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白榆掩上门,“我是来同你道别的。”
“嗯?”苍清因醉酒产生的瞌睡,显然跑了些,努力睁开眼,“怎么就要走了?我师兄他欺负你了?”
“没有。”白榆牵起她的手,“我已找到未婚夫了,该回家了。”
未婚夫的事,她之前就同苍清提过,苍清鼻子灵闻得出男女,在见她第一眼时就认出了她的女儿身。
一直替她守着秘密。
苍清点点头,“所以是要跟他回汴京去?怎么都不带来让我瞧瞧,能不能配得上你。”
“他另有喜欢的人。”白榆笑道。
“什么?!”苍清提高了音量,“那你、千万别嫁他了!这等负心人……”
“嘘。”白榆做了个低声的手势,“我来找他也是为了让他取消婚约的。”
本就是突如其来的婚事,官家手一挥,九皇子和祈平郡主,两个从未见过面的人被绑在了一处。
扮成郎君寻人本是想与九皇子结交,常吹耳旁风,激出他的反骨主动反抗包办婚姻。
为此,她离京前还特意去找了赵玄的画像来认。
二人八字不合,结义还行,做良人是万万不可。
好在九皇子心有所属,不然这般磋磨一生,不如给她一剑了断。
看着苍清不太信的表情,又强调,“真的。”
苍清仍旧眼露犹疑,“那你也有其他的心上人?”
“没有!我没有。”白榆撇开眼,快速回道。
嘴上急着否认,心里诚实地出现一道身影。
如何也挥之不去。
那少年郎一身公裳锦衣,骑马在艳阳天的榆树下,与他人言笑晏晏,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小虎牙。
都道他心思缜密,最擅追踪。
汴京城不大,他却从不知她在远处瞧过他,无数次。
白榆这般着急否认,叫苍清越发狐疑,只当是她在宽慰人,轻轻拍拍她的手,大着舌头絮叨:“无事,我与师兄到时也要去汴京,我给你介绍旁的俊俏郎君,定比你那瞎眼未婚夫强百倍,对了……你是哪家清贵?家住何处?”
醉酒的人话就是这般多。
白榆点点她的额头,笑得眯起了眼,“说我天真,我瞧你才是傻子,只平日里看着机灵。”
苍清酒醉娇憨,只是顺势靠在她身上傻笑,一闭眼就睡熟过去。
等早间醒来时,她好好躺在床上,锦被捂得很是严实,恍惚觉得昨夜白榆来寻她只是个梦。
可推开门出去,隔壁屋里已经空了,同住了三月,白榆是她下山后交的第一位朋友,心里多少是空落落的。
她竟一丝其他消息都未留给她,不知再见何期。
转头瞧见李玄度站在屋门口,手中拿着一封信在发愣,见她来,立时将手往后一背,藏起了信。
“阿榆的信吗?!说了什么?”苍清忙凑上前,“为何要藏?”
“不、不是。”
李玄度面上带笑,背在身后的手打出一个引火决,信瞬间被火焰吞噬。
苍清余光其实有扫到信封,署名白榆。
但李玄度宁愿烧了信也不愿说,她不会强问。
她只瞧了一会他,将他的耳尖瞧红了,视线也飘开去,不与她对视。
苍清换了话题,“我们也早些启程去扬州吧?”
此时出发,正好赶上阳春三月。
春景留着去扬州看。
“好,我去租车。”
“乾坤袋给我,我去收拾包袱。”
过了晌午,苍清坐上李玄度租来的驴车,甩着手上的梅枝,笑说:“小师兄,教我骑马吧。”
李玄度甩了下鞭,笑应,“好。”
驴“额啊”叫了一声,甩开蹄子往前跑去。
雪停了。
回首望着渐行渐远的城门,这天的阳光如他们刚踏上临安城的那日一般无二。
《穹灵玉》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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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阿清对认定的朋友那是真信任啊,从不细想,坚信用人不疑。
小郡主的身世比较复杂,一母同胞的三皇子、六皇子是她表兄,男主九皇子也是她远房表兄,前者是小郡主父亲那边的,后者是母亲那边的,汴京卷会有解释。
又一卷写完啦,或许有细节和逻辑不够完善,谢谢每一位看到这里的你们,对我不完美处的包容和鼓励。
下一卷扬州见,别把我放在最近阅读和收藏夹里吃灰啊~[爆哭]记得来看我!下一卷妹宝和李道长很多互动的。[黄心]
第38章
“卜卦算命!一卦十文!不准不要钱。”
扬州街市, 杨柳树下,苍清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摇着幢幡, 一面写着问名测吉, 另一面写着代写家书。
可她长得年轻,实在不像是得道高人, 一日时间, 无人光顾。
眼看日头渐落, 苍清丧气地垂下脑袋,“这样下去何时能寻到人?”
泰媪托他们给在阳间的孙女带口信, 但从冥府带出来写有地址的黄纸, 被冥海泡坏了。
纸上的墨迹沾水晕开, 只隐约能瞧出要寻之人名唤“青棠”, 以及“十里长街”几字。
眼看着过几日就是上巳节, 问遍了十里长街的街坊,无人知晓谁是青棠, 想来“青棠”是不为外人知的闺名。
于是苍清心生此计, 在街头替人问名测吉,代写的家书也并非普通家书,而是寄往阴间的思念。
靠在旁侧柳树上的李玄度, 一脸促狭笑意:“小师妹啊, 不曾听闻你精通易数,就算有人来了,你要怎么给人算?”
“有名字就行。”
苍清偏头对他狡黠一笑, “小师兄要不要试试?一卦一两。”
李玄度挑眉,“我还比旁人贵?杀熟?”
他弯起眼,笑得比三月里的日头还要招摇。
“行, 不准不给钱。”
“保管准。”苍清做出无忧师父给人算卦时的神态,摸了摸下巴上的空气,一脸老神在在,“你和亲生父母关系不好,尤其是父亲。”
李玄度一愣。
苍清甩着幢幡继续说道:“你除了观中师兄弟没有朋友,内心时常感到孤独?”
李玄度默默取出一两碎银,抛了过去。
不远处的桥头,一群娘子正打眼往他们这处瞧,有的以袖遮脸,有的以帕捂嘴,对着柳树下的李玄度,指指点点嘻嘻浅笑。
看似含羞带怯,实则热情张扬。
苍清看在眼里,笑着接下银钱,对李玄度招手,“你过来。”
柳树丝丝缕缕的光影洒在她脸庞,点出片片金斑,衬得她明媚如骄阳。
李玄度的视线,落在她唇畔的斑驳光影上,只觉口舌干燥不自觉舔了舔嘴,明知她有阴谋,还是走到她身边,“何事?”
“你来,那些娘子定会来问名测吉。”苍清起身拉他坐下,将幢幡塞他手里,“不信你喊两声。”
“怎么可能。”李玄度随手摇了两下幡,“问名测吉,一卦……”
话都未说完,不远处瞧着的娘子一哄而上,将他围住。
“我先来!”
“我先!”
娘子们纷纷报上自己的名讳,你一言我一语,一口一个小道长。
测吉还是揩油,谁又说得清楚呢。
李玄度并不会批命,记下名字后,只能随口胡诌几句吉利话,正直如他,“说的不准不必付钱。”
“准准准!”测名的娘子取出十枚铜钱递给他,“道长只管说,会说多说!”
在李玄度接手之际,娘子顺势摸了一把,吓得他钱也不要了,立时缩回手,人本能往后避,身后也有人。
无处可避,唯有慌张。
铜钱“叮铃咣当”掉在地上,无人在意。
除了苍清。
被推开的她瞧着这一幕,莫名觉得不太高兴,却不知缘由。
歪了歪头,沉思不到一秒,眼见娘子们越靠越近,她挤进人群挡在李玄度身前,喊话:“我师兄是修道之人,不是小倌,娘子们注意道德。”
还不忘拾起地上的铜钱,递回去,“还给你们。”
李玄度慌忙从凳上起身,躲在她身后扯着她的衣摆,一脸讶异,“貔貅改性了?”
苍清没回话,只顾着维护秩序,但娘子们并不愿离去,嚷着报名字,显然目的不纯,不是冲着测名而来。
她干脆抢过他手上的幢幡,高高举起当引旗,“娘子们别挤,一个一个来。”
幢幡迎风飘展,吵嚷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苍清正苦恼自己出了个馊主意,人群中挤进来个穿白襕衫,头戴儒巾的年轻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