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恰相反,我现在倒认为红鞋鬼案极有可能与你女儿案件相关联。”她笑了笑,“我说过,鬼不能骗人,但人却可以骗人。”
红鞋鬼案与沈艺殊出现的时间相近,两者年纪相仿,且鞋码一致,死前极有可能都是身穿喜服而亡。
“这些共同点可不是巧合。”
她道:
“两者一旦有了牵扯,那么顺着红鞋案往下查,总有一日你女儿的事情也会水落石出。”
孟婆本来有些丧气,听了她这样一说,眼睛不由再度亮起来了。
“嗯!”她点了点头。
赵福生又道:
“更何况以上这些情况只是我猜测,未必做得了准。”她叹了口气: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涉及鬼案,我们所知并不多。”
兴许厉鬼法则会因某些情况也会发生改变,也有可能厉鬼的杀人法则未必只有一个——“当日二范他们信誓旦旦说鬼不可能成双成对出现,后来我爹娘同时厉鬼复苏,变成双鬼案,也打破了镇魔司以往的记录。”
“无论如何,红鞋案是要查的,这一趟昌平郡之行,我们正好要前往金县,到时下船打听一下吴老财家的去向,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一问便知道了。”
赵福生的话令孟婆惶恐不安的立刻就安定下来了。
她总有一种使人镇定心神的力量,仿佛再棘手的案子,再难缠的事件,落到她手中,经她冷静分析,便总会给人一种迟早会解决的希望。
“我听大人的。”孟婆说道。
赵福生点了点头:
“这些倒在其次,反倒你提及的鬼梦,让我有些担忧——”
她先前无论提及红鞋鬼案,还是孟婆被厉鬼送带血家书时都冷静自持,语气从容,可此时提到孟婆的鬼梦时,语气中却情不自禁的染上了几分愁绪。
“鬼信你‘看’得越来越清楚,你女儿的影像也越来越清晰,离你越发近,这不是什么好事——”
赵福生话音一落,孟婆便笑了:
“我知道的。”
她低头微笑,神情温和:
“可能我将信完全看完,我女儿走到我身边时,兴许就是我的大限将至了。”
孟婆的表情温柔,伸手理了理先前被自己拳头压乱的围裙,轻声道:
“不瞒大人,我这一生早活腻了,只是死又死不了,也不甘心去死。如果不是遇到大人——”
她抿唇一笑,道:
“我如今唯一的心愿,就是查出我女儿当年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最好是能替她报仇,若是实在弄不明白,我便听天由命了。”
人总难免一死,活到孟婆这样的岁数,生死早堪破了。
“若是以前,说到死了,我还有些不甘,但如今结识大人,若我死了,这桩鬼案,大人会查下去么?”
她看向赵福生,嘴角带着微笑,眼里却含着泪光,将期盼、信任俱都交托其中。
这一份信任太过沉重,也太过珍贵,蕴含了孟婆毕生的希望。
赵福生与她目光对视,最终点了点头。
她承诺:
“我会的。”
“好。”
孟婆放下心中大石,将眼里的泪光压了下去,点了下头:
“那我去准备一些材料,这次出行,我要替满周熬些药糖,替小张也试试多熬几副汤,看他喝点会不会补些人气——”
“你去忙吧。”赵福生微微一笑,也应了一声。
两人在无声的目光交流中,彼此无声交托,心意相通,许多话已经不需要再说。
孟婆起身出去。
等她走后,蒯满周突然伸手将赵福生抱住。
“福生,你累不累啊?”小丫头突然问道。
赵福生收回眼神,笑着看她:
“我什么事也没干,累什么?”
“谁的事你都在管。”小孩抱怨。
赵福生放声大笑,揉了揉小孩的头。
……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孟婆时常拿钱采买药材、麦芽等物,一天之中除了在屋里睡觉,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厨房中,很少出来。
厨房里传来各种各样可怕的味道,有时也夹杂了一些香甜,偶尔她还端了一碗漆黑浓稠的汤出来给张传世喝。
这样的情况下,钟瑶三人既觉得恐慌,又有些疑惑。
夏弥生时常躲在屋子的角落望着这荒谬又和谐的一幕,看到镇魔司内不慌不忙的众人,满脸不解的问余平:
“二哥,你说这是咋回事?她赵大人不是说了要应丁大同之召去昌平郡吗?”
这都过两三天了,到底还走不走?
“这里去昌平郡,就是快马加鞭,至少也要五、六天行程,如今已经27号了,丁大同给我们的期限是在12月初。”
哪怕就是完不成此行征召的任务,三人也该想办法赶路回去。
可偏偏赵福生答应了同行,又没有出行的准备。
这些人下厨的下厨,吃药的吃药,赵福生天天躲在房里,刘义真也是背着个棺材不离手。
“哪点儿像是要出门的?”
不止是夏弥生有这样的疑惑,余平也有。
第363章 准备出发
钟瑶兄弟三人嘀咕了半晌,半晌也没想通缘由,最后夏弥生道:
“怕不是哄我们的?”
钟瑶则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
“不可能,赵大人是这样一个强大的驭鬼者,哄我们三个有什么好处?”他说道:
“我在万安县呆了一段时间,感觉厉鬼复苏的情况好了很多——”他说到这里,眼珠一转:
“不走就不走,反正急的不是我们,他丁大同有本事来万安县抓人啊。”
余平有些担忧:
“就是魂命册——”
钟瑶冷笑一声:
“管逑这么多,人死鸡朝天,反正与鬼打交道,哪有不死的。”
“大哥说得对!”
夏弥生附和:
“死哪不是死?大哥命大,鬼胎案没死在昌平郡,死万安县也是一样的。”
“别胡说!”余平哭笑不得,又觉得这小子嘴上没把门儿,连忙喝斥了一声。
好在钟瑶知道他性格,没有与他计较。
几人心中虽说不安,但对这样的情况却无可奈何,只好强忍心中焦虑,时而彼此打趣,时间便又过去了两天。
眼见已经11月底了,这会儿就是再出发也晚了。
到了傍晚,万安县已经搭建了大半的江边码头突然有人看到了远处来了几艘大船。
万安县江面已经久不见来客了,一见有船影来,码头顿时炸开了锅。
……
等消息传回镇魔司时,所有人都知道已经出外了许久的郑河回来了!
郑河这一次外出购买木材等物,总共带回了五艘大船,船上东西堆满了。
他一回万安县,便带了几个同行的商人快马加鞭赶回了镇魔司。
庞知县也闻讯赶来,等郑河领了人回到司府衙门时,所有人已经等在了府内大厅之中。
钟瑶三人也听说了郑河回归的消息,也跟着出现在大厅看热闹。
郑河一进大厅,赵福生等人还没说话,钟瑶三人便面露惊色。
早前郑河卸任时曾前往过昌平郡一次,那时兄弟三人也见过他的。
在三兄弟眼里,当时的郑河已经处于厉鬼复苏的边沿——他的脸色很僵,呈现出一种腊黄色,铜钱大的黑褐色鬼斑几乎布满了他的脸,使他看上去像是一个死人似的。
那会儿的他死煞之气很浓,肚腹像怀胎的妇人高高耸起,就是隔着衣裳,与他打照面的人都能感应到他衣裳下有一双鬼眼在盯着他面前的人看。
总而言之,就是与当时郑河见过面的人事后都几乎接连做了好几夜的恶梦。
可此时钟瑶三人再见郑河时,他却与上回见面截然不同。
他脸上的鬼斑印已经淡了很多,肤色虽白,却不是以前那种黄纸似的颜色,他的眼神竟也多了些灵动,不再是僵硬死板的模样了。
最重要的,是他高高耸起的肚腹平坦下去了。
那种与他面对面说话时,仿佛被厉鬼窥探的感觉也全然消失了。
从他与钟瑶三兄弟在昌平郡见面至今不到半年时间,郑河整个人的状态像是大变样了。
“大哥——”
余平性格还算稳重,很少有失态的时候,此时一见郑河,却情不自禁的低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