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幽,无明,任糜这三位中的任意一人,若要愿意,在离开这一世界的瞬间,就可完成灵仙到元仙境的提升。便是那魔舍离与梦灵,也能在飞升之后,踏入天仙后期。只是后二者是守护宗派,前者则是为了红尘仙子与衡风三人。
这人应当实力不弱,可较之于太幽上仙,却又相差甚远。
在星玄界中,太幽是可以抗衡真仙境的存在。而这位元仙境,在这星玄世界中,法力未必能及不上一位稍稍强些的灵仙,确无需太过在意。
“你就是苍茫魔君?果然不愧其名!吾与无明,大乘境时都远远不及。”
那太幽先是上下看了庄无道一眼,面上顿时有一丝异色闪过:“这次请魔君来此,是因吾妻红尘,吾子衡风之伤,要请魔君出手诊治。我与九玄魔界的那段公案,魔君想必已有知悉?”
“上仙过誉了!”
庄无道先是谦谦一礼,而后微微颔首道:“确实有所耳闻,不过并不详尽。只知是与九玄魔界那人有关——”
话语未落,太幽就忽而一拂袖,冷然道:“在我这灵界洞天,无需顾忌其名!”
庄无道怔了怔,然后就从善如流的改口道:“只知是与九玄魔界,那位诛天魔主有关。尊夫人与衡风道友之伤,乃是中了此人的锁命真言术。至于其中详情,任某不得而知。”
诛天魔主,正是就玄魔界那位至强者。也是星玄龙瘟的罪魁祸首,以锁命真言术,震慑天玄修界。
不出意料,这一次自己若欲为这两位化解锁命真言,只怕是又得与这两位为敌。
“大致如此!”
太幽明显也没有为庄无道解释其中详细因由之意,只轻点了点头:“那么魔君又可知,几十年前,任魔君离开崆峒峡的当日。吾曾立下誓言,这天上地下,但凡能为我妻红尘,我子衡风,寻得化解‘锁命真言’者,我太幽必愿付出所有一切,粉身碎骨以报此恩!”
此言道出,立时间天地鸣动,元气潮汐变化以呼应,赫然是天人感应之兆。
以庄无道的静功,也不禁是膛目结舌。
付出一切,粉身碎骨?这太幽,果如音魔之言,确是位少见的重情之人。
他现在反而是有了些担心,担忧自己若最终让这太幽失望,也不知最后会有何等样的后果。
……
雅致的竹屋之内,一位红衣女子面色金紫,双眼紧闭着,躺在那床榻之上。女子面容皎若秋月,端丽冠绝,肤如凝脂,骨肉匀称。身躯各处,都美到了极点,似多一分少一分都是不妥。而此时哪怕是沉睡的状态,亦是风姿诱人。
不过庄无道却是事如不见,端端正正的坐在床头处,手按着这位红尘仙子的右手腕脉仔细探查着究竟。
渐渐眉头大皱,似乎很是烦恼。
而此时竹楼窗外,太幽上下则是面色冷凝,一边看着窗内,一边静静等候着。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太幽的眼眸中,也出现了些许的焦虑与忐忑,还有一丝丝的不耐。
“太幽道友,真相信此子,能够为尊夫人与令郎解除这因果之咒?”
那位元仙修士,也同样在看在,不过面上却是百无聊赖,语含讥讽与不解:“此子诚然不错,在我见过的后辈英杰中,可以排入前十之选。可要说他能化解这锁命真言,本座却是万不能信。那位诛天魔主的能耐,太幽道友该比我更清楚才是。且他一个魔修,道友不可大意轻心。”
太幽面色平静,毫无变化。知晓他身边这位,应是看走眼了。
前十之选?他不信这周围几十个世界中,还有人能及得上任山河的天资。
且这一位,也未必就是真正魔修。他方才看出了一些端倪,却不能确定。
倒是旁边衡风笑着插口道:“道永师叔不知,父亲他并非是轻率而为。其实任魔君他化解锁命真言,早就有了一先例。大约三十年前,我界龙城爆发了一场龙瘟,死伤惨重。曾遍请名医诊治,却不得其法。后来才知这龙瘟,是那诛天魔主精心准备,以锁命真言引发。也是全靠这位任魔君,我界龙城势力,才能勉强苟延残喘。这位魔君,虽未将龙瘟彻底化解,不过却使龙族最关键的几位人物脱身,使锁命真言爆发的时间,大为减缓。那时这位魔君还只归元境界,如今已修为大进,想必这方面的能力,也已有所进益。”
“竟有此事?”
那道永散人讶然挑了挑眉,而后依旧不以为然的摇头道:“如此说来,他在命运因果二法上的造诣,确然不低。不过此子的修为摆在那里,又如何能抗衡那位诛天魔主?三十年后,他既是无法完全化解那龙瘟,三十年后,也多半不能破解你二人身中的锁命真言。”
又劝诫道:“若依我之法,其实最是妥当不过。尊夫人红尘,虽是修为尽废,却至少可保得衡风一人。太幽道友,你若不愿尊夫人早早身亡,大可寻一些延寿之丹,再寻妥善秘法,使之轮回转生。”
太幽依然默然不答,可眼神之中,却有一刹那的动摇。想及当日,自己在那辆纺车之上,看到的情景。
那将断未断,以及彻底断去,只有气脉联接的丝线——一切都与道永之言吻合。
红尘她的驭神织天大法,不会有错,那么这是以及注定了。他的妻子,只能陨落轮回?
蓦然双手一握,太幽的面上,已经显出了决然之色,哪怕真是命运已定,他也会想办法将之改易。
无论是什么的方法,他都会尝试。哪怕就是如了那人之愿,从此坠落魔道,他也不会放弃——
竹楼之内,庄无道此时却正在与洛轻云,以意念交流。
“内天地破碎,金丹元神俱也皆在散化边缘。不知洛师姐你,可有办法诊治?”
“不能!这锁命真言术,确然了得。寻常之法,根本无法医治。内天地破碎,金丹元神散化,都不是不可恢复。问题是恢复之后,不用多久,情形又会恢复如前,反而白白折损了她体内不多的元气。要想化解,只能以因果法对应因果法。”
“以因果法对应?”
庄无道苦笑,问题是他无法办到。那人的命运神通,高达一品,又有顶级的因果类先天灵宝镇压。本身境界修为,也在他之上,超出了两个境界。
而自己手中,虽有‘浩劫天图’这样的神物,有‘天命神域’这样的神通。
可在法力修为上,完全不能与之比拟。力量差了至少两个层次,也就使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除非是再等个几百年,待他成就灵仙境时——
“不过化解无法,师弟却可暂时镇住她的性命无忧。我有一套针法可以为其延命,加上师弟你的几门因果神通,再配合一两件可镇气运的奇物,应能为她再延命六百年。只是,要在六百年后,再化解这锁命真言必定难度倍增。”
庄无道心中微松,能镇住一段时日,似也不错。只需自己能说服这太幽,耐心等到五六百年后再解决。
只是后一句,却也委实可忧。
而下一刻,就又听洛轻云道:“不过我看这位太幽,只怕等不到那时候。最多一两百年内,就要飞升离去。且他身旁那位元仙境,只怕也是一位精擅因果法之人。”
第一一五三章 永沦畜道
换而言之,今日自己只是备胎么?
庄无道一听洛轻云之言,就知自己这镇命之术,已是宛如鸡肋,多半不会被太幽采用。
不过他也不觉有什么值得气恼的,事涉自家妻子性命,自然要尽量小心慎重为上,使用最妥当执法。
而一位元仙境仙尊,怎么看都要比一位大乘修士,要可靠得多。
“不过这位太幽的身份,倒是有些意思。”
洛轻云语气一转道:“师弟可曾注意到,这人身上的云纹印记。这位可不是什么散修,也不是什么毫无根基之人,若我所料不差,他应已是一位仙王道祖的嫡系门徒。”
道祖门徒?
庄无道心中波澜微兴,能够称为道祖的,那么多半已是半步混元。
洛轻云似是知这位道祖的身份,不过明显心有顾忌,讳莫如深。
这位太幽,真个是好大的缘法——
不过这与他无关,既然自己帮不上忙,未来的太幽,也不太可能干涉此界,那也就无需在意这些事。
说到道祖门徒,他自己也可算是,只是无论凰劫还是洛轻云,都已沦落了。
走出竹楼,那太幽上仙的诸多弟子,都纷纷投来期冀之色。太幽本人,也不自持身份,直接开口询问:“情形如何?可有办法化解这锁命真言?”
庄无道自问是没可能使太幽如愿证誓,不过仍是如实言叙。果然话音未落,就听那位道永散人冷笑着出言:“延命六百年?且不论太幽道友他,是否有这时间等候。就只说六百年后,小子你可有足够的把握,化解这锁命真言?”
言中略含轻蔑之意,显是有些看不上这位星玄界的后辈修士。
庄无道则一阵哑然,此事他还真没十足成算。哪怕六百年后,自己修为境界,能够与那诛天魔主比肩。
毕竟时间拖延越久,这红尘仙子与衡风二人身上缠绕的因果之力,也就越位浓厚。
而所谓的镇命之法,说穿了也就是激发这二人身上的残余气运,抵抗那锁命真言。
几百年后,当二人气运枯竭之时,自己再想为之破解因果,那就是逆天而行。对手不止是那诛天魔主,还有那苍茫天道。
倒还不如在此时解决,红尘与衡风本身运数仍在,那诛天魔主也需承担相应的反噬。
那太幽上仙也是掩不住失望之情,满眼都是伤感痛苦之色。一双手死死紧攥着,丝丝鲜血溢下。
好在风度仍存,并无迁怒之意,强抑着心情道:“多谢任魔君,今日事虽不谐,不过我太幽仍感激不尽。之前的承诺,依然有效。那些八宝功德青泥与三元紫青天火,自有我儿交予魔君之手。”
那衡风散人亦是神情黯然悲恸,不过瞬即就收拾起了心情,当先引路前行道:“魔君请随我来!那三元紫青天火,可能需任魔君自己收取。”
庄无道暗暗苦笑,果然是被拒绝了。其实拖到五百年后,如果一切不出变化,那么自己还是有三成把握的。
不过这话说出来无益,就因变数太多,谁知未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自己那时还是否存在于世,也未可知。
毕竟,仅仅六十年后,就有那个五劫劫果——可真叫人头疼。
再未多说什么,庄无道随着衡风离去,不过就在他刚刚动步,就听那位道永散人淡淡笑道:“太幽道友明智!老夫早就说过,只需依我之法,舍弃一成修为给我。那么老夫至少有十成把握,使令郎得以保全,尽复如初。贵夫人亦可存五百年之寿,虽再无法修行,不过以道友之能,仍可争取一线机会,以秘法转生——”
庄无道不禁愕然,身影微顿之后,诧异的看了过去:“这位前辈,你刚才是说红尘仙子,仍可存五百年之寿,衡风散人可复原如初?这怎么可能办到?”
这道永散人有救治之法,他不意外。不过在他想来,这人的手段,应该更稳妥些才是。
舍弃一成修为,这就是道永,对太幽散人的开价不成?又仰或,这只是纯粹施展这门秘术的代价?
那道永散人之言被打断,却并不恼怒,目光斜扫了过来,语声自信温和的答着:“如何不能?可惜的是太幽道友,寻不到仙品五阶以上,与因果法有涉的奇珍。否则老夫,甚至可保住红尘道友的部分修为。”
他对庄无道虽然轻视,却并无成就,只是对太幽为此子耽误时间,有些恼火而已。
庄无道眉头大皱,干脆驻足不前,转过了身争辨道:“我方才曾推算过,哪怕是与那诛天魔主,同等境界,同等修为法力之人出手。也最多只能使衡风道友保住性命,红尘仙子则必须得在三十年之内入轮回,绝无堪破胎中之谜的希望。前辈之言,似有不妥。”
“不妥?”
道永散人已是有些不悦,冷声一笑:“笑话了,你办不到的事情,别人就一定也办到不成?坐井而观天,反曰天小,就是指的汝等。”
这些言语道出,不止是周围衡风几位师兄弟,对庄无道心生不满。便是那太幽上仙,亦是面色铁青,冷冷的看着庄无道。
以大乘修为,对一位元仙境的前辈指手画脚,又恰是他仅余最后一线希望之时。这任山河,是否太不知分寸?
那衡风也是无语哑然,正欲代这任魔君圆场。就听庄无道,又眼透恍然之色:“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道永前辈莫非以为,红尘仙子与衡风道友身上的锁命真言,只是单纯使其破碎内天地及法域之类的因果?”
之前他也是如此以为,然而仔细辨别之后,才觉不对。只是没想到,这位上仙,居然没有察知究竟。
“都是些胡言乱语!浪费时间——”
庄无道的身后,已经传出了一声冷哼,正是衡道散人。太幽坐下,两位灵仙之一。
那道永散人却是楞了一楞,反而是把轻视之色收起,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的问:“就是如此,难道不是?或者小友以为,这其中有什么不妥?”
“确是大错特错!若前辈真这么做了,那么红尘仙子与衡风道友两位,只就真是再无挽回机会。”
庄无道摇着头,面色也平静了下来:“他二人身中的‘真言’,并非是内天地法域破碎,不登仙道之类。而是生生世世,永沦畜生道!所有一切症状,都是因此而生。”
道永散人的面上,顿时血色褪尽,煞白一白。太幽上仙初时还有些不信,可当望见道永散人的神情之后,就已知晓了答案。顿时双目怒睁,魂身黑焰爆全,罡气元力俱皆膨胀。
“永沦畜生道?嘿,好一个诛天小儿!我太幽与你,势不戴天!”
随着这声歇斯底里的怒吼,那无法自控的浩瀚法力,顷刻间就弥漫了整个崆峒洞天。太幽上仙的身下,也发出了‘咔嚓’的一声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