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道:“正是如此,只是未得这位允准,恕贫道无法透露他名姓。”
摩苍点头道:“道友此举也是应该。”他想了一想,“实则我大致能猜到这位身份,若真是这位,我等都算欠他一个人情。”他自袖兜里拿出一个小袋,拜托日后道友将此物交予他,若真是那位,当能明白。”
张衍接过收了起来,言道:“若非是这位,贫道自会想法还了过来。”
摩苍却浑不在意,摆手道:“无妨,若是我料错了,道友可自行留下,对敌妖魔时或许有用。”
第三十章 神游外界觅宝踪
张衍在这处无名界空留了下来后,转眼就过去两载岁月。
自成得真阳之后,因少有同辈可做交流,故修持也只是一人摸索,难免磕磕绊绊,如今却有前人经验可以借鉴,与四人一番论道下来,着实是大有收获。
不止是他获益,四人也同样从他这里得到了不少启发。
能修到真阳境的,个个都不简单,但因为出身来不同,对外在天地乃至自身认知都是不同,是以吕霖等四人尽管修为相近,路数却各有差异,而每多一个同辈可以交流,便多一条道途可以借鉴,对他们来说也是不无好处。
这也是在布须天时,那些先天妖魔成就真阳后,有许多修士不赞成将此辈铲除的原因之一。
细论起来,那时人道修士终究势胜一筹,倒也不怕其等能如何,可是神通不敌天数,谁人又能够料到,一场大变下来,居然便是干坤倒转。
吕霖等四人看去的确是要想保留人道香火,在这处界天之内还收藏了许多玉简,多是关于以往人道大修的言语行止记载。
张衍对这些也颇是有兴趣,这些往往需细细揣摩,方能看到背后的深藏的隐意,那便需要不少时间了,他眼下无暇,故俱是记了下来,准备日后再做整理。
他身处此间虽不长久,可四人对他态度友善,许多事并不作遮瞒,所以他也是渐渐知道了,那一处可供给避劫的地界其实还未能完全祭炼成功,不过已是快了,也就在这数十年间。
因对此处有兴趣,他曾试着问过,能否容自己进去一观,但被摩苍告知,此地要斩断与一切现世的因果牵扯,乃至过往留影,否则仍有可能被妖魔寻到,除非他愿意一同入界,自此不再出来,否则无法让外人入内,故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又是过得几月,张衍因见与旦易约定时期将近,自忖也需回去准备一二,便就提出告辞。
摩苍言得知后却是出言挽留,“道友何必急着走,留在此修行,时时与我辈印证,岂不妙哉?”
这里四人之中,吕霖为人深沉,平时不爱说话,陈蟾只是孩童心性,含霄性喜幽静,唯有摩苍常常与他攀谈,彼此算是有几分交情了。
张衍笑道:“若是无事,贫道亦愿留在这里与诸位论道,只是外间妖魔不靖,委实难以安心修持,哪一日挽回人道危局,当会再来拜访诸位。”
摩苍叹了一声,道:“我知张道友与旦易道友一般,俱是心志坚定,不是言语以可动摇之人,也就不再多劝了,只是要说一句,道友元气之雄浑深厚,乃我前所未见,但在驾驭之道上却略有欠缺,而似那些妖魔,却是精通此道,再有至宝在手,寻常之法难以匹敌,可退得一步,等功行有成,再作大谋。”
张衍认为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想要完全驾驭元气,这并不容易,在正常情形下,这的确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不过他有残玉在握,却是有所不同,正身如今已是在试着降伏法力,相信百来年内就可有所精进,而且事实也不是他不想多些时间沉淀,而是妖魔随时可能祭炼成那宝物,也不容得他们继续等待了。他笑了一笑,道:“无论如何,贫道该当离去了,便在这里与道友别过了。”
摩苍见他去意已定,也便不再挽留,打个稽首,道:“祝愿道友此去如愿。”
张衍还得一礼,就转身往外走去,瞬息间便又回到了来时那空空之地,他出去之前,回头看了一眼,等这四位避去那处地界后,将来再见之日,却不知是在何时了。
他心中隐隐觉得四人祭炼恐怕布置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但不管如何,这一切与他已经无关了,把袖一摆,洒然离去。
因距离与旦易的约期还有一段时日,他并没有立刻回去山海界,而是决定先去把象龙金炉寻到手,此物或许对斩杀那妖物有些帮助。
到了虚空元海之中,他便将陈蟾给赠予的那枚法符拿了出来,闭目稍作感应,却觉那气机所向,时时处在变动之中,很是难以捉摸,这可能是那金炉一直居无定所,游走不定,要不是有此符可做指引,还真难找寻觅到其踪迹。
许久之后,他抓到了一点灵机,双目一睁,便随着那法符遁去,顷刻间,已是入至一方界天之内,目光四下一扫,见所落之地一处人流往来如梭的渡口,大河壮阔,奔涌甚疾,可无论是过往旅人,还是此间船夫小贩,都是对他视而不见。
到了这里之后,那法符就再没有任何动静了,他立时明白,此物只能指明一个大概,下来就要靠自己去找了。
但这并不难为,此宝只要沉浸在人世之中,那么终归是蛛丝马迹可寻的,于是将之收了起来,随后把意念一转,瞬息就笼罩在方天地苍生生灵身上,下来只要有人提及或者牵扯到玄异之事,那立刻会被他所注意。
同时也是留意到,这里亦有不少修道人,但因此界灵机低弱,故是大多修为也只是寻常,功行最高之人,大约也只是与元婴相仿佛,或许缺乏正传的缘故,还略微有所不如。心下不禁思忖道:“看来摩苍道友所言不虚,这象龙金炉的确喜欢与低辈弟子厮混,不然不会来这处地界。”
正考虑之时,却忽有所觉,目光一闪,意念便一下投注到千万里之外的一座州城之内,一处高阁之内,正有两名腰悬宝剑,身着锦袍的年轻男女正在说话。
其中那名年轻男子道:“今次选来的弟子不差,足足有四人可入清册,往年可都是只能往花册里送,甄老都怨了几回,总算可有个交代了。”
那女子也是一派欢欣之色,道:“听闻这次是此地武塾蔡师谕教化之功,区区几年,就有这般气象,着实难得,回去之后,可与堂中节官提一声,这等人才,不该被埋没在此。”
年轻男子笑道:“那我去走一趟吧,免得他到时不愿,反是我等难做。”
那女子想了想,也是同意道:“也好。”
年轻男子与她商量过后,就转身出门了。
张衍此时不仅听到了两人说话,还窥见了这男子心中所思。
其人无意中知晓了一事,那蔡师谕有这般能耐,其实不是自己本事,而全是因为得到了一件奇物,能够为人开启灵慧,便原来是一个庸人,也可变为良才美玉。他有意暗中谋夺了过来,占为己有,故并没有将这件事上报门中知晓。
对此人心思他不感兴趣,但是从那种种迹象乃来看,所谓奇物,很可能就是那只金炉了。
于是立刻观望过影,很快找到了那男子所言物事所在,却见一座青瓦大屋之内,有一只齐腰高的大炉,通体作金铜之色,单足而立,炉盖横平,正是那日神意之中所见之宝。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有所动作,这东西要是这么容易找到,恐怕早就被陈蟾他们取走了,根本不会轮到他来动手。
他此前曾有做有一番推断,或许在自己感应到其气机所在时,其当也会有所察觉,而此刻目标这么明显,要说没有问题,他却不信。
这金炉既能祭炼出诸多宝物,又在诸天万界活跃了这么长时日,当不难祭炼出一些用来遮蔽自身行迹的物事来。
在稍作观察后,他微微一笑,道:“有些意思。”
这东西毕竟只是法宝,而非是修士,再是如何变化,也不可能完全将他瞒过,是以不难让他窥见到其中隐秘。
象龙金炉只是将自身一个照影留在这里,一如真阳修士之化身,不过一样具备炼就奇宝的能耐,只是这化影之上却有个印契,假设不知究里之人贸然上去接触,那么就会在无所察觉的情形下与之结立法契。
契定到底是何内容无从知晓,但大抵是让人不再去寻它,或者可将化身借去一用,但可不扰其真身,因为不涉及生死灾劫,此宝又有搅扰真阳感应之能,所以一不留心,就有可能上当的。
了解了其中原委,他便不再在外间停留,心意一动,已经是出现在了金炉边,再是感应片刻,能够确定此宝化身当是不在少数,说不准还分落在许多界天之内。
这也难怪此前一直无人能拿住此宝,真阳修士虽然可一念感应万界,可那是在自身部宿之内,要是气机未曾涵布的界天,便就无处去寻了。
如此看来,这个破绽还可能是其自己故意卖出的,这实际就是让那些意图抓它的人知道,便是捉到了它气机,一样寻不到它踪迹。
他笑了一笑,可是这宝物或许从未遇到能捉到自己之人,可他与别人不同,是有太冥祖师所传秘法在身的,其法凭借一缕气机可以窥破虚妄,找寻到同辈正身所在,而今要找一个宝物真身,也不是什么难事。
对他来说,原来难觅此宝,只是没有最初那一点气机,可眼下却就不同了,已是摆在了眼前,又怎会错过?当下一运法诀,就循着那气机源头而去。
第三十一章 炼合青烟掩形藏
张衍追着那一缕气机游走,意念穿渡万空,瞬时找到了那金炉真正所在。
祖师秘法先前用那妖魔身上时,此辈没有半分感应,如今这金炉正身被摄,其亦是一般,仍是安然待在那里,似无丁点察觉。
此时此刻,这宝炉已可能再从他手中溜走。
就算有莫名其妙的物事阻挠,只要他有些提防,那就没有半分作用。
他心念一转,顿便出现在一个半山洞窟之前,外间小溪流淌,到处是碎石杂草,灵机也是贫弱无比,只看表面,绝然想不到这一件至宝竟然躲藏在这里。
其虽有挪转之能,只是此刻他气机笼罩之下,几乎不可能逃了出去了。
不过他却没有踏入进去,而是负手立在外间,朗声言道:“象龙,何不出来一叙。”
这金炉并非是人,但却有自己意识,就是强行了擒拿去了,其若不肯出力,那也没有什么用处,故是他打算先以慑服为主,若是说不通,那么再作其他计较。
他发声之后,里面却迟迟没有动静,他也不急,仍是静静等在那里。
过去好一会儿,自里游走出来一头驼背小蛟,身下腾起气雾,身长只是寻常蛇蟒相仿。
张衍看了过去,知道这便是那象龙所化,这至宝是没有真灵存在的,这不过是其意识攀附在这一头异兽身上。
象龙到了洞口便就停下,身躯大半藏身在里,似不敢再出来,其眼神闪烁,道:“上尊是如何寻到我的?”
张衍道:“贫道自有神通。”
那小驼蛟目中露出一丝狡猾,把头连连晃动,道:“我却不信,上尊若真有本事,可否容我脱去,若能再是能寻我,我方才服气。”
张衍笑了笑,道:“你气机已是被我拿定,再试几次也是这般,休说是你,就算是同辈被贫道摄住,也一样无法摆脱。不过此处的确不是说话之地。”
说着,只是一挥袖,霎时天地轻轻一震,看着似无什么太大变化,可实际方圆百里之地都被他转挪入了自己随手开辟的一方界天之内。
放在一年之前,要想做得此事,那多半会弄得山摇地动,说不定此间地陆都会因此崩灭,然而到了如今,因驾驭元气之能有所长进,却并没有引发出太大动静。
象龙目中现出一丝慌张,它方才不是真的要一试张衍本事,而就是想诓得后者放他离开此间,然后再找寻机会脱身,可此刻见到了这里,知道逃走无望,顿时无精打采道:“那上尊此来,是为何事?”
张衍淡声道:“你且听我一言,说完之后,何去何从,由你自家分辨。”
驼蛟把身伏低了一些,道:“在下洗耳恭听。”
张衍看得出来,其貌似恭顺,实则内藏心计,不过他不在乎这些,淡笑一一下,道:“布须天生变之后,此地就被那些先天妖魔夺去,如今贫道欲与先天妖魔一战,你本是布须天诸宝之一,身具奇能,故我欲邀你相助,共伐妖魔。”顿了一下,他看着似乎心惊不已的驼蛟,“我非是要驾驭你,你若愿意随我同去,且当真出力,那么此战之后,无论胜败,都可放你离开,以后我门人弟子也不会再来扰你,你若不愿,因你已明我计议,未不使事泄,唯有将你擒拿镇压了。”
象龙听到这里,已是明白自己不可能再脱身事外了,要是不从,恐怕逃不了被镇压的下场,那根本不知何时可以出来,反复考虑后,它低声道:“上尊若能答应不将那神通教与他人,那在下愿意相助。”
张衍一笑,这是怕他将神通传了出去,令一些同辈也可轻易擒拿它,不过这等法门乃是祖师留下,不得师门允准,是不可能外泄的。况且此法并无具体文字载述,只是气意相传,他便有此心,此刻也难以教授给别人。故他一点头,果断应下道:“可。”
象龙金炉见他答应,没有再抗拒,这驼蛟一晃,便软塌塌倒在了地上,随后自里飞出一道金光,化落在地,见是一口大丹炉,夔足象背,三耳八口,全身乃是金铜之色,有氤氲气雾自里冒出,朵朵若祥云灵芝,聚而不散。
张衍看着它道:“你也莫要以为是贫道逼迫于你,那些先天妖魔在布须天中百万载不曾出来,是因为有寰同道友舍身为禁,若其自里杀出,必是想法灭我人道,那时你也不可能如此自在游历万界,其等可未必如我等这般讲道理。”
他并不准备将此宝带去山海界,因为其只是暂时降伏于他,此战之后,便就会兑现诺言,放其离开,那么显露出山门所在那很是不妥了。
象龙金炉中有意识传出道:“上尊需在下做什么?布须天中有不少宝贝可是由在下祭炼出来的。”
张衍不置可否,有些至宝是由天地孕育,有些是真阳大能后天炼出,不过所用宝材都自布须天中取来,外界可是寻不到的,再则,能够为真阳修士所用的宝物,也不是短时之内可以祭炼出来的,所以这门本事于眼下并无实际用处。
他沉吟一下,道:“你能扰我气机感应,是用得何等手段?”
当初他观望此这宝炉过去之影时,居然将之忽略了去,这等能耐很是不小,要是用在特定之处,说不定能收得奇效,而他最初动意找寻这金炉,主要原因便是这个。
象龙金炉为难道:“那是在下天生生就一股清气,笼环之下,自能趋吉避凶,可却难以用在他处。”
张衍能感应到,那清气与之并非同出一源,知它未说实话,恐怕是因为此气珍贵,故而不愿交出,其若直言相告,他或许会另作其他考虑,可其方才才答应全心相助,此刻却又不老实,那就不能纵容了。
他淡声道:“果是如此么?”
象龙金炉有些心虚道:“的确如此。”
张衍道:“贫道识得一名道友,能算因由来去,到底是否这般,他一观便知,若到时与道友所言不同,说明此气本非道友所有,那说不得该为其再寻个主家。”
象龙金炉听了一慌,顿时知道瞒不过去,立马改口道:“慢来,慢来,我愿将这清气交出一半来。”
张衍点首道:“拿来我观。”
象龙金炉顶盖一开,就有一股清气腾升出来,不过一二呼吸之后,又迅速合拢,道:“上尊拿去吧。”说话之间,它语气显得十分心疼。
张衍起指一点,此气便就过来,萦绕在指尖之上,他知道象龙所谓一半可能又有水分,不过此刻看来,哪怕只是一丝一缕,也能起得作用,故是没有再去计较。
他将此气收好。道:“你能祭炼出那许多宝物,当是留下了不少宝材吧?”
象龙很想否认,但怕又被拆穿,只能道:“是……有一些,仅仅一些罢了,早便用去了不少,如今剩下也不多,可便是这些,也无法祭炼成什么至宝。”
张衍道:“若是将原来宝物加以祭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