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问:“你们休息前都没吃饭吗?”
苍清和陆宸安乖巧点头,前者说:“想喝胭脂醉。”后者说:“有点想念瓠羹。”
白榆笑道:“好办!我这就让厨房给你们做了送来。”她随口朝着李玄度问道:“臭道士,你也没吃吧?”
李玄度在重新给苍清的疏离寻借口,只回了一句:“我不饿。”
白榆耸耸肩,“爱吃不吃谁管你。”
等东西送来,苍清和陆宸安在一旁开开心心吃起来,平国公府的厨娘功夫真不是盖的,那食物的香气都能飘出一里地。
李玄度闻着香气,肚子立马也跟着饥肠辘辘,偷偷拿眼看过去,却见那两人根本就没想起他,他的好师妹苍清从前总会给他留一份的,今日对他格外冷淡,这么想着心里更郁闷了。
苍清忽然咦了声,李玄度立马来了精神看向她,却听她道:“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陆宸安往嘴里夹了一筷子豆腐,又舀了口杂粮粥,鼓着腮帮子摇头,“没有。”
累了一天的白榆早和衣躺在榻上睡熟了,根本没响动。
苍清终于看向李玄度:“小师兄,你听到了吗?”
李玄度摇头,耳朵却很听话地竖起来去听周遭动静。
“好像鸟儿扇翅膀的声音,是从……”
苍清站起身,手缓缓指向床的方向,“从那里传出来的!”
她踮着脚往床边靠近了几步,堪堪能见到床上躺着的人时,回过头对着另外两人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和口型,无声说道:“有东西。”
她就这样一步一步轻手轻脚靠近床边,然后猛地对上一张小小的、毛茸茸的尖嘴小脸。
“啊?”她轻呼一声,“一只小雀儿?”
那小东西也受了惊,突然振翅飞起在空中乱窜,不到掌心大小,速度却异常敏捷。
苍清毛茸茸本性又犯了,忙喊道:“小师兄,熄灯!抓鸟!”
李玄度手一抬,屋中八盏灯烛应声而灭。
苍清趁着这个机会,往小雀儿所在的位置轻轻一扑,结果小雀儿即使看不见也用力扑腾着飞起来,正巧朝李玄度的方向飞了过去,直直撞进他手心里。
“抓到了。”李玄度收拢手掌,手中温软的一坨在轻轻挣扎,引得手心发痒。
灯烛重新亮起,陆宸安放下碗筷和苍清一起围到李玄度身边,往他手心里瞧。
指缝里先是露出了红红的小嘴,而后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圆溜溜的小绿豆眼望着三人。
苍清忍不住伸出手指,戳向小雀儿的毛脸,还没碰到,小雀儿惊恐地将脑袋缩了回去,在李玄度手心里死命挣扎,“别吃我!啾啾,别吃我!”
这小雀儿居然会说人话,还是个小娃的声音。
苍清手指尴尬地停在半空中,“我吃你干嘛啊?都不够塞牙缝。”
她话音刚落,李玄度的身子直直向一旁倒下去,陆宸安反应快扶住了他,“这是怎么了?算起来也就两宿没睡,小师弟这体质不至于站着睡着吧?”
苍清眼疾手快,立马用自己的手覆住李玄度的手,在小雀儿飞出来前再次拢住了。
气得小雀儿在手心里啾啾乱叫:“啾啾,放了我!啾啾!”
它明明很生气,但声音小小的软软糯糯的,实在太可爱,毫无威慑力。
“你对我小师兄做了什么?”
见小雀儿不回话,苍清威胁道:“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将你油炸了。”
小雀儿胆小立马求饶道:“我只是送他一场美梦,啾啾,谁叫他抓我。”
果然李玄度嘴角微微上翘着,同白榆的女使明月一般,似乎梦见了什么再美妙不过的事。
苍清问道:“怎么才能让他醒来?”
陆宸安也问道:“要用什么药?”
小雀儿不肯说,苍清覆着小师兄手的手微微用力,立马吓得小家伙急道:“啾啾,你把手松开,我就把解药给你,啾啾。”
苍清把手松开了些,只允许小雀儿露出一个小脑袋,它生气又无可奈何,“伸手来接,啾啾。”
苍清腾出一只手来接,小雀儿真就朝她手心吐了一颗指甲盖大小、状如珍珠的白色小圆球。
“吃下去就会醒了,啾啾。”
陆宸安凑近来瞧,不放心地来回看了许久,却到底什么都看不出。
眼前的小雀儿长得和世间其他鸟类无甚区别,苍清问道:“你是雀精?”
“什么雀精,我是伟大的玉京猛禽,珠雀!”
异族?看着和以往遇到的那些很不一样啊,这只雀儿的外形实在太正常,而且怎么看都不猛啊……萌禽还差不多。
苍清犹豫着该不该相信眼前这只小雀儿,得验证一下,心念急转间,浮生卷自动从她的小包飞了出来,展现在了她眼前。
异族数量浩瀚如海,找起来有些慢,苍清无意间默念了两遍珠雀的名字,念头才在心中闪现,浮生卷上浮现出小雀图样,体型圆润、活灵活现。
似乎只要知晓名字,找起来就快许多。
卷上记载,这小家伙擅造美梦,且有预知能力,世人辩不出梦境真假,甘愿陷于梦中,直至气绝,魂魄成为珠雀的食物。
这小珍珠确实是解药,只是每月仅产一枚。
卷中还记载“月下水中柳”编织而成的笼子可困住珠雀。
陆宸安看着小珍珠,哭丧起脸,“每月只有一枚,可昏迷的有两人,怎么办?小女使现在全靠着我的药续命,都快饿脱相了。”
珠雀一听,叽叽喳喳叫道:“原来是你捣的鬼,啾啾啾!我左等右等吃不到魂!好饿!什么东西这么香,给我来点,啾啾。”
好嘛,这家伙是迟迟吃不到魂,被杂粮粥给香出来了,苍清无视珠雀的嚎叫,放声喊白榆:“阿榆,醒醒。”
她和大师姐现在都腾不出手,只能将白榆喊醒,且这件事也只有她去办才能最快最有效的完成。
白榆睡得正沉,喊了几遍,才揉着眼从榻上坐起来,迷茫问:“怎么了?”
苍清简略同她讲了遍事情经过,白榆很是惊奇,忍不住凑上前去戳珠雀的小脑袋,谁叫它实在可爱,毛茸茸的让人情不自禁想上手,“就是这小东西让我的明月昏睡那么久啊。”
珠雀这次却没躲,还很惬意地歪起头、眯起眼。
苍清疑惑,“哎?你怎么给她摸不给我摸?”
“她又不会吃我,只有我吃她,啾啾。”珠雀回道。
这话吓得白榆立马收回手,“我还是去找柳枝吧。”一脚刚跨过门槛,又回身迟疑着问道:“月下水中柳,那不就是倒影吗?我去哪里捞水里的虚影?”
苍清想了想,“那就按照它的字面意思来,找那些垂进水里且月光能照到水面的柳枝,折回来,城外护城河边不全是柳树吗?”
白榆走前,还唤来了国公府的亲卫,帮着把人抬到榻上,大师姐功夫差,力气也不大,属实扶不了小师弟太久。
等了有半天,白榆才拎着个碗大的柳编小笼子回来,还未进门先喊道:“清清,你看这个行不行?柳树太高,没几条柳枝是又垂进水里又照到月光的。”
这半天苍清就没挪过地,陪在榻边,这会手都快捂麻了,“行不行试试吧,把门窗都先关上。”
大师姐比她轻松,夜宵都已吃完,正靠在太师椅上翻剑谱。
等关好门窗,苍清才拢着李玄度的手,小心翼翼将睡着的珠雀塞进柳编笼子里。
这一动作将珠雀吵醒了,它在方形的笼子里使劲扑腾,却出不来,只能啾啾啾在笼中乱骂。
大师姐收起剑谱,饶有兴致地拎起小笼来瞧,“这小笼子编的真不错,既好看又实用,郡主可真是上心。”
闻言白榆挑了挑眉,只说:“清清交代的事,我肯定出色完成。”
苍清的视线从榻上之人身上移开,尴尬地笑了笑,“阿榆,将珍珠给你家女使服下吧。”
“那……那臭道士他?”
苍清安抚道:“你放心吧,既然抓住了小雀儿,就不愁没有珍珠了,如果他自己能做主,以他的性子,他一定会让出来。”
“这倒是,苍师妹可真了解小师弟啊。”陆宸安眼神在这三人间来回巡视一圈,总觉得气氛有些怪,“可惜赶不上这月的冠礼了。”
“冠礼下个月也是一样的,司天监自然会为小师兄重新选日子。”苍清起身回到桌前,吃起之前没吃完的宵夜。
小女使明月服下解药,不过片刻就醒转过来,张口就是:“小娘子!我梦见自己跟着你得道成仙啦!”
“痴人说梦。”白榆笑话了她两句,二人又说过几句话,小女使退了出去。
白榆打了个哈欠,也打算走人,“本郡主困乏的很,要去睡了。”
“我也吃完了。”苍清放下碗筷,“一起吧。”
临出门前她往榻上瞟了一眼,“阿榆,这里就是你的屋子,你……你不留下来吗?”
“对哦。”白榆顿住脚,脱口而出:“来人,把九皇子扔出去。”
“……”苍清:“他是你未婚夫,你不留下……”
“想得美!本郡主什么身份,照顾他?”
白榆打断她的话,眼咕噜一转,又道:“清清,你留下吧。”
“我?我没空。”苍清抬脚往外走,白榆拉住她的披帛,往后一扯,“他好像在喊你名字,去听听说什么。”
苍清本能回头望向美人榻,他说梦话在喊她吗?没有吧?
她这愣神的片刻功夫,白榆已经拉着陆宸安出门了,只听大师姐道:“我有空,我可以留……”
“陆道长!你没空!”
“啊?我有啊。”
“不,你没有,我还要向你咨询女使醒后护理问题,走吧走吧。”
女使醒后护理问题???借口也找得太烂了吧!
苍清忙回身追过去,“砰”鼻尖撞上门板,郡主这关门的速度是练过吗???
身后传来极轻的喊声,“阿清……”
微不可闻,苍清恍然以为是听错了,不知不觉脚步先顺着心意走到榻边,榻上之人,嘴角带笑一脸餍足,眉心道印红得妖冶。
她俯下身,耳朵凑近他唇边。
“阿清。”
他真的在梦中唤她的名字,他怎么能唤她的名字?
“阿清……”
“阿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