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道法禁,能助长诸人法力,而这第二道禁制若是解开,便能请动一道性灵法符,能将列玄教诸人法力集合一道,将一桩法宝威力催发至最大。
公羊盛叹了一声,点头道:“也好。”
得他允许,沙道人神情一肃,把掌竖起,嘴中念动法咒,不旋踵,顶上罡云之中就飞出了一道赤光,射有三尺,有一物顺着光华跃出,到了外间,受那天风一吹,原本皱巴巴的身躯抖了开来,却是一只胀鼓鼓,灌满了气的灰布口袋。
公羊盛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祖师神像跪下,叩头一拜,祝祷道:“祖师恕罪。”
方才拂尘已被五灵白鲤梭所坏,他又从袖中取了一柄出来,对着这神像一拂。
像是脱去了一层蜕衣,那原本已是灵光耀耀的神像忽然光芒大放,如日照耀,刺得他身后几名同门都是无法睁眼。
公羊盛却恍若无事,神情恭谨,再对神像拜了一拜。
耳旁听得一声悠悠宣号,自神像顶上冒出袅袅气烟,有一枚似雪片般的灵符浮出,缓缓飘落至他手心。
他捏了一捏,感受到其中那浩荡法力,捂在心口,对此像又一躬身,唱了个喏,随后起食中二指夹住此符,使了个秘传心法,往那口袋上一丢,顷刻融合进去。
沙道人这口袋,名为“捉星玲珑袋”,能盛千顷沙水,本也是一件玄器,原先貌不起眼,表面暗沉沉如同涂了一层灰蜡,但得了这法符之助后,却是凭空一旋,转了十几圈后,竟是褪去那一身污浊,绽出宝光,焕发奇辉。
沙道人把手一指,此袋立时倒转过来,袋口对准下方,照着张衍处就当头罩来。
同时他大声道:“诸位教友助我。”
公羊盛等四人闻言,立时一齐催发法力。
这口袋子原本已是不小,这时忽忽间涨至如山大小,落将下来时,但觉天地一暗,往上看去,袋内黑洞洞深不见底,广大空远,似是能将整座鹿歧山都笼了进去。
张衍始终提神防备,哪会任它罩落下来,立刻御使身周冲霄青芒,往上迎去。
列玄教五人法力合在一处,实是远胜张衍一人,这时正面硬撼,这口袋不断压下,一点一点吞噬青芒。
可张衍却并不焦急,但照此势头,要想压服于他,至少还需要半个时辰,到那时,底下那法宝早已出世,他再无后顾之忧,可以放手一搏了。
公羊盛看着战局,眼神闪动,顶上第三朵罡云忽大忽小,似是要有什么动作。
他每一朵罡云之内,皆是藏有一件法宝,这是为了平日温养法宝方便,那碧玉如意和黑铁尺已是使过,而最后一朵罡云之内,所藏之宝乃是一根白木发簪,是以白苍木所制,也是请能手祭炼,得他温养数百年,还从未有过动用。
他双目寻来看去,眼神乱瞄,在寻找合适的出手时机,可是几次抬起手来,又都放下了下去,他心中总有一分感觉,似是自己这一出手,并不能建功。
他又望了几眼,心中一动,似也是察觉到了底下的变动,暗忖道:“看来那法宝将成,此物一出,这张道人必然分心他顾,到那时我再出手不迟。”
他看了看左右,向身侧几名同门递了个眼神过去,伸手手掌作势欲推,又指了指自己顶上罡云,这是要他这几名同门到时一齐发力,牵制住张衍,他好出手暗袭。
这四人也知他有一桩法宝未曾使用,看他动作,立时心领神会。点头便示了然。
张衍这处,感受到底下炉烟高炽,知是那宝物现世已是近在眼前。
然而越是事到临头,他越是全神戒备,眼神也是如刀一般,更是森寒锐利了几分。
他很是清楚,似此等关键时刻,反而最为紧要,万万松懈不得。
在法宝出来的那一刻,列玄教那几人肯定出手阻挠,不会容得他轻松得宝。
双方心中都有心思盘算,一时战局对峙,呈现僵持之势。
又过得一炷香,忽然底下地火天炉之中轰隆一声大响,似有一道天雷在耳畔炸开,这一声似开山陷地,群山回荡震动,便是五百里外双月峰上,所有人都是耳中嗡嗡作响,头脑发胀。
张衍似是也被这声音吸引住了心神,把头微微偏了过去。
公羊盛眼中精光一闪。
就是此时!
他把手一指,一道白光,自罡云之上如矢飞出,电光火石之间,直直射向张衍!
张衍虽是早有防备,但也未曾想到此物来得如此之快,正要将身上宝衣精光祭起,硬扛这一击,那地火天坑底下,却有一物晃了一晃,倏尔隐去,眨眼之间,竟出现在张衍身侧,挡在前方!
竟是法宝感应到主人危险,主动跃出,以身相救!
只闻“哧”的一声,这根白木发簪,竟是只一下扎穿了此物。
张衍也未曾想到,这新炼法宝竟有虚空挪转之能,惊喜同时,却又不免心中疑惑。
这法宝乃是大妖遗蜕所炼,便是不敌那玉簪,又怎会被其扎穿?
正奇怪间,忽然一股心神相连的感觉涌了入心田,不由一阵诧异,再往那法宝上一看,就已知晓了前后因果端倪。
他不由一声大笑,冲着公羊盛一个拱手,道:“多谢道友,助我法宝破气开窍!”
公羊盛听得此言,先是不解,随后面色陡然变得难看无比,显是知道发生了何事,他身子耸了一耸,只觉胸中一阵气血翻腾,险些没有吐出血来。
法宝出世之时,需已法针扎破事先留好的孔窍,使其能吞吐灵息,感应凉暖,与天地交换气机。
然而也不知是因为这件法宝所用宝材太好,还是其他什么缘故,其质地实在太过于坚牢,底下炼宝二人毕竟只是化丹修为,怎么努力,也无法破开气窍,完不成这最后一步。
本来张衍在外,还能请他出手施为,可他正与诸人交手,根本无暇分身。
梁长恭与魏叔丹也是急得满头是汗,若是错过了时辰,这法宝最后便不是一桩废宝,其流品也要大大降低,白费了他们先前一番辛苦。
在他们正彷徨无计之时,谁想得到这宝物竟然会主动飞出护主,借公羊盛那根暗算张衍的白木发簪,顺势开了灵窍。
此窍一开,此物得以感应天地灵机,内外交融,于顷刻之间,成就为一件至宝!
张衍一伸手,这法宝便自动落在他掌心之内,仔细看去,见其似一片小巧柔嫩的金色贝叶,不过婴儿巴掌大小,通体脉络清晰,幻彩流溢,云光致致,颇是是精致喜人。
这宝初临人世,正自欢欣鼓舞,迫不及待向他心中传递来的一阵阵活泼雀跃之意。
张衍微微一笑,那梁、魏二人,果是不负宗师之名。
他也未曾想到,此物甫一出世,就已是一件蕴含有真识的通灵玄器,能自发护主,挡去灾劫。如是再放在身中窍穴或罡云之中孕养,不定日后就能孕出真灵,成就真器!
第二百零一章 乾坤一叶,封禁再解
这件法宝是用张衍自身精血祭炼而成,是以一入手中,不用探究,就知其中玄妙。
他微作沉吟,随后朗笑一声,道:“原是如此,倒是正可派上大用,自今日始,我便唤你为‘辟地乾坤叶’,如何?”
得了赐名,此叶倏地一颤,旋起飞舞,柔光阵阵,拂面而来。
张衍心神之中,自然而然感应到那传来的一丝丝欢悦,笑了一笑,把手一托,放了此宝出去,由得其在身侧漂游。
往上方看了一眼,见那玲珑口袋仍在与木行真光纠缠不休。
如今去了束缚,他已是无所顾忌,正可放开拳脚,与这班人好生斗上一番。
一声清啸,如鹤唳龙吟,他把袖一甩,踏云而起,小诸天挪移遁法一转,霎时之间,就跨过上百丈距离,来至那五人身前,辟地乾坤叶也是如影随形,一闪之后,跟了过来,他身后蓝光一闪,大浪疾涌,洪奔而至。
公羊盛等人皆是大惊,他们是见识过这真光厉害的,忙从那玲珑袋上把法力收摄回来,法宝纷祭空中,总算回护及时,虽大潮急浪不断冲刷过来,五人却如海中礁石,兀自挺立不动。
张衍弄出这般声势来,并不指望伤敌,只是为了牵制住这五人手脚,见目的已成,便心下一催,辟地乾坤叶立时呼应而起,如叶飘旋,往前飞去。
首当其冲的是那名秃顶道人,他瞅见此宝往自己这处而来,脸色稍稍一变,自思这法宝必不简单,是以小心取了守势,把手中紧握的一根雷枝往上一拨,想要将其阻住。
乾坤叶到了他身前五丈之内,倏尔一震,就有一道淡金波涛泄下,如帘垂挂,闭绝上下四方,将他套了进去。
张衍微微一笑,也是往里步入,身影也是陡然消失不见。
公羊盛看那光障古怪,不禁皱眉,扬手一发罡雷打出,身后三人也是反映过来,连忙发力齐攻,道道罡雷劈下,撞在那金光帘幕之上,却只是轻轻摇颤,并不能破。
那秃顶道人一被罩住,环望一圈,见其余同门一个不见,心下不免着慌,忽见张衍也是跨步进来,一句话也不与他不多说,信手一挥,紫光耀闪,一道神雷轰然击出。
秃顶道人吓得魂不附体,没了另几人帮衬,他一个人哪里挡得住这等霸道神通,身上宝光顿被击破,被那余波震向后抛跌,还未落下,一道金光飞过,便将他一铡两断,神魂皆消。
这法宝一旦罩定一人,就可将其圈了进来,若无应对之法,只能被困锁在内,难以脱身。
虽在此间之中,他们法宝神通依旧能够使得,但张衍先前之所以收拾这几人不下来,乃是因为这五人攻守进退,皆是一体,委实难以下手,此时乾坤叶将其一分,正好给他逐个击破的机会。
料理了此人后,张衍袍袖一甩,一道蓝芒收了尸首,随后一转身,就从光幕中走了出来。
公羊盛等人见他乍隐即现,而那秃顶道人却已然不知所踪,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心底都是寒气大冒。
张衍锐利目光一扫,落在那高道人身上,顶上那乾坤叶感受到他心意,极有韵律的一摆,掉头一旋,向其飞去。
高道人不觉骇然,急起遁法,一道光华浮现脚下,带他出去了十数丈,可那乾坤叶紧追不舍,在空中一伸一展,已是起了挪移之能,眨眼追至其头顶上空,一道金光帘幕垂下,将他也罩入其内。
张衍面无表情往里一走,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就将其杀了,又是独自一人从里步出,转而往那谭姓女冠看去。
谭姓女冠面上现出恐惧之色,惊叫一声,妄想退避,然而又怎快得过乾坤叶,此叶隔着五丈远,放出一道形如倒扣漏斗的金光,亦是将她罩了去。
公羊盛见张衍又套了他们一人,即惊且怒,大喊道:“休想!”
他祭起手中铁尺,那沙道人运起金白飞丸,齐向他打来。
张衍轻笑一声,道:“不忙。”
大袖一摆,两道光华飞出,福寿锁阳蝉飞出定住铁尺,五灵白鲤梭上前撞开飞丸,自己则信步入了光幕。
公羊盛与沙道人见丝毫阻不得张衍,都是心头直往下沉。
那谭姓女冠被那乾坤叶圈了进来,正自彷徨无措,一见张衍,顿时涕泪横流,跪下道:“张真人,饶命,奴家愿为奴为婢。”
张衍见她双手藏入袖中,显是暗扣法宝,不觉冷笑,把袖一挥,三百六十五滴幽阴重水似雹雨骤来。
谭姓女冠果是早有准备,手中法宝祭在空中,拼命遮挡,可便是如此,也不过支撑得片刻,就在铺天盖地的攻势中被打得筋骨皆碎,形神俱灭。
而此刻外间,沙道人一把抓住旁侧公羊盛的衣袖,慌张道:“师兄,事不可为,我等不如快些走了吧?”
公羊盛看他一眼,道:“走?往何处走?”
沙道人不由怔住。
他心中明白,今日这一战,列玄教本是倾巢而来,而今菁英尽折,日后恐难再立足于中洲,他不过只剩百来年寿数,就算回得教中,又有何用?
公羊盛一抖衣袖,甩开他手,冷声道:“那张道人挪移之术了得,就算想走,又岂能走得了?还不如在此放手一搏,或还有几分活命机会,为兄要解开那祖师神像第三道封禁,师弟你便设法拖延一二,若能保得魂魄不灭,为兄亲送你去转生。”
沙道人知道自己已是别无选择,闭上双目,惨然一笑,道:“小弟定会设法拖延,只望师兄不要忘了诺言。”
他探手入得袖囊中,取了一瓶丹药出来,看了几眼,最后面上透出一股决然之色,拔开瓶塞,把一瓶丹药通通倒入嘴中。
此药乃列玄教秘传,就算他在列玄教中身份不低,也只得十数枚,平日只一粒,就可催得法力大涨,现在全数吞下,已是不把自家性命放在心上了。
过得片刻,他嘿了一声,顶上那第三朵原本隐约可见的罡云忽然越转越急,渐渐凝实,虽未至二重境中,但此刻法力之盛,已然攀至他所维系之极限。
这时金光一敛,张衍重又现出身来。
沙道人双目通红,狠狠看向他,忽然发一声喊,伸手向天一指,一道光华自背后冲出,云光之中,现出一柄光灿盈盈,腻白如雪的玉钩,一个御使,就往他斩去。
公羊盛见他用了这柄玉钩出来,知其要拼命了,赶忙退开几步,到了祖师神像之侧。
此刻保命要紧,也顾不上行那等繁琐礼节了,双指捏出三道法符,往自家额头。胸口,腹下一拍,随后拿出三根仙香,用双手环捧在前,嘴中念念有词。
沙道人明白这时要逃只会败亡得更快,还不如把生死抛在一边,放手搏命,那第三道封禁解开需费不少手脚,便是自己不敌,也能为公羊盛争取到几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