銮方、秉空二人相互看了看,知道这是要他们表态。
銮方咳嗽了一声,道:“恕我等直言,玄元道友可以调用何等伟力,他人不知,我等莫非不知么?即便没了我等出力,也一样可以守住。”
秉空道:“那意念之中称还有位大德在外,我等必无胜算,其等要真是这么了得,又何须暗中来劝我呢?”
其实众人俱无异议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在布须天中张衍待他们着实不错,再则,张衍分身仍是此间御主,就算挡不住外来之人,要想拿捏他们仍是简单。
季庄见布须天中久久没有回音,守御也没有半分减弱,就知道是神常等人不愿意放弃了,他面无表情道:“既然此辈一意孤行,那稍候攻破布须天,便都是逐入永寂便好。”
曜汉老祖呵呵一笑,正想说什么,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便见周围诸有现世一阵明灭晃动,好似风中火烛一般随时可能熄灭,而布须天、镜湖这等造化之地,在感应之中也变得扭曲了起来,好似随时都会塌陷。
不止如此,他感觉自己手中造化宝莲都在颤动不止。
“这是……”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看出对方眼中惊色。
诸有覆灭,万物崩塌,这分明是大德归来之兆!
那道人此刻正安坐于造化之地内,本来一直云淡风轻的神色也是一下大变,显也是察觉到了什么,往某处看去,道:“这如何可能?”
玄澈、参霄等人本在攻袭布须天,这时也是感受到了这等异象,俱面现惊异之色,不由得一个个停下了手。
而布须天内,神常、赞元、青圣等人也是同样如此,一个个站了起来,仰首看去。
在众人神意感应之中,在那虚寂之上,若见若不见之所,一股无边无际的宏大伟力无端生出。
这伟力于瞬息间化变为滚滚玄气,而后一道弥布虚寂的灵光乍现,轰然震动之中,一名大袖飘飘,背映五光的玄袍道人,已然撞破虚寂,重返诸世!
张衍目光一扫,随他归来,周围无数现世震动起来,无数过往残留下来的伟力亦是朝着不知处塌陷下去,看去随时可能化作为虚无。
大德归来,可谓无中生有,虚寂之中陡然多出无边伟力,在这般倾泻之下,自是足以覆灭诸有,使之归入寂无,但大德通常有造化宝莲为承托,可以将这份力量寄于其中,再慢慢化解。
张衍此次归来,虽无有造化宝莲,但这力量必须得以约束,所以一念相转之下,力道之身已然与他汇聚一处,两身一合,不必寄托,自然将伟力收束了起来,诸有崩灭之势也是随之止住。
这伟力一退,所有炼神修士都是露出心有余悸之色,方才那等感觉,自身仿佛要随着那伟力一同化散了,若是那般,恐怕所有人都会被逐入永寂之中。
张衍这位目光转过,直接望向那道人那处,既是功成回返,那阻道因果当先了结了。
那道人此刻已是恢复了之前从容自若的模样,他缓缓抬手,向着张衍打一个稽首,道:“道友既是归来,该当明白,你我若起争执,诸有可是难以存驻。而到时那一位存在此刻若少了制约,也将脱身出来,而你我不动,却是更为有利,不若你我以后互不相扰,各修其道,你看可好?”
张衍淡笑一下,两位大德对战,伟力宣泄,的确容易轰塌诸有,诸有若是不存,那么一切也是不存,或许布须天这等地界可以避过,但散落在现世之中的造化残片及造化之地也是一样会就此消失,除非能够重辟诸有,再会得现出,但这等事却是更为复杂碍难,若是可以避免,他也不愿如此。
不过这里有一个前提,那就在双方实力对等的情形之下,其人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他目光俯视下来,没有什么言语,伸手向下就是一拿。
此时此刻,在所有炼神的感应之中,一只倾世巨手压了下来,笼罩诸常诸有,无处可逃,无处可避。
那道人神情一变,他没想到张衍居然丝毫不顾及那等后果,他自是也不会束手待毙,身上伟力一放,升起如芝金光。
眼见得两股力量将要碰撞到一处,诸有现世即将被毁,然而那大手一落之下,那道人荡泄出来的伟力仿佛由有至无一般,居然一点点退了回去。
张衍敢于出手,那便是他并非以宝莲之力成就,身上绝少大道束缚,虽方才成就大德,可伟力已然远胜此人了,两者之间的碰撞之力他自可轻易以有无之力化去。
那道人似也没料到是这等情况,面对张衍出手,自己竟连半分抵抗之力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身伟力慢慢逼返回来,若至最后,那自是化作虚无,再不存于诸有之上。
他推算了无数次,顿知这是张衍以绝对实力压制,自己无有可能挣脱,在后者出手那一刹那,结局已然注定,他这时一抬头,看向张衍,大声道:“道友可知,我等每一人,为何以宝莲为约束?”
张衍淡声道:“为何?”
那道人言道:“诸常无量,诸有无穷,可在我辈明辨有无之人看来,其却是自有定数,故以宝莲为分持!造化宝莲乃是诸有轮转之寄托,若得齐聚,有无颠倒,无中生有,则可重现诸世,你不用宝莲,窃取大道,你道成之时多拿取一力,那别处便少得一力,自此已失天衡,诸常之崩,将由你而始!”
张衍面对其人指责,却是笑了一笑,大德伟力受得宝莲所限,是其等甘愿如此,不想拿到更多么?非是这样,那只是无有办法拿到更多而已,何况他已然是功成三重境,位在大德之列,自身便是大道一部分,自能看出一些他人看不出来的事来。他道:“你口口声声言称我辈,可你又非是大德,你又怎知大德是何心思?又怎知天道为何?”
那道人不由一怔,道:“我非是大德?”
张衍目光看着他,淡声道:“你是何名号,来历为何,怕是连你自家都不曾知晓。”
那道人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后神情一惊,似乎本来蒙蔽的天机一下破散开来,他猛然看向张衍,似想说些什么,可就在这等时候,他身上法力骤然崩坍,在张衍伟力未曾彻底压来之前,便实化虚,至归无有,连半分伟力也未曾剩下,而其手中宝莲一晃,也是无端破散开来。
张衍眼神幽深,从伟力气机上看,对方源头是来自于某位大德,但这是得某一种力量驾驭而成,至于这力量来源于哪里,他在看到那些模糊景象时,也是略微有所猜测,不过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他望向另一边,那一位存在方才少了那道人压制,已然气机勃发,若不设法制止,想必很快就会归来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打灭寄托消劫果
张衍能从气机上就判断出来,这意念寄托背后之人可与那散去的道人不同,乃是货真价实的大德。
他透过重重阻碍,不难看到,由于某种助力,其人必然是可以回来的。
以他现在能为,要说压制也是可以,就如方才那道人,就算非是大德,借助了部分宝莲伟力就可将之阻住。
不过他何必这般做?
与其继续拖延下去,那还不如趁早解决此事。
而今他同样身为大德,自也无惧其人。
不过这里有个前提,是对方归来之时并不能倾覆诸有。
只是这里若单纯是那位大德自身伟力压来,那还好说,他能直接将之化解,可这其中还有破碎造化之精的因果劫力,两者相合,那便不是那么容易对付了。
他思忖一下,信手一招,一朵宝莲已是出现在手中。
这是那意念主人留下的宝莲,之前他就曾试图寻找过此物下落,只是那时修为低微,想要找到恐怕要费得不少力气,而他又有其余办法可入三重境,所以也就暂且放下了此事。
可在成就大德之后,凭借着神意之中那枚莲瓣和那意念主人留下的气机,念转之间,轻而易举就找到了此物所在。
他可非是曜汉、季庄那等人,自身只是大德力量的一部分,所用莲花同样只具备部分宝莲之力,他此刻召回来的宝莲之力却是完完整无缺的。
用此物不难寄托劫力,纵有些许泄露,他也可以施展伟力加以阻挡。
因为此刻没有伟力再去约束那意念寄托之形,后者被放开了束缚,气机一路向上攀登而去,轰隆一震,霎时入到了三重境层次之中,随即一股力量开始牵动所有现世,继方才诸有险些崩塌之后,又一次出现了这等势头。
早在张衍与那道人交手的时候,曜汉、季庄二人知道大势已去,故是带着所有人退回了镜湖之内,随即二人不知躲到何处去密议什么事去了。
参霄、玄澈等人则是回到了原来驻所,不过他们却是有些心神不宁,他们此前参与了阻挡张衍道途一事,偏偏后者道成归来,若是其人稍候来寻他们麻烦,那他们拿什么去抵挡一位大德?
故是方才张衍与那一位道人交手时,他们也是期盼后者能将其击败,可是结果却让他们大失所望,甚至无法看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那道人莫名其妙便消失不见,看去好像并未给张衍带来任何麻烦。
只是现在,他们见得张衍却没有如那道人一般去镇压那一位存在,反而由得其伟力攀升,却是无不骇然。
长久以来,那一位存在一直压在众人头上,虚寂之中,举凡炼神修士,无不是畏惧其伟力,生怕其人归来,却不想张衍现在居然听之任之。其人已是成就大德,或许不怕什么,可他们恐怕就要因此和诸有一同被那一位吞夺了。
壬都惊惧道:“这,这……那玄元道人这是要做什么,莫非是要任得诸有化尽么?”
参霄总算还有几分清醒,道:“不会如此,否则那玄元道人方才一归来,就任得此等事发生了。”
比起这个,他现在更担心张衍在处置这些事后继续拿他们开刀,面对一位大德,他们可是逃无可逃,就算躲在镜湖之内也不见得安稳。
现在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季庄、曜汉二人了,此刻其等应该比他们更为担心此事,只看能不能找出解决之法了。
布须天内,神常、簪元等人见得那一位存在气机无限暴涨,心中也是隐隐有些不安。
簪元道人担忧道:“玄元道友这般做,莫非是要与那位一战么,可是诸有万世怕是会受得牵连。”
神常道人想了一想,言道:“玄元道友当是心中有数,不必为此担心。
青圣道人冷笑一声,道:“我等身处布须天中,就算诸有倾覆,也轮不到此间。”
銮方、秉空相互看了看,却是老神在在,丝毫不为此担忧。
一方面如青圣所言,就算真是诸有覆灭,布须天这等众多造化精蕴凝聚之地是不会有事的,还有么,以大德之能,张衍要是有这等想法,那就直接放开自身伟力便可,还用不着这般麻烦,故是他们以为,下来十有八九当是无事。
张衍此刻看着那意念寄托之形的变化,在他目注之下,其在无有阻挡的情形下,未用多久,便已到了三重境中。
不过其人身影面孔仍是异常模糊,这是因为只是大德伟力提前归来,而以往造化之精破灭的劫力因果尚在,所以这意念寄托之形唯有完成倾覆诸有那一步,其背后那位大德才会真正入到诸有之中。
换句话说,此刻出现的仅只是那位大德伟力,而并不是其本人,但即便如此,两者威能也并无半分不同。
那伟力化身看了看张衍,却没有任何敌对的举动出现,这是因为在他眼里,张衍乃是大道的一部分,早已超脱出了诸有之外,并非是他要对付的对象。
其人这时对着虚寂猛然一吸,诸世一阵摇晃不停,要是不加以阻止,那么很快就会归入寂灭之中。
张衍这时却是将手中宝莲一抛,此物飞落下来,绽放出道道宝光,霎时将那股倾灭诸有之力托住,使得其人这等动作立时为之中断。
那伟力化身忽然转过头来,盯上了张衍,所有那仿若可以吞没一切的伟力霎时就压了上来。
其本身是以意念寄托而成,这也可以称得上是执念,所以在面对比自己伟力更强的存在时,不会有任何畏惧,更不会讲究什么妥协退让。
张衍身形不动,背后忽有五色光华映现,霎时弥布虚寂,将诸世都是掩盖了过去,五光交错之间,有剑铮玄音响起,对方那伟力过来,顿被五光吞没进去,再也不见。
随后意念一转,就有无数剑光飞出,每一道剑光都是演化不同大道妙理,那伟力化身在剑光照耀之下,原本身影霎时虚黯了几分。
若说张衍方才对付那道人时纯粹用得是以力压人,那么这一次就是以道法克敌,身为大德,他是大道在世之显化,对方虽也与他立在同一层次,可只是一具空有伟力,不明道理,又怎与他较量道法之变?
那伟力化身用出无数办法,无论伟力如何宣泄,都无法突破那层五色光华,以至于没有半分落到诸世之中,而他自身在蕴含大道妙理的剑光斩削之下,变得越来越是虚弱。
张衍这时伸指一点,轰然一震,那伟力化身顿便破碎开来,随后他没有再做什么动作,只是静静看着场中。
那伟力化散开来后,好似再没了支撑一般,徐徐散去了,然而就在最后一缕伟力消失的那一刻,忽然无中化有,自里生出一道灵光来。
待光芒一散,便自里踱出一名道人来,其人一招手,那本来兴发灵机的造化宝莲便停下动静,径直飞落入他掌中。
他这时也是望见了张衍,不禁有些疑惑,稍作推算,心下略略有数,便持莲打一个稽首,道:“道友有礼了。”
张衍还得一礼,道:“道友有礼,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那道人言道:“法化神通需精明,道成无相本惟微,贫道微明。”他这时又一个稽首,“若无道友,我怕是无法归来,这里当要谢过了。”
张衍道:“此事不必言谢,只是贫道有一问,道友若是归来,定当倾覆诸有,那么一切皆是不存,回来又有何意义?”
微明道:“纵然最坏结果,至少布须天这等地界不会覆灭,若能以此地接得诸位道友归来,那么以各人手中造化宝莲,还能以大道之力重现诸有。”
张衍这时似是听出了一点什么来,道:“最坏结果,也就是言,道友本来还有布划,诸有未必会因此消亡?”
微明没有立刻回答,反是道:“道友可知,为何我那寄托意念之形随诸世之人修为变化而长?
张衍道:“却是为何?”
微明道:“当初造化之精未曾破散之前,我等已是料到事机失败之后果,那时必然要承担因果劫力,再无法变化有无,归还诸有,于是不得不共议退路。只是伟力能寄,劫果难脱,所以我等若想归来,那就必须有人来替我承托劫果,这里唯有待后来之人打破大道界限,则可将劫果托付其人,我等则可由此解脱。”
张衍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若是按照微明所言,那么造化之精破散之后,第一个成就三重境之人,就是被其用来承担劫果之人,若是按此布置,没有什么意外的话,那么此人本该是他。
这般那位大能传递意念之举也可有得解释,其目的就是为了引导后来炼神修士迈向三重境。
若是他当真借用那大能泄露给他的造化宝莲,说不定最后无以为引,只会迷失在大道之中,随后不得不承担某位大德劫果,自此永沉其中,而那一位大德,譬如眼前这一位,便会在不倾覆诸有的情形下完满归来。
他心下一思,要真是照此推论的话,所有大德在造化之精破碎后之所以传法于现世,不是为了留得什么道统,而是为了引导出一个能替自己承担劫果之人。
不过事实当真是如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