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桃之满心的窘迫和羞愧瞬间化作喷薄的怒火，拔剑横扫。
霜白剑光冲破重重幻象，雾气散尽的无回谷中，空白石碑映着月光。
柳桃之此刻想的不是她的剑心是什么，她应该在石碑上刻什么字。
“到底要不要主动跟大师姐承认错误？万一大师姐真的生我气，不理我了怎么办？”
“啊！我当初到底是怎么被鬼迷了心窍，竟然干出这种事来？”
“不行，绝对不能承认，反正北玄都沉海了，所有的证据都没了，楼天机也死在了魔潮里，活下来的只有我柳桃之。”
“对，过去已经过去，只要我不说，就没人知道，我从现在开始改邪归正，继续做大师姐乖巧的师妹就好。”
念头一定，柳桃之心中的慌乱害怕稍稍平复，她以剑拄地站起来，思索片刻之后，在石碑上刻下四个字。
霜天寒月！
柳桃之永远记得那日心魔幻境中，大师姐问她的那句话。
你是要继续追逐腐朽的幻影，还是自成霜天寒月？
从那之后，她的剑心剑意就都是……霜天寒月！
收剑回鞘，柳桃之大步前行，走向下一关入口。
*
半空中。
清微剑宗的飞花剑君凝望着那字迹，目光深沉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欣赏。
“这小丫头在石梁上展现出她扎实的基本功，定是经年累月寒暑不辍，刻苦修炼的结果。虽然不知她在幻境中经历了怎样的挣扎与抉择，但能如此之快地破关而出，这份心志之坚定，洞察之敏锐，已然远超同侪。”
“修士踏足大道，天赋根骨固然重要，但若无大毅力，也不过是空中楼阁。这柳桃之，两者兼备，实乃一块尚未完全闪耀光芒的璞玉。再看那霜天寒月四个字，是她对自身剑道最清晰的叩问与回答。”
而且这四个字中已然蕴含了丝丝缕缕的冰寒之意，清冽之锋，虽还微弱，却纯净无暇，与她自身剑气隐隐呼应。
这说明她不仅悟得了自己的剑意方向，更是将其凝聚于心，堪堪能够流于笔端，内蕴于形。
飞花剑君不自觉地轻轻摩挲着腰间的软剑，“这孩子对剑道的赤诚之心，这份由内而外散发的，清冷而坚韧的心性，与我清微剑宗倒是很相合。”
闻言，绝影剑君也微微点头，表示对飞花剑君所说的赞同。
但是比起柳桃之……绝影剑君看向无回剑谷外的江意和洛清思。
“那两女倒也别具一格，实在有趣，尤其那个懒散的，所求的‘逍遥’二字，意味深长。”
太初剑宗的赤轮剑君冷不丁嘲讽了句，“哼，绝影道友倒是好眼光，你们凌虚剑宗专收些怪胎歪才，一个似睡似醒浑噩度日，一个看起来心智不全如幼童，可真是有趣！”
绝影剑君浑不在意的一笑，“赤轮道友，你看中的那个叫陆斩秋的小子如何了？怎么还在那里手舞足蹈，疯言疯语？”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幻象中近乎癫狂的陆斩秋……
“哈哈哈我不信，我才是剑道第一人，你们都是垃圾！”
赤轮剑君被揭了痛处，冷哼一声，“历届剑道天榜前十，你们凌虚剑宗能占几个席位？就说上一届金丹期的天榜前十，我太初剑宗与清微剑宗各占五席。”
绝影剑君傲然挺胸，“那又如何，我凌虚剑宗的弟子，要么不上榜，上榜便只争第一，除了榜首之位，其余席位没有任何意义。”
赤轮剑君闻言，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喉头滚动了几下，终究是半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因为上一届金丹期的天榜争夺，确实是凌虚剑宗的弟子因为没有拿到第一，全都主动退榜了。
赤轮剑君盯着幻境中还在执迷狂笑的陆斩秋，胸中郁气翻腾，恨不得亲自给陆斩秋来上俩巴掌，打醒他。
飞花剑君看着二人怄气，摇头叹气。
昆吾山中三大剑宗，她们清微剑宗女弟子居多，且收弟子主要看剑道基本功和心性，资质悟性这些倒在其次。
所以清微剑宗的弟子往往都是厚积薄发，大器晚成之辈，也向来不喜欢跟其他两宗争锋。
凌虚剑宗收弟子也不太看重资质什么的，但是要有某个方面的突出点，也就净收了些怪胎歪才，宗门中整日闹出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太初剑宗就正经多了，很符合所有人对剑修的印象，收弟子也最为严格，资质悟性为第一要求，超过百岁还未结丹的都不要。
太初剑宗在整个东洲威名远扬，隐隐有东洲第一宗的气势，综合实力不容小觑。
三人不再说话，继续默默关注下方。
*
柳桃之走到万剑碑林口时，看到江意睡在竹席上小憩，洛清思自己一个人低头翻花绳，她暗暗松了口气。
现在让她直接面对大师姐，她真的怕自己心虚的样子被大师姐看出来。
“清思师姐你怎么一个人在玩啊，我来陪你吧。”
柳桃之热情地走过去，坐在洛清思对面，放下剑伸手去翻洛清思手里的红绳。
洛清思却突然双手撑着绳子闪开，狐疑地眯起眼凑近柳桃之。
“夭夭师妹，你心里有鬼。”
柳桃之：啊？！！！
“我……我……没有啊？”
柳桃之声音都飘了。
洛清思一脸严肃认真，“大师姐说，主动靠近我讨好我的，都是心里有鬼的，你是不是想借灵石？我没有！不给！不借！”
柳桃之提着心的放下来，差点被洛清思吓死。
“我不借你的灵石，这不是大师姐在睡觉嘛，闲着也是闲着，陪你玩一会就当休息了，等大师姐醒了，我们再一起闯下一关。”
“哦，那你翻吧。”
第363章 新的悟道方式（求月票）
在柳桃之闯出第二关后没多久，又一个男剑修出来。
看到万剑碑林入口处，两个人在睡觉，一个人闭目打坐时，他准备踏入万剑碑林的脚又收了回来。
睡觉的是江意和学人精洛清思，打坐的是柳桃之。
江意她们三人一道来参加试炼，特征明显很好认，男剑修记得她们是最后才上的石梁，疑惑她们怎么快就通过了第二关。
难道她们有特殊的方法？
都金丹期了，为什么还要睡觉呢？
既然早都到了万剑碑林门口，又为什么不直接进去呢？
在一阵猜忌，怀疑和自认为合理的脑补之后，男剑修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
反正时间还很充足，他也睡一个试试看，又不损失什么。
如此想着，男剑修也在树林边找了个舒坦的位置，把剑插在地上，枕臂侧卧。
第二关幻境试炼太消耗心神，一旦放松下来放任身体和神魂休息，男剑修不一会就鼾声大起。
紧接着第二人从江意她们身边走过，走进万剑碑林时猛地一顿，觉得不对。
他又退出来，左看看，右瞅瞅，决定睡一下。
第三个出来，怔了怔，挠了挠头，也睡了。
第四个和第五个一起出来。
“这是在干啥？为啥都睡在这里？”
“不知道。”
“那你干啥？”
“他们都睡了，那我也睡一个呗。”
“…………”
紧接着第六个，第七个，第八个……
彼时，三位剑君正在试剑峰山下，等着那些在第二关失败的剑修，要给他们一粒忘忧丹，让他们忘记这次试炼的事情。
第二关的心境试炼很残酷，若是不让他们忘记那次失败的经历，确实有可能会断人修路。
但若要让他们提前知道有这条补救措施，又很难试出他们的真实心性。
所以外面才一直在传，第二关不通过，剑修之路就断了。
当然，也有剑修吃了忘忧丹之后，下个月还来，当自己第一回 来。
东方破晓时，眼下乌青，形容狼狈的陆斩秋终于从无回剑谷走出来时，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万剑碑林外的小树林里，二十几个修士零星分布在各处，全都呼呼大睡，鼾声四起。
陆斩秋愣住，这是什么新的闯关方式吗？
看到不远处的江意，陆斩秋眼神一暗，心里有些酸涩，不过他第二关不是白闯的，此时心态已经平和许多。
只是他现在很怀疑，这睡觉的风气是那个懒散的女人带起来的，简直有毒！
这时，一夜好眠的人陆陆续续醒来，打着哈欠伸懒腰，砸吧着嘴扭头四顾，审视周围那些人到底从睡觉中参悟到什么玄机了，为什么自己就做梦炼了一夜的剑，啥也没有呢？
“啊！”
一声尖叫，有个面容年轻的剑修惨叫着苏醒坐起。
陆斩秋和那些刚刚睡醒的人纷纷朝那年轻剑修看出去。
年轻剑修惊魂未定地喘了几口粗气，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全是冷汗，仿佛刚从生死边缘挣扎回来。
但那惊恐的表情仅仅维持了片刻，就被一种近乎狂喜的激动所取代。
“我……我悟了！！”
他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声音因为极度激动而颤抖破音。
“剑意……我看到了剑意！好快！好猛！像苍穹崩塌，像太古巨神挥剑……就那一下！！”
他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比划着，迫不及待地跟周围人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