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什么噩梦?!”苍清凑到他面前,打断他的剑式,吓得李玄度急急收掉剑。
“凑这么近伤到了怎么办?”
“你先告诉我,你昨夜做得噩梦是什么?”
李玄度叹气,“我昨夜梦到的是你。”
“我?我怎么会是噩梦?是我死了?”
“不是!”李玄度急急否认,像在忌讳什么,忽然沉下声,“我只是梦见自己……与你反目成仇。”
苍清不再发问,心里无端起了层寒意。
走到一旁坐在景观石上的姜晚义身边,也坐了下来,问道:“姜郎,今日是五月初二?”
姜晚义点点头,眼神却瞧着白榆的房门发愣,忽然说道:“三娘,不知为何我有些心慌。”
“我也是。”苍清站起身,“不行,我得去找阿榆!”
她急忙起身跑回廊下。
正好祝宸宁同陆宸安也出了房门。
“大师兄大师姐!你俩昨夜可有做噩梦?”苍清止住脚步发问。
大师姐:“没有啊。”
大师兄:“一夜无梦。”
苍清又开始怀疑自己,难道真是神经错乱?虽今日到目前为止所发生之事有些类似,但也不尽相同。
可梦里的场景历历在目,太过真实。
心下忐忑,还是决定提前敲开白榆的屋门,只要见到她,噩梦不就破了吗?
轻叩门扉,无人应门。
推门而入,里面亦无人。
门槛边有沈初落下的端午香包,破书躺在桌沿,被褥整齐。
只呆愣片刻,苍清转身冲出屋门,往外头跑去。
跟进屋的姜晚义发现她脸色有异样,也顾不上多想,放下桃枝跟着跑出屋,顺道还喊了一声院中的李玄度,“九哥跟上。”
苍清一路跑到前殿,找到梦中那间偏殿,殿门紧闭,却是上了锁的,心念刚动,月魄剑从身后飞来替她斩断了铜锁。
她回头,见另外四人都已在她身后。
屋中并未传出血腥气。
可苍清心中依旧惴惴不安,心跳如擂鼓,推开门会见到什么?
千万千万不要是预知梦。
几番建设,终是鼓足勇气抬手推开了殿门。
第149章
殿中无人。
菩萨、佛陀法相庄严。
铺着绒绢的檀木香案上, 只放着香炉,没有尸体。
也无血腥气,殿中只有琉璃灯燃着的蜡烛, 散发出浓重的灯油味,以及一股浓重的彩漆味。
苍清先是松了口气, 而后连打了几个喷嚏,她嗅觉灵,最受不了这种刺激性气味。
另外四人均一脸不解看她。
她勉强扯出一抹笑, “我昨夜做了个噩梦, 梦里发生了非常非常糟糕的事,我害怕事情重演。”
说着话,眼角泛上红痕。
姜晚义警觉地问道:“是不是和阿榆有关?”
苍清点头,“我们分散开去寻她吧?寻到后就赶紧下山,不要待在这了。”
陆宸安说道:“阿榆这么大个人,有点自己的私事也很正常, 小师妹你别慌。”
祝宸宁也安慰她:“只是一个梦而已, 小师妹别太紧张。”
“大师姐大师兄,你们去殿中各处盘问僧人。”又点点姜晚义和李玄度, “我们三直接从沈家人那处查起。”
“盘问?查起?”祝宸宁有些疑惑。
苍清才意识到自己的用词有问题, 似乎是潜意识里就觉得不是寻人,而是查案。
但也没法解释,只道:“赶紧行动吧,快些找到她。”
五人分开行动,苍清仔细回忆梦中发生的事,江浸月和沈员外这个点应该在月老庙,他们离开后,姜晚义又进了月老庙遇见了尘。
而沈初是在正午时分出现在大食堂的, 这个时间点梦中阿榆已经出事了。
也就是说不想噩梦成真,就必须在正午之前找到她。
“我们先去寻沈初。”
匆忙又往他们所住的厢房赶,还没到厢房,在前殿的荷花池里,遇见沈初同他弟媳,一起在喂池里的锦鲤,身边还跟着几个女使。
苍清快步冲上前质问他,“阿榆呢?见没见过?”
沈初一脸迷茫,“没见过白小娘子。”
沈初的弟媳开口问道:“这位是?”
沈初温声解释,“就是这位小娘子帮婶子找回的月牙佩。”
“原来如此,阿梨也在这里谢过小娘子。”
原来沈初的弟媳名唤阿梨,苍清问她,“你一早上都同他在一处?”
阿梨点头回道:“我们同母亲一起在食堂用完斋饭后,来此处消食,我的女使也一直同我们在一处。”
她的解释有些刻意,似乎生怕人误会。
苍清看着阿梨发髻上的玉簪,神思恍惚,在梦里这枚玉簪,后来被姜晚义用铜钱打碎了。
她忽道:“沈郎君,你的端午香包昨夜掉在阿榆屋里了,你知道吗?”
沈初的表情变得不太自然,他身侧的阿梨拿帕子捂住嘴,轻咳一声,问道:“阿榆又是哪位小娘子?初哥儿昨夜里原是去了这小娘子处。”
沈初明显慌张起来,竟忙着同人解释,“不是,我就是去告知她白团的事,我同她什么事都没有。”
“你急什么?你同她有没有事关我什么事,我又不会去母亲那告你的状。”阿梨轻笑一声,转开身自顾喂鱼去了。
“我真不是那种人。”沈初手中拿着鱼食也跟了上去。
苍清本就是故意提起的香包之事,瞧着这二人又说道:“梨娘子,少年人心性不定,最是喜新厌旧,今日赠花明日就能绝情赐泪,你作为沈郎君的亲眷,是该好好提点提点。”
阿梨闻言收起鱼食,转身就走,沈初自然也忙跟上脚步。
李玄度轻轻喊了一声,“阿清。”
“小师兄别想太多,我不是在影射你。”苍清转身往别处走去。
“三娘,你觉得这两人是有问题?”姜晚义行在苍清身侧,紧跟她的脚步,“我心慌得很,总觉空落落的,你昨夜到底做了什么梦?”
想到他在梦里哀痛欲绝的模样,苍清实是不忍告诉他,只是说道:“先寻人吧。”
在路上恰好遇见,常跟在了尘身边的那个三四岁小沙弥,苍清急顿住脚,喊道:“小和尚,你叫团鱼?”
小沙弥双手合十奶声奶气答道:“施主怎么知道的?”
苍清只觉心间一滞,朝他招手,“你过来,和尚是不能说谎的对吧?”
团鱼小沙弥近前,点头:“阿弥陀佛,师父常言出家人不打诳语。”
“那我问你,昨夜你可看到沈家的那位侄郎君沈初去了哪里?”
“看是看到了,但师父说出家人不当讲是非。”团鱼一双圆溜溜的眼四处转着,嘴角还带着些白色糯米粉。
“小师父,我这里有小点心你要不要?”李玄度拿出个用百索彩线、彩珠、经文结成的小符袋,蹲到团鱼面前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小符袋本是寺庙里分发的端午节物,上头还系着蜜糖果和小粽子,他本来是要拿来讨苍清欢心的,但眼下如果能派上用场也是一样。
团鱼的眼睛立时被小符袋锁住,“可是可是……”
“小和尚,你是不是偷吃白团了?”苍清伸指在他嘴角边擦过,摆在他眼前,“你师父了尘和尚知道吗?”
“阿弥陀佛。”团鱼立刻一板一眼正经回道:“施主想知道什么,小僧知无不言。”
“把你昨夜所有见过看过的都告诉我。”
“阿弥陀佛,我昨夜见到沈郎君去找白小娘子,说白团已经送到后厨让她自己去取。”
“而后我又见沈郎君进了他弟媳的屋子,听见他弟媳在怨他什么“我送得东西就这么不要紧,说丢就丢了”之类的话。”
“再然后我想去后厨偷吃白团,路上经过前殿,瞧见白小娘子同我师父在殿中参禅,她手中正拿着白团,我很是眼馋,没有多逗留赶紧去了后厨。”
姜晚义说道:“你这小和尚年纪不大,话说得倒是流利清晰。”
苍清心里却是一片荒凉,这团鱼小和尚说的,同梦里后来调查出的,无论是时间顺序,还是事件都基本一致。
“然后呢?”她问。
“当时后厨已经没有人了,我偷拿了几个白团,从后厨回来的路上又见到江娘子,哦对,我是先见到的……”
他话还没说完,路上经过的香客,慌慌张张地往一处方向走,嘴里说着什么死人了的话。
看着那些脚步匆匆往前殿走的香客,苍清的脑中瞬间空白,她无意识地抬头看日,眼下离正午明明还有很久。
惶恐和无力感袭席卷她的全身,心脏停跳了一拍,而后又更加快速地跳起来,像是为了补上停下的那一记。
她转身朝着前殿跑去,就在早间她亲手推开的那间偏殿中,和梦中一模一样的景象摆在她的眼前。
犹如晴天霹雳,打在她的心上,让她浑身发颤,冷汗岑岑。
噩梦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