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忆容在真正面对沈惊问本人时始终有些拘束。
但她知道,她必须要学会在他面前放松神经。
好难,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暴露了。
“嗯。”轻轻点头,声若蚊蝇。
视线依旧不敢与他相对,一个劲盯着他前胸。胸膛起伏有力,预示这具身体中蕴藏着可怕的力量。
冰冷的手指温柔抬起她的下颌,她被迫仰起头,猛然间撞进沈惊问淡漠的瞳孔中。
这张脸近看杀伤力十分大,她有一瞬间心跳都停止了。完美到不像真人的脸孔慢慢凑近她,越来越大,直到鼻尖相触。
沈惊问动作很温柔,微凉的双唇不轻不重地压在她唇瓣上,细细摩挲。
他没有深入去品尝怀中人更美的滋味。
这个吻更像是纯粹的抚慰,他在用行动告诉她,他不会伤害她。
又好像在等待什么。
陈忆容在他的耐心和柔情下,身体上也终于慢慢完全接受了穆成钧和沈惊问就是同一个人的事实。
她踮起脚,主动凑上去,掠夺风雪。
凛冽的寒风与暴雪在她唇齿间化作春风细雨,又变成狂风暴雨。
“呜……”
她有点喘不过气来,脑袋里迷迷糊糊间好像记起他们回来是为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陈忆容大胆地推了推沈惊问,趁他松懈时偏过头,小声抱怨:“还不赶紧去看看你师弟!”
难得的,沈惊问的眼中有一点纠结。
最后晏长老辛苦多年的付出总算勉强占据了一丝上风,他不舍放开了怀中人。
“一起吧。”
两人飞速下山来到晏长老的小院。
照顾的弟子们看见沈惊问出现立刻低头行礼:“掌门。”
沈惊问眨眼间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通身都散发寒气,弟子们被气势所迫身体都僵硬了。
“咳咳……”陈忆容从他背后钻出来,连忙说:“起来吧,晏长老怎么样?”
空气的温度稍有回升,为首的弟子终于敢开口说话:“回禀掌门,陈师姐,晏长老已经醒了,就是……”
他们面色有些为难,沈惊问没什么耐心,径直走进去。
看他们一个两个畏惧沈惊问的样子,陈忆容路过时温声道:“你们做的很好,师尊只是不爱说话,他心里都记着。”
弟子们肩膀明显一松,等到沈惊问消失在房门口后,才抬起头来。
眼神交流间传达一致的想法:掌门好可怕,陈师姐真勇。
两人走进来时就看见晏长老靠在床上,脸色铁青独自一人望着窗外唉声叹气的。
走近一看,他鬓角白发又多了几缕,更显老态。
他本就因平日操持天虚山事务显得比沈惊问看上去更成熟,如今光看样貌更是相差一辈。
“晏长老,你怎么了?”沈惊问没开口,陈忆容替他先问了。
晏长老终于回神,看见沈惊问出现吓了一跳,赶紧起身相迎,被他施决压制在床榻上。
“劳烦师兄走这一趟,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能处理。”晏长老额头紧皱,一点也不像他嘴里说的轻描淡写。
“说。”沈惊问懒得跟他兜圈子,他师弟什么性格他最清楚,跟他打哈哈只会浪费时间。
晏长老满嘴的话憋在嘴里,他长叹一口气,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是晏翠和她的道侣王师兄闹的。
她道侣王师兄外出历练时被人挖了灵根,成为废人。
他告诉晏翠有个方法能将单灵根弟子的灵根活剥下来,然后移植到自己体内,从而可以重新修炼,央求晏翠帮他。
晏翠也不知道是怎么鬼迷了心窍,真的帮他骗到一个单灵根弟子,正准备动手就被发现了。
“若不是我察觉不对劲,又从翠翠房间搜到了这个,我简直不敢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
晏长老用手帕包着一颗红豆大小的赤色药丸,隐隐散发出安神香的味道。
陈忆容和沈惊问俱是瞳孔一缩。
这东西,不是当年闻静深受重伤昏迷也要爬起来,拼死打掉不让她碰的玩意儿吗?
她回忆起当时闻静的模样,似乎愤怒又恐惧。
余光瞄了一眼沈惊问,他虽神色不变,但陈忆容察觉他现在处于暴怒,随时要把这座小院掀翻。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晏长老语气悲痛,悔恨不矣:“师兄,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天虚山,不过幸好翠翠没来得及下手,那名弟子已经安然无恙了。”
他明显知道这药丸的危害。
沈惊问冷漠得没有说一个字。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压抑。
陈忆容不忍看见晏长老如此伤神,开口问:“这是什么,我好像在风雪门见过?”
沈惊问沉默了很久,还是选择告诉陈忆容:“这叫梦魂丹。”
他声音很轻,语气却很慎重:“将此物放在身边,三日可让体内灵根化形,方便剥离。”
语毕,沈惊问杀气不再克制,屋内两人都仿佛置身于冰川之中,血液冻结,心跳骤停。
但很快他收敛气息,对晏长老说:“他们人呢?”
晏长老语气复杂:“翠翠和那姓王的,都被分别我关在黑牢。”
听得出他很是讨厌王师兄。
“师兄,我知道你不会姑息,但请你看在我这么多年为天虚山做的一切,看在翠翠是我唯一的女儿,求你饶她一命,我愿意和她自请逐出天虚山。”
晏长老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他明白这次晏翠犯下的错误已经触到了师兄的底线。
一个翻身下床,就要向沈惊问跪下,被一股寒气拖着愣是又扔回床上。
“闭嘴。”沈惊问面如寒冰,声如严霜,屋子内的装饰物顷刻之间在剧烈摇晃。
晏长老瘫在床上,生无可恋,任其发落。
“师尊。”敏锐察觉到沈惊问在暴走边缘,她立刻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他手臂。
终于冷静下来,他一挥衣袖转身朝外面走。
陈忆容一时间左右为难,最终还是朝床上的人安慰了一句:“晏长老放心,我一定会救下晏翠的。”
说完赶紧跟上沈惊问,以免他冲动之下杀了晏长老唯一的女儿。
晏长老望着屋顶,低声叹道:“翠翠,你为什么偏要做这件事……”
一道水痕从他眼角无声滑落,默默消失在床榻间。
*
“师尊,师尊……”陈忆容跟不上沈惊问的步子,无法只能大吼道:“沈惊问,你给我站住。”
喊完自己都愣了,前面的人最终停下脚步。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拉住他,急切问:“你不会真的要去杀了晏翠吧。”
沈惊问转头她看,眼中漠然:“杀便杀了。”
“你疯了,那可是晏长老唯一的女儿!”陈忆容问:“难道你不怕你师弟从此跟你反目成仇?”
“他不会。”沈惊问很了解师弟,他不会因此怨恨自己。
他着实拿捏住晏长老了,依晏长老的性子估计只会把错算在自己头上。
陈忆容实在不忍心看见晏长老伤心欲绝,她拦住沈惊问:“你不调查一下,怎么知道其中缘由。”
“够清楚了。晏翠想要替她道侣挖取其他弟子的灵根,两人都罪无可恕。”沈惊问冷冷道,丝毫不讲情面。
“等等……”陈忆容站在他面前双手平展,心里急得打鼓,脑子迅速转动起来,恳求他:“我总觉得有问题,不如给我时间去查清楚,一天,不,半天就可以。”
她脸上满是恳切的乞求,死死咬住下唇,微微泛起白色。
沈惊问伸出拇指剥开那片自虐的红唇,闭了闭眼睛,对她道:“半天时间。”
陈忆容的脸松了下来,她决定先去黑牢单独见见两人。
“我跟你一起。”沈惊问知道梦魂丹出现在天虚山中后坐立难安,第一时间想的就是杀尽相关之人。
她连忙拒绝:“你去了,人都不敢说话了。”
沈惊问起手捏诀:“凝。”
一道虚影从身体中飞出站在他身边,慢慢凝实,穆承钧又出现了。
“现在可以了吧。”懒散的声音响起,他当着沈惊问的面牵起陈忆容的手,十指相扣,仿佛在炫耀似的。
陈忆容被他拖走,往前一小段路后回头望了一眼。
沈惊问正冷冷注视两人,迟迟未动。
“别看了,看我还不够。”穆承钧调侃她:“你怎么能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陈忆容很久没有的弑师念头又冒出来了,她咬牙道:“沈惊问,你正常点。”
“呵呵。”穆承钧笑容诡异:“我跟你说,我们的记忆是不互通的。”
我信你的邪。
我上一秒刚跟穆承钧说冒名用闻静的名字打人,他下一秒就冲出去干翻无量城全部人,你跟我说你们记忆不互通。
“哦。”陈忆容面无表情地说:“那你想不想上位?”
穆承钧饶有兴致,反问她:“你想我上位?”
陈忆容露出一个假笑:“谁对我最好,我就希望谁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