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阙道人沉声道:“尊驾若渡去上境,则需助我寄托入布须天内,如此尊驾便是失败,布须天也能保我本来不失。”
张衍不由得思量起来,将其精气化身寄托入布须不难,他需要考虑的是,这般做会否被此人将此中伟力再次窃夺而去。
这里虽可用法契约束,可牵涉到布须天,需得更加谨慎,不过他可以在此另行增上一把锁,譬如把布须天之力先一步执掌在手,并通过先前塑造好的分身看守住,这般就万无一失了。
他考虑清楚后,便道:“我可应允尊驾。”
万阙道人有些诧异,他没想到如此轻易就答应了。
不过他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也担忧最后双边谈不拢,导致自己只能由得对方来制约生死,现在算是得了一个不好不坏的结果。
张衍道:“只是布须天之事,非我一人之事,当请得几位道友前来做得见证。”
万阙道人对没有意见,道:“此可任凭尊驾安排。”
张衍当即于神意之中一唤,不多时,旦易、傅青名、乙道人三人分身各是到来清寰宫中。
他将事情简略一说,三人闻听之后,俱无反对之意。他便就一挥袖,霎时间,一封金页飞出,飘悬落于案上,再一点指,就将自身法力精气落于其中。
旦易三人也是如他一般,各是灌注了一道法力精气入内。
万阙道人此时也没有多少犹豫,同样将自身精气分出一缕,留在在这法契之上,才一立下誓言,顿感是冥冥之中似有什么束缚了自己,时刻提醒着他莫要逾越半分。
那契纸之中非但有他自身法力,还有张衍等人法力在内,假若违背,那么他就会受到自身与人道四位元尊的共同戕伐,莫说他现在只是一道精气残身,就算仍旧据有布须天伟力,若有违背,也一样会应誓而亡。
张衍对旦易等人打个稽首,道:“多谢三位道友。”
旦易知道张衍这里恐还有事,而且这里事他自己怕听到了,道念或会受到冲击动摇,回得一礼后,道:“道友言重,若无事,那我等就先离去了。”
就在这时,张衍留意到,万阙道人很是隐晦地朝看了旦易一眼,心下微一转念,待把旦易等人送走之后,便问道:“尊驾莫非与旦易道友以往认识么?”
万阙道人摇头道:“我自布须天中觉醒后,虽见过这一位不少次,可遍搜识忆,却没有其人印象,故是有些奇怪这位来历罢了,不过我乃精气化身,缺损了不少忆识,不识得倒也不奇,或许其哪一位元尊得玄石转生而来,也未可知。”
张衍不置可否,旦易是大能转生的可能性极小,似玄石之流,一经出世,就被诸位大能拿去了,若是一名早已亡故的真阳大能,在后来人苦苦等待的时候,无可能再用得此物,最好结果也不过是转为道神而已。
不过此乃小事,旦易来历怎样,他为人道所耗心血和所做出的努力是掺不的假的,这事也就不必穷究了。
他一挥袖,将案上其契书一化为二,将其中一份送去万阙道人处,并道:“如此可算对尊驾有所交代了?”
万阙道人将契书收好,对他点点头,随后做定观想,过有片刻,便有一枚玉简渐渐出现在了他手中。
待完全凝实之后,他往前一送,“我所知晓的,乃至当时所历一切,皆在其中了,尊驾可拿去一观。”
张衍接了过来,意念入内一转,发现他可以凭此物直接看到万阙道人当时所经历的一切,这可是极有有用的,再怎么样,他之前所知也只是出于对方复述,总有疏漏和不明之处,而若能亲身观得,那么就能知晓其中的不足,并加以弥补,得此一物,可是大大提高了胜算。
万阙道人既然同意,自然也不想看到张衍失败,因此提醒道:“我非是正身,此间所见,未必是全部,甚至可能还有不妥之处,尊驾需得慎重了。”
张衍微微点头,因为连万阙道人自己也不确定,其看到的是否是真实的,但是他认为对方最终能够脱离出来,并没有使得最后一丝精气泯灭,说明其依托布须天的思路是正确的,至少这一部分偏离的可能性不大。
万阙道人看了看他,神情有些复杂,最后长长叹了一声,摇头道:“尊驾说不定真能做到我未曾做到之事。”
第二百六十五章 通神之简承因果
张衍在接得万阙道人呈递玉简之后,就命景游将其请到一处偏殿栖身。
既然此人已是立下法契,将来已是无法与人道为敌,那么也就没有必要把其再度囚禁起来了。
景游将万阙道人送下去,不久之后,又转回殿中,恭敬道:“老爷,小的已将那一位安顿好了。”
张衍一挥手,道:“你且退下,我不唤你,无需入殿。”
景游躬身道一声是,便就退至宫外。
此刻空荡大殿中只剩下张衍一人,静坐片刻,目光便落到了那摆在案上。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窥看其中隐秘。
凡涉及到上境之事,都需谨慎。
按万阙道人所言,其破关之时,虚幻真实难以分清。虽他只会借其目光重观当日之情形,并非亲身做得此事,可却要防备一个不慎,被一同牵连进去,所以事先要做好防备。
他心意一转,就将一缕本元精气缓缓寄托入布须天极深之处,此就犹如根植其中,便面上驻形散失,只要这一点元藏不失,也能尽复本来。
同时他又沉入了一道神意于其中,这般他人要想借用布须天伟力,那非得经过他这一关不可。若是同道,自不会受得阻拦,假设是存有恶意之人,譬如是万阙道人这等人物,那就无法同行过去。
在正式攀渡上境之前,他还会令分身执掌此间伟力,如此就无人可以窃夺了。
待做完此事,他伸手出去,再度将玉简拿入掌中!
就在同一时刻,远在妙空界中修持的的白微忽然从定坐中醒来,突兀感觉天地似是又有变化。
他试着推算了一下,却是全无结果。
但现如今,能使得诸宇微变,却又令他无法推算之人,也只有一个而已。
他心下忖道:“这么说来,这一位很可能要走去那一步了。”
他此刻感觉,半是欣喜,半是忧心。
要是张衍真是离去,从现世之中彻底消失,那就再也用不看人道脸色行事了。
可要是其成就上境,那他永远不可能翻身,也无望再把其余先天妖魔复生回来。
此刻他感得有神意到来,当即转入莫名,对着来人言道:“邓道友想来是感觉到那天地异变了。”
邓章道:“于此道友岂不是早有预料?”
白微道:“其人若不成,那是最好,若是成了,那未必会再理会下境之事了。”
邓章道:“我前次与道友别过之后,去了几处第二纪历时一名同道遗落在虚空元海的洞府。”
白微道:“哦?莫非此处有什么不同么?”
真阳遗府,寻常人进不去,而对他们来说则没什么用,特别是那些不在布须天的,因为护府灵机迟早枯竭,一般不会放重要之物,那更是没什么价值。
邓章道:“那位同道以往乃是有情道众,一直渴慕上境,并搜集了不少前人乃至同辈的典籍记述,后来尽弃前尘,入我无情道中,我疑他先前洞府还有留存记载,故去找了一番,当真找到了一些线索。”
白微道:“是什么!”
邓章道:“高而渺远,不入人间。”
白微不由神情一动。
邓章道:“任何道途,到了源头极点,都是疏通同归,我走得乃是无情之道,那么斩灭诸般未来,自成空寂,当便能得成大道唯一。既是唯一,诸般俱足,何用外顾?我以为,此所以现世之人从未见过上境之人的缘由了。”
白微寻思了一下,不由得点头。
邓章所言,是指上境之人不是不可回来,而是不愿回来,就如他们是在布须天中,那也不愿去到别处,还有可能是上境之人有了更高追求,道心生出了变化,也就不再往回看了。
他也期望如此,但指望他人不来寻你麻烦,这不过是欺人自欺罢了,可现在他们因为无力改变什么,所以只能往好处想了。
张衍拿住玉简之后,却方才从万阙道人手中接过之时不同,心中却是没来由生出一股极大压力。
他动作一顿,目光幽深了几分。
这显兆有些不对。
这恐怕是因为第一次持拿此物时,只是略作察看,所以不曾感受到这些,而此刻欲要深入探究,要真正触动了其中隐秘,方才有了映现。
他能感觉到,自己若是继续观看里面这些东西,否则恐怕会带来不好后果。
他现在修为道行,可谓当世之首,经过反复推算,就大致有了一个猜测。
这玉简本身并无问题,而是在他观看了这些之后,或许会导致其中演进过程发生另一种变化,并不会得到过去真相。
也即是言,万阙道人此段经历不合被人窥看。这倒非是其人弄鬼,恐怕连其自身也并不出清楚有这么一回事。
要是强行施为,此中后果实是难料。
好在这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因为这本来就是万阙道人识忆倾注,所以大可以将之引出来,待稍作改换之后,再作详解。
他心意一动,那玉简之中就飘出一缕缕气息,随后在半空之中凝成一幅幅犹如形成笔墨构筑的画图,只是每一幅都是飘忽不定,场面时时都在变动之中。
由于这般是隔了一层,并不是直接观望其中内容,而且这里所表现出来也仅仅是其中部分,非是全部,所以不会再涉及什么因果变化。
当然,由于此刻所展现出来的东西极不清晰,要想深入去求,就需要他自身设法去推断了。
不过他不需要了解所有,那也不可能做到,因为万阙道人所经历的一切本来就是失败的,没必要去全盘接纳。
现在所展现出来的画面算得上是变化无端,难以理清线索,可有些东西是绝然不会变的,他只要从中找出这些,将大概抓住就可以了,至于细节,那些本来就是不确定的,越是相信越是容易被陷进去。
他很快发现,这么做有不是没有好处,因为这般推算,无疑能够使得自己抛开那些固有束缚,站在更高之处往下观望,从中整理出最为有用的关节。
随着不断推算,他对此中理解也是逐步加深,从根本上渐渐靠接近这一境界。
许久之后,他已是见得所有,再无法获得什么有用线索了,一挥袖,就将那些气机画图驱散了,随后收回了目光,这时再观手中那枚玉简,却是蓦然发现不对。
万阙道人交给他时,此物是什么模样他很是清楚,可现在看来,却是与之前有所不同。
自表面观去,其似万阙道人交托给他时别无二致,然细微之处却是大有差别。
尤其这东西本来是万阙道人观想出来,凡此类之物,若当时并无有观照去千百年后,那么与天地交融尚短,便与四周诸物有一种格格不入之感,或许常人无法感觉,可他这等修为之人,却是一观便明。
而眼前这枚玉简,给人感觉却是古老沧桑,仿若经历了无数岁月沉积,同时其又如新生胎儿,方才懵懂入世,观来十分矛盾。
张衍心下一转念,莫非是刚才自己推算,才导致此物发生了变化?
真阳大能时时气机布盖外,大利随身,可以说,自身气机涵布之内,诸物都在其等影响之下。
可这等情况放在他身上,却是绝然不可能的。
若说在他初得布须天精气之时,运使之中还稍显瑕疵,或许会有这等事发生,可他现在对法力制御圆转如意,心之所予,即为其变,不会有丝毫差错。
而他记得清清楚楚,为了不使这玉简受得影响,适才自此物之上取摄念思时,并未影响到其半分,又怎会出现此般情形?
寻思片刻,脑海之中骤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能。
莫非此物就是那传闻之中知世简?或者其残缺部分?
此物从来都是出没绝影,无迹可寻,许是当年万阙道人观得玉简之后,此物就从来没有离开过他身,只其自身不知罢了,而到了眼下,因其将因果交托了出来,所以眼下才借机显化?
这一念方起,那玉简之上那一层奇异感觉却是骤然褪去,竟又是还原成了刚刚入手的模样。
张衍见此,不由一挑眉,联系古往今来对此物的描述,心中不由得有了一个猜想。
此物如此玄异,极有可能就是那知世简。只是此物唯有在执拿之人不明其底细的情形下方可观得,一旦此人觉悟过来,认识到自己所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时,那么其就会从身旁消失,或者退还成普通模样,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这或许也是此物从不现于人前的缘由所在。
他心下一寻思,其实此物变化,与去往上境虚实之转有几分相似,两者之间该是有什么联系,这也难怪其中有关于通往浑天的记载。
当日万阙道人虽然再也不曾寻到此物,可从眼下之事来推断,此物在未曾有人承接因果之前,很可能一直在其身上,知是其不自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