧了,她直截了当,“证据。”
裴暄之叹了口气,甘做她审问之下的刑徒,“眼下倒没有。”
颜浣月抿了抿唇。
裴暄之又说道:“不过,汀南郊外芦苇中看七夕烟火时,你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吗?”
颜浣月几乎已经忘了这回事了,忽地忆起那时的光景,她身旁似乎立着一个可怖的纸人……
陆慎初的纸人。
她也不知该做各种反应,下意识有些怀疑,但又明知当夜只有他们两个。
最终所有的怀疑化成一个字,“你?”
你?就你?凭你?玄降?
裴暄之修长的手指勾着一缕她的长发,清清淡淡地说道:“我虽体弱,妖魂却盛,早年将妖魂剥去一半镇压在此才得以长大,作为玄降妖仙,并不艰难。”
一缕冰凉的东西缠上她的脚腕,发出“嘶嘶”的声响。
寂静的黑暗中,裴暄之轻声问道:“夫人,还认识吗?”
那凉丝丝的东西缓缓地游进她的裙摆,又从她衣襟处探出来,一路盘绕到她颈间,游到她左肩上。
什么东西很轻快地伸进了她双唇之间,又很快收了回去。
是蛇信。
意识到这一点,颜浣月顿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裴暄之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的脸。
黑暗中,他薄唇紧抿,呼吸重了几分,分明得了慰藉,却抬手一把扯下那条蛇拢入袖中,低声说道:“这些东西贪婪无度,不讲礼数,也不太受管教。”
颜浣月怔怔地舔了舔唇,忽地一缕香气压过来,迫切地在她唇舌之中撩拨缠绵。
颜浣月被压在他怀中,与他呼吸交缠,在他呼吸深重,越来越难以自持时,她猛地一口咬了下去,“你才最贪婪无度。”
裴暄之气喘吁吁地靠回石壁上,伸出舌尖舔了舔唇上的新伤。
血有些苦涩。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亲吻时咬伤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