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孙三娘伸手捏着脖子,轻咳了一声。
那老妪听到她的咳嗽,这才回悟过神,目光又落到牵着马的刘义真身上,被马背上的棺材吓了一跳,立即就收敛了那露骨的眼神,变得老实了些许。
之后她再看到了孟婆与张传世,便有些迟疑:
“三娘子,好久没看到了,这些人莫非是你的亲戚?”
“哈哈哈。”
孙三娘一听这话就大笑了几声:
“哪里当得我的亲戚,不是我的亲戚,是我路上碰到的贵人,是来找你们的——”
孙三娘的话出乎了老妪意料,她愣了愣:
“找我的?”
孙三娘就点头:
“是找你儿媳的。”
一听是找杨桂英,老妪的脸色立时就垮了下去,表情变得有些凶恶狰狞:
“原来是杨家的人。”
她十分厌恶:
“不会下蛋的母鸡,一天到晚家里人倒是来个不停……”
老妪正怒骂,孙三娘便连忙阻止:
“可不能胡说,这是县里的大人们,来寻你儿媳是有其他事的。”
她说完,又回头附在赵福生耳畔:
“大人,这就是黎有禄的老娘,她早年也是能干人,能接生、保媒,好多人成婚后都认她当干娘,附近十里八乡都喊她黎干娘。”
赵福生目光落到这老妪身上。
她来时就知道杨桂英的这婆婆凶狠,恶名是传到了流土村的,但闻名不如见面——这老妪从面容到眼神都透露着一股凶悍劲儿。
从黎干娘提起杨家人的神情、语气,便可以想得出来杨桂英在这边过的是什么日子,难怪杨家人在事发前一天格外生气,憋着一股劲儿要为女儿出气。
“大人?什么大人?”黎干娘听到孙三娘的话,愣了一愣。
孙三娘就道:
“边走边说。”
她说完,招呼着众人往黎干娘行去。
那黎干娘与她确实是旧识,听闻这话,犹豫了一下,也扭头领路。
其他村民虽说好奇,但对孙三娘、罗六格外畏惧,便没有跟上来,在几人走后,便都各自回家,关上了大门。
孙三娘这才说道:
“这几位都是县里府衙的人。”她一说赵福生身份,黎干娘吓了一跳:
“三娘,你疯了吗?你怎么敢招惹——”
她话没说完,孙三娘就冷冷盯了她一眼,她立时缩了下肩膀,似是孙三娘在她心中积威甚重,不敢再说下去。
“你亲家出事了,家里昨夜遇了流匪,被人杀死了,村里有人报案后查到了你这边,这几位大人才来寻你儿媳的,”说到这里,她努了下嘴:
“喏,尸体都装棺材带来了。”
“什么?”黎干娘一听这话,又变了脸色。
她看到黑棺时只是本能畏惧,此时知道棺里装了‘亲家尸体’,又觉得晦气,正要说话,孙三娘就道:
“你让我们进去坐一坐,歇歇脚,烧些水洗把脸,等大人将消息通传了,我带大人去后头集市转转。”
孙三娘的话让黎干娘的表情一僵,不敢置信的看了她一眼,但在她的笑容警告下,她却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是,那几位大人随我来,我儿媳就在家里。”
赵福生顺口问:
“听说她近来怀了身孕?”
“流了!”黎干娘一听杨桂英的肚子,顿时崩不住了,脸上强挤的笑容垮了下去,神情难看的道:
“没用的东西,成亲多年了,就生了个丫头片子。”
孟婆听闻这话皱了皱眉。
黎干娘不干不净的骂:
“果然是瘦田种不出好米,那死婆娘一天只知道吃,一点儿用都没有,再生不出来,把她发卖到后头的村子——”
刘义真听不下去了:
“她好歹是你儿媳,本身小产了,又出了这样的事,你怎么这样骂人?”
黎干娘怪眼一翻:
“关你啥事?她跟你有一腿,说她你这么急?”
“你——”刘义真本来脾气还算好,一听这话也不由怒了。
黎干娘见他拳头一捏,人又强壮,先是有些畏惧,接着将脸往他面前一送:
“你碰老娘试试?”
说完,作势要撕衣裳,正要发疯大喊:
“耍流氓啦——”
“好了,干娘。”挑着担子的罗六一见此景,连忙阻止:
“大人有正事要办,哪有功夫与你歪缠。”他警告道:
“你不要胡搅瞒缠误了事,到时饶不了你。”
罗六说这话时,表情有些阴冷。
正要撕衣裳的黎干娘听他这样一说,心里有些害怕,怏怏的将手里的衣领松开,接着‘哼’了一声,沉着脸往前领路。
几人绕过院坝,上了数步台阶,绕入一个巷径之中,便见到了内里的一排破屋。
黎干娘冲里头喊了一声:
“桂英,你屋死人了,有人来找你!”
这婆子说话是真的难听。
赵福生摇了摇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第315章 村庄闹鬼
黎干娘将话一喊完,屋里便传来‘哐铛’的声响。
屋里的人似是对她感到十分的畏惧,听到她声音都开始发慌,将东西搁置得不住撞响。
黎干娘一听这响声,顿时火冒三丈,正要开骂,但眼角瞥到一旁的孙三娘,硬生生将满腔不快压下去了。
但她虽说没骂,可一张老脸却拉得很长。
不多时屋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跌跌撞撞跑出来了。
她跑得太快,还险些左脚勾到了右脚摔倒,幸亏及时扶住了大开的屋门才稳住了身形。
待她抬起头来时,赵福生几人看清了她的面容。
她年约三十出头,脸色腊黄,嘴唇白得发紫,难掩眼里的疲惫与沧桑。
赵福生目光落到她撑在门上的手掌上,那手掌仅剩皮包骨,手腕细得惊人,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手指处可见处处刀伤。
女人出来时,看到屋外许多生面孔,有些慌张。
她忍住了眼里的期待,小心翼翼的看向了黎干娘,喊了一声:
“娘,你说我娘、娘家来人了?”
“别叫我娘,我没福气当你娘,你娘早死了!”黎干娘恶劣的道。
这样的话她平时显然没少说,女人被她骂得缩了下肩膀,眼里含泪,却不敢反驳,只好问道:
“这些客人是——”
“你娘屋家的人死绝了,来传死讯的。”黎干娘狠狠的说了一句。
杨桂英一下就怔住了。
赵福生听到这里,眼神冷了下去。
她扭低头看向蒯满周,正要说话,一旁孙三娘突然出声道:
“大人,你不是有话要跟桂英说吗?不如你们与桂英说,我跟黎干娘帮你看着这娃吧。”
她指的是蒯满周。
这话听得张传世一愣一愣的。
他也是老油条了,自然看得出来这些人的底细。
孙三娘从第一次出现时,看赵福生、蒯满周的眼神就不对头——这个女人应该是个拐子,专向女人、小孩下手。
这一次再度进入梦境,赵福生是向她表露了身份的,她竟然胆大包天,敢向官府的人下手。
此时贼心不死罢了,竟然第一个挑中了蒯满周。
孙三娘看到张传世等人的脸色,也明白自己露了底,可她心中并不怵。
赵福生这一行人虽说是官府来客,可这会儿进了十里坡、黎家坳的地盘,是条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村里青壮不少,就算刘义真再是强健,但乱拳也能打死老师傅。
她成竹在胸,冷眼望着赵福生看,心中想着:这女娃一旦拒绝,撕破了脸也不怕,到时将这一行人全都办了。
哪知赵福生听了她的话,就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