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微心绪复杂地盯着安德烈说话。
安德烈:“妈妈就很生气,她认为背叛了维诺瓦的人,不配再享有这样的人生高度。”
“她说, 在祁入渊背叛维诺瓦的时候,就该死了。如果我杀掉祁入渊,只是迟来的审判,回到维诺瓦,组织会奖励我的。”
执微意识到,安德烈的妈妈也不怎么乐意安德烈跟着她讨生活。
显然,对于贵族来说,在自家组织里搞个位置,才是大少爷应该走的路。
在妈妈眼里,安德烈走偏了,但不要紧。如果他拿到了祁入渊的命,之前的一切都可以对维诺瓦说是周旋,又可以上报忠心。
妈妈为安德烈计划的路,其实不错,可以回归维诺瓦,并拿到之前够不到的位置。
但,以执微和安德烈接触了三个月的情况来看,妈妈显然有些拔苗助长了。
执微知道,安德烈不敢,也不会,他就完不成这个任务。
执微:“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妈妈,我还想活呢。”安德烈舔舔干裂的下唇,局促地笑了一下。
执微按了按额头,无语地笑了起来。
“你救救我吧,主官。”他凑了过来,眼睛亮亮地盯着执微,“我怎么办呢?”
“要不,我拖着磨一磨?反正伊图尔和斯瑅威不一样,伊图尔年轻一辈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
安德烈知道家里宠他,就算他做不到,家里也不会真的就不要他了。
但,他也只是可以刻意拖延着,可总要答应下来。不能真的拒绝。
“我拒绝的话,就意味着我是真的要和家里闹翻了。”安德烈说。
“可如果我和家里彻底闹掰了……”他的表情都迷茫起来了,“主官,那你怎么调动贵族那边的力量呢?”
他和执微的搭配里,是贵族独子和荒星孤儿的搭配。他代表着贵族力量,执微代表着平民势力。
一女一男,一个古东方,一个古西方,一个父母双亡,荒星出身,一个古老贵族,纯粹血统。
如果他和伊图尔闹翻,安德烈想,那执微就会瞬间陷入劣势。
他笨脑壳都想到了,执微更是想到了。
执微心想,什么?安德烈和伊图尔闹掰?
不不不,也不会是永远闹掰,毕竟安德烈还在,独子和家里闹别扭,不算是彻底闹掰。
所以,相当于冷战?
那可真是……太好了!
安德烈·伊图尔失去了伊图尔的姓氏,那不就相当于伊图尔收回了安德烈的优势,只剩了一只小熊给她?
完美得很!执微立马就精神起来了。
她最开始就是要笨蛋来着,不是要掌握着贵族资源的大少爷!现在好了,一切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她立马兴奋了!
执微心底狂喜,面上温和,使劲用话术劝安德烈:“安德烈,在我眼里,重要的永远是你,是你这个人。”
安德烈抿着嘴,盯着执微看。
执微笑着抬手,指尖卷了一下他灿金色的发丝:“我与你搭话的时候,可不知道你是伊图尔。”
“是喔。”安德烈喃喃开口,“对,你是荒星来的,哪怕别人都认识我的脸,可你不认识。”
执微点头:“我请你做我的副官的时候,你就不是伊图尔。”
“我在乎的,永远是你这个人。你姓什么,你穿什么,我都不在乎。”
她说起甜言蜜语的时候,一点儿都看不出任何的敷衍。她的神色是那么真诚,态度是那么亲切和善。
她的微笑都是有角度的,眸光是璀璨的漂亮。
执微长得好,她并非是夺目的漂亮,而是一种极其讨喜、非常顺眼,叫人忍不住亲近的温良气质。
就导致她开始营业的时候,基本没人能逃过她的魅力。
安德烈今天,穿了一件黑色排扣长大衣。
他坐在执微对面的时候,海风吹起他的大衣下摆,衣服里面兜住了一点风,看起来鼓鼓囊囊的。
显得他更壮了,跟着执微三个月,吃了些苦,但饭也吃得多。
他的神色还有些茫然,黑色的大衣服帖地裹着他,他眉眼间带着些学生感的清纯。
执微:“做你想做的事情,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如果伊图尔持续为你供血,安德烈,你怎么像你当初说的那样,成为我的外置心脏呢?”
“是啊。”安德烈正被说到了心坎里,他道,“我也该,舍下那些,真正地配得上做你的副官。”
他神色坚定起来了:“我不会再听家里的话!”
可安德烈又琢磨了一下,立马改口说:“但我不会舍弃家里的权力和财富。”
“总有一天,主官,总有一天。”安德烈开始胡说八道,“总有一天,主官,你会带领军队抵达伊图尔的私人星域,我将以伊图尔的名义继承贵族的财富、权势和在宇宙中的话语权,我会把那些都献给主官。”
执微前面听着听着,觉得挺好。听到后面,她强忍着面色没有扭曲起来。
执微:……什么败家小孩?
为你献上家族!主官!你家里祖辈怎么想啊安德烈?你清醒一点!
不过呢,她可没当回事。
傀儡小太子跑路前,说会回来撵走皇帝,继承家产。可过往的历史故事里,哪有几位成功的?
真要成功,也轮不到安德烈。
执微轻咳一声,看着壮志满满的安德烈,转移话题,随口问道:“对了,你还每天买巧克力呢。除了这种巧克力神,其余的神明一般也都是有求必应的吗?”
“那倒不是。巧克力也不是谁都能买到的。”安德烈说,“但对我的话,算是有求必应吧。伊图尔祖上出过神明,这种神明后裔,待遇都挺好。”
“因为你是贵族,而且,直到现在你还是贵族,所以才对你不错。”执微思考着之前看到的鹑火整理的消息,“衰败的神明后裔堕落成为污染者的也不是没有。”
“但以后,我就不了。”安德烈说。
他有些黏糊,但真赤诚:“你是那么,那么信任我,我不想叫你失望。”
“我会做你的最好的,唯一的副官,我会做全星际最好的副官。你可以笑话我说胡话,可这,是我全部的心意。”
执微的表情痛苦起来了!
“安德烈,你,你……你真,你这人真是……”执微吭哧了一会儿,最后只是笑了起来。
安德烈放低了声音,又提起了之前的事情,说:“不要拿我和别人换。”
执微立刻道:“不会的。”
“你愿意留多久,我都接受。”她向他保证。
之后的几天,执微在锈齿轮总部见了很多锈齿轮的管理层和工作人员。
在锈齿轮的工作人员和鹑火的帮助下,执微趁着这个时间,心不甘情不愿但必须做所以终于,完善了她的竞选纲领。
以前,只是“竞选唯一神”这样的说法,现在,执微提出了“神明管理计划”。
她盯着这份管理计划,看着里面的内容。
执微写的时候,那叫一个狂发大水,基本上她会的词儿全都水进去了。
核心内容就是给神明制定kpi考勤打卡和汇报考评述职制度,几个字就能说完的事情,执微秉持着之前做社畜时候的工作经验,水了半本书出来。
这也就是不用做ppt,不然她精湛的ppt技术会迷死一大帮人。
她擅长把谁都能看懂的东西,扩写为谁都看不懂需要她解释的复杂东西。
实不相瞒,在很长时间里,这就是她的工作内容,简称为在脱裤子放屁之前,给即将放屁的人多穿几层裤子。
执微做完这项工作,就研究起来了前十名的竞选人,她在那些年纪偏大,已经竞选过几届的竞选人里找对手,迫切地想找到一些竞选人,可以叫她白努力后顺利地输给他们。
她不能再赢下去了!执微痛苦地想。
正巧在这时候,赫克托找了过来。
他遵循惯例,为执微带来了排在前列的竞选人上报神殿的最新动向。
执微感觉赫克托也不容易,她没给赫克托发过工资,但赫克托一直做二五仔。虽然二五仔在星际社会合情合理合法,可多加的工作内容也是很累的。
她就邀请赫克托留下来一起吃饭。
赫克托很高兴地留下了,但执微看他的样子,似乎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他还有话要和执微说。
果然,赫克托坐在执微对面后,安静了几秒钟,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迟悬则冕下……回到了神殿。”
执微点点头:“我猜到了。”
赫克托就再没声音了。执微反而开口:“咦?你不问问我何必和祂对上之类的话?”
赫克托摇摇头。他有他自己的理解。
“祂随时可以处置山魂,但偏偏选中了您在蓬莱的时候。”赫克托的脸色有些不好,蜂蜜色的眼睛沉了下来。
他说:“竞选人高于人类,而低于神明,但竞选人作为未来的神明,如果真的在神明面前过于劣势……选民就会生出旁的心思。”
“维护选民的心思,对于竞选人来说格外艰难。”赫克托分析道,“祂大抵就是为了打击你。”
赫克托:“毕竟,那是以蓬莱为首的集合选区富庶,所有人都猜到您会得到蓬莱,但没人真的希望您如此轻易地拿下蓬莱。”
“但……”他扬起笑容,“您还是做到了。”
执微心里苦苦的,嘴巴里也苦苦的。
她低头喝了口水,还帮着赫克托也倒了一杯。赫克托毕恭毕敬地接了过来,低头,几口全喝光了。
他喝完了水,放下杯子,试探道:“您下一步会奔赴的选区……是哪里呢?”
执微实话实说:“我没想好。”
“可能要等三公过去,再思考这件事情吧。”
赫克托用一种很敏锐地讨好语气,恭维着执微:“按理说,我作为您的支持者,应该每场公演都到场的。”
“但我估计九十月份我再去看,就来得及,那时候才是精彩的公演呢。最近几个月的公演,您在场上和屠杀对手没有区别。”
执微苦笑着哼了一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