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所有的布置,从间谍副官派遣,到潜伏引诱,再到引爆这个炸弹,付出的心血全部白费了。
宗实安静下去之后,便到了乌以安的场合。
他扬起眉毛,轻笑一声:“你们问完了,我还没问呢。我想问,我的纲领违逆唯一神吗?”
“针对我的纲领下套,想让我被淘汰,所以选择在公选直播的时候狙击我。”乌以安故意做出一副失望叹气的模样,“银红一直以来都有纠纷,我只是没想到,维诺瓦在麦特欧竞选人的带领下,还会做出这样的事。”
执微听见安德烈喉头发出一声低低的气音,明显很是不屑乌以安对于麦特欧的吹捧。
可这还没完,乌以安话都到这个地步了,他自然不介意多捧一下麦特欧。
乌以安拖长了音调:“麦特欧竞选人——是贵族年轻一辈最璀璨的希望冠冕,我听大家都是这样说的。所以,我真的有些失望。”
执微稍微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安德烈。
“他又给自己造什么势了?”执微压低声音,用只有安德烈能听见的嗓音问他。
安德烈回应她:“面对平民,说自己是没良心的贵族里,唯一的、不同的、有良心的那个呗!”
执微怎么听这个形容,都觉得这不是麦特欧。
执微咂摸咂摸,细品了一下,饶有兴趣地开口:“那岂不是抢你人设了?”
安德烈兀自笑了一会儿。
“才不是呢。他一直是更好的那个,打不垮,击不溃,永远可以从头再来,永远不会辜负人们寄托在他身上的希望。”
安德烈用干巴巴的语调说着这种捧麦特欧的话,执微听着都觉得好笑。
“我就脆弱多了。”安德烈咕哝着,瞥了执微一眼,说,“我没有主官就受不了。”
执微注意到他说这玩笑话的时候,自己没笑,但耳根有些发红。她被逗笑了,回他:“知道啦知道啦。”
过了一会儿,等安德烈镇静多了,执微又突然开口:“但在我这里,你永远是更好的那一个。”
“在我的认知里,你才是’希望冠冕‘。”
执微这么说道。
安德烈低着头,满脑子都是执微说话的余音,那话里的内容更是震得他脏腑发颤。
他连收集情况都顾不得了,戏都没看。
安德烈没看戏,执微倒是看得很欢实。
麦特欧被乌以安捧了这么一下,根本下不来台了。
神明证明了乌以安的清白,他又将这归结于银红的纠纷,麦特欧作为维诺瓦的主捧竞选人,必须拿出个态度来了。
只见麦特欧灰绿色的眼睛扫了一圈。
“宗实,道歉。”麦特欧命令道。
执微心想,哎呀,这可真是个昏招!
这种时候怎么能道歉呢?这种时候最不应该道歉了!
真真假假不重要,对对错错不重要,可以坏,可以输,只是心气儿不能丢。
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不怕坏,只怕low。
要是撑住,只说自己怀疑,咬死了不认,乌以安能怎么样?子午能怎么样?
维诺瓦的选民照样支持维诺瓦,宗实的铁票仓丝毫不会动。
可这一道歉,自己就落了下风了,主官都退了,将士们还怎么为了主官而冲锋?
执微心头一动,抬眼去看空中的悬浮屏,在实时的排名显示中,果然看见宗实竞选人的排名在下降。
她没去提醒,只冷眼瞧着,到了时间截止,宗实到底没有掉到三十二名开外。
他顺利地通过了六公,和乌以安的仇怨也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执微还想着有人狙击她呢,结果根本没有。她来的时候是第一名,走的时候还是第一名,只有来和她合影叙话的,硬是没有一个人攻击她。
直到结束,执微还在纳闷。
“难道我强到这种地步了?怎么都没有人来找我?”她正呢喃着呢,还真有人来找她了。
不是别人,正是六公的绝对主角,乌以安。
乌以安走过来,像是一颗裹了蜂蜜的巧克力走过来了。他对执微的态度恭敬又礼貌,上来就是道谢:“谢谢您,执微竞选人。”
执微摆摆手:“小事。”
乌以安是自己走过来的,他没带他的副官,他也带不了他的副官了。
执微瞧着他:“我倒是好奇,你和宗实之间究竟有什么矛盾?”
“银红的老纠葛,没什么新鲜的。”乌以安思索了一阵,针对这点倒没什么可说的。
但有一件事情,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和执微说明的。
“宗实和我不止一次地表示,维诺瓦早晚会吸纳执微竞选人。”他轻声道。
执微:??
“这里面的执微竞选人,不会就是我本人吧?”
乌以安点点头。
……这是什么道理?怎么就吸纳她了?
执微:“维诺瓦怎么这么有信心?”她咕哝了两句,又和乌以安说了些实时竞选的情况,这才分开。
乌以安走后,安德烈轻声靠近执微。
安德烈的表情有些恍惚,但目光倒很是坚定:“我有些模糊朦胧的印象了。”
“之前……那个时候。”他暗示执微,说得含混,但执微明白他指的就是被绑架的时候,“药剂影响脑子,我始终觉得眼前有个人,具体看不清,只觉得是你。”
从安德烈被解救之后,那段被药剂影响的记忆就愈发混沌起来。他很难提起,也很难梳理。
倒是现在,安德烈能说出几句了。
“但你对我很凶。”安德烈低声道。
他脑后偏脖颈的位置,随着回忆深入,像是紧绷的弦一点一点被扯断一样,痛了起来。
安德烈使劲回忆着:“所以,后面的几次注射,会捋开我的头发,而不是揪我脖子的人……不是你。”
执微幽幽道:“前面的那个也不是我。”
“我在忙着救你,不会揪你脖子也不会捋你的金头发。”
安德烈缓缓抬眸,目光望向执微的眼底。他用一种排除其余可能后,只剩下真相的笃定口吻,道:“那双黑色的眼睛……是荣枯。”
所以,之前绑架安德烈的,哪怕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性不是麦特欧,也绝对和维诺瓦脱不了关系。
“为了什么呢?”执微拧起眉毛。
难道就真的只是为了威胁她加入维诺瓦?
她没想出个头绪,一旁的鹑火提出猜想:“自己培养的麦特欧当然好,但可以吃现成的,也没有人不想吃吧?”
“之前,想把主官挤出去,但现在看着主官的第一名,觉得排挤狙击的希望不大了,于是想拉拢主官。”
选神的过程,就是排除异己。选神,本就是泯灭人性的过程。
执微想保有自己,一旦失去自己,自己就只是神这个概念的傀儡,被组织操纵着。
她不想被操纵,但架不住永远有人想试图操纵她。
执微把这件事放进心里,回头注意到卢米农和他的副官走了过来。
卢米农没有进入下一场公选,在六公的时候被淘汰了。
天地良心!别管执微的出发点怎么样,她可是真的试图去救卢米农了,她也是真的想卢米农继续竞选。
她看见被淘汰的卢米农,羡慕的泪水恨不得从嘴角流出。
卢米农被淘汰了,也没惋惜,也没遗憾,反倒是干劲十足。
他走到执微身边,态度很坚定,往那里一站脊背挺直。和执微说话的时候,哪怕就是正常的沟通,也能说得像是宣誓一样。
卢米农:“我会回到无名区,继续做我没有做完的事情。”
他眉眼动人又明亮,眼波流转,勾起唇角,冲着执微说道——
“我等着那一天。”
他是那样坚定又执拗,却始终充满着希望和期待。
直到卢米农的背影都消失在执微的视线中了,执微才抱着胳膊,用胳膊肘搡了一下身边的安德烈。
执微故意明知故问:“哪一天?”
安德烈没吭声。一行人走出神殿,登上了纪蓝号。
执微坐在驾驶舱里,还在绝望地问:“那一天?”
安德烈思考了一下:“唔,大概是说他姐姐能从疗养院出来的那一天吧。”
“他怎么说得那么笃定,好像他和谁约好了一样?”执微不可置信道。
地肤她爸是例外,可也不是每个都是例外的啊!怎么就“那一天”了?怎么就像是她已经答应了卢米农一样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执微听着,感觉安德烈的语调有些阴阳怪气的。
他低声地嘟哝着:“这不是他和你的默契嘛,主官。”
执微像是被谁狠狠踩了脚一样,发出一声啼鸣般的抽泣。
“……我哪里和他又有默契了!我到底要和多少人有默契啊?!”
卢米农脑子里的她,究竟是个什么形象?!他幻想中的“那一天”,真的要寄托在他幻想出来的执微竞选人身上吗?
执微抬起双手,捂着脸,搓了搓。
“大错特错,大错特错。”她哽咽地重复着。
第182章 道歉的艺术 谁能拒绝你呢,万人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