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轻笑,“我叫姜晚义,道上都喊我一声‘姜爷’,你也可以叫我老姜,娘子如何称呼?”
“苍清,清风明月的清。”苍清将手中的香烛馒头递给小桃,顺口问道:“牛头马面为何追你?”
姜晚义漫不经心回道:“小爷不过是在他们手里顺了个鬼魂,就追了我五条街,跟疯狗似的,都寻不到机会去冥府。”
听他话中的意思,这里竟不是冥府?
“那这是哪里?”
姜晚义答:“桃止山,进冥府的四大出入口之一。”
苍清又问:“你要如何带我们出去?”
“二位肉身在何处?”
“临安!”
姜晚义挑眉,笑道:“那我带不了,我的肉身在汴京,即使将你们带出去,等送回临安,你们的肉身早坏了,保不齐已入土为安,白费工夫。”
他从兜里掏出一贯钱递给她,“小爷从不欠人情,这钱够你在冥府过段时间,在下能力有限,就此别过。”
眼见他要走,苍清抬手拦在他身前,“我不管,你说话要算数!”
姜晚义推掉她的手,“别碰瓷啊。”
她咬牙切齿,掂着手中一贯钱,“这么点打发叫花子呢?”
救命之恩,好歹给够托梦的钱啊!
姜晚义嬉皮笑脸,“小爷穷,没钱。”
不远处又行来一对鬼差,手中拿着画像,见鬼就问:“此生魂可见过?”
还真是满大街的鬼差都在抓他。
不等苍清再说话,眼前早没了姜晚义的身影。
这恩怨算是结下了!
可良机就这般错过了,她要怎么还魂?
小桃是死鬼又该如何还生?
苍清生来乐观,不过片刻就打消忧虑,且行且看罢。
她就不信,她找不到其他法子还魂。
“小桃,我们走。”
苍清才前进一步,姜晚义又退回来,拐进了另一条巷子。
身后果不其然追着牛头马面,苍清立刻来了精神,指着小巷喊道:“二位使者,他进里头了!”
姜爷不仁就别怪姑奶奶她不义!
苍清毫不犹豫就将人卖了。
牛头马面的速度也是极快,“嗖”地窜进巷中。
姜晚义却已经从另一头的巷子出来,瞄见她还特意减速说道:“苍娘子落井下石,好无情。”
“彼此彼此。”苍清瞬势拉住他,“我有法子助你脱困,条件是你必须带我们出去。”
她牢牢攥着姜晚义,快速说道:“你即使跑得再快,四面八方都是狗皮膏药,怕也是寸步难行。”
一个想脱困,一个想还阳。
姜晚义甩不脱她,再耽搁下去牛头马面就该追上来,其他街口也都是巡人的鬼差,他干脆一手拎一个带着她们一起跑,“说,什么法子?”
“你既然是走阴师,应当会剪纸人、纸衣?”被拎着衣领的苍清像风筝似的飘在空中。
“所以呢?”姜晚义即使带着两个人,速度也没有慢下半分。
“你先寻处安全的角落,放我下来。”
第30章
“你是说我俩扮成黑白无常?!”
某处昏暗的小巷角落里传出姜晚义不可置信的声音。
“嘘!”苍清示意他安静, “你是要将鬼差都招来吗?”
姜晚义压低声音,咬咬切齿,“苍娘子, 你在异想天开吗?你当那些鬼差是傻子, 不认识自己的上司?”
他以手抚额,“我就不该信你。”
苍清并不在意他的嘲讽, “那我问你, 你住在汴京, 你能认得出官家吗?”
“当然,”姜晚义额了一声, 撇开眼, “当然认不出, 我不过是个穷困潦倒的走阴师, 去哪面圣。”
苍清合掌轻拍, “对嘛,京中那些个亲王、公主郡主的, 你各个都见过?”
姜晚义摇头, “那还真没有。”
常年离京的九皇子就没见过,更别说那些个公主、郡主的,就是见过也转头忘了。
“那不就成了?你当无名小卒都见过无常大人?”苍清摊摊手, “我们只需要一个形能骗过大部分鬼差就行了, 你的目的是什么?”
姜晚义:“避过满大街的鬼差?”
“那打工人见了上司哪个不是避着?谁愿意上去碰面?”
“好有道理。”
“我们接下来只需要避开牛头马面两位将军,再者没有鬼差报信,两位将军也就难以追踪到你的行踪。”
在苍清的花言巧语之下, 姜晚义被说动。
取出黄纸,快速剪出两套无常的衣服,手一抖, 纸衣成了绢衣。
姜晚义将白色的那套扔给她,“黑白无常差不多高,你比我矮大半个头。”
“你不会给我再剪双鞋吗?见小娘子光脚走一路,一点同理心都没有。”苍清打量他的身高,拿手比了比,“要三寸高的鞋底。”
“谁在角落里?!”
还来不及剪鞋,手持钢叉的牛头出现在巷口,打断了苍清二人的策划。
“跑!”
苍清拉起小桃,抓住姜晚义的手腕,朝着反向逃去。
说是她拉着姜晚义,事实上是姜晚义带着她,她和小桃好比是相连的旗帜,一大一小飘在空中。
苍清实在好奇问道:“为何你不会飘在空中?”
“脚腕上系的红绳捆住了魂,这才不会忘记回家路,也不会叫无常索走魂。”
姜晚义随口抱怨:“若非被这相连的红绳绊住,小爷能被那些鬼差追上?”
原来是这个原因,难怪苍清会被黑白无常索魂带来冥府。
“你顺走的鬼魂到底是什么厉害人物?能叫他们穷追不舍?”
“京中某位大人物,苍娘子不该问的别问。”
苍清识相地闭了嘴。
要说姜晚义这人,脸上时常带着笑,一副很好相与的模样,问他什么也都会答你,但说话做事总叫人觉得冷淡无情。
周身气质让苍清想到了“善面阎罗”这个词。
转过几个弯,迎面撞上个人,姜晚义的脚步急急刹住,“哪个不长眼的?赶紧让开!”
飘着的苍清落回地面,见到挡路的人,瞬间喜上眉梢,“小师兄!?”
李玄度瞧见她的一瞬,眼里亦是喜色,但视线从她的穿着再转到她拉着姜晚义袖子的手,脸色微变,他脱下自己的青衫披在苍清身上,“这么快就寻到良人了?是我来得不巧了?”
什么良人不良人?是亲人啊亲人!
她再也不用仰人鼻息、求人办事!
苍清自动忽略他的阴阳怪气。
兴奋之情难以抑制,趁李玄度披衣凑近之际,一下将他抱住,“你怎么也来了?!”
她都还没托梦呢!
李玄度怔住,双手垂在身侧,无所适从。
不是第一次被她抱住了,但这回他完全没想去掰开她的手,甚至连心里都飘飘然的,说话的语气也不如前头冷硬。
“你生魂出窍,我来寻你。”
他当时觉察出屋中有异,追出屋时见苍清房中的窗户关得严丝合缝,担心她被炭火熏晕过去,便走至窗前替她开窗。
但窗竟从屋里插上了闩,敲门又无动静,一时心急踹开了她的房门,先前二人也常在一屋里休憩,李玄度已习以为常,竟不觉夜闯娘子的屋子有何不妥。
果然近墨者黑。
正是这般发现了苍清在发烧,且生魂离体。
也很快意识到,进他屋里的鬼怪不是旁人,是她。
她定是彷徨无措,第一时间来找他求助,他却将她吓跑了。
李玄度犹豫着回抱住苍清,手虚放在她的后背,不敢碰实了,低声安抚,“师兄来带你回去。”
一旁的姜晚义看了眼李玄度双脚间相连的红绳,挑挑眉问苍清:“你相好?同行啊。”
“别胡说,只是我师兄。”
苍清暼他一眼,小嘴一噘,兀自开始告状,“小师兄,他欺负我!他要砍我手!”
姜晚义:???
卸磨杀驴?
李玄度瞟了眼姜晚义,冷飕飕说道:“那师妹要如何?也砍他一只手?”
“嗬哟。”姜晚义冷笑一声,“这是要替娘子出头?也该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