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冲玄道:“那便请两位稍待片刻。”
当下运指代笔,以法力凝化出一张符书出来,轻轻一挥袖,把其送了出去。
等了许久,就自外间来了两名身形威武雄壮的男子,身高足有三丈开外,正是三上殿中专以负责搬岛挪峰的佻人。
不过眼下所见,却并非两人原来身长,只是为了方便来至此处,故而刻意把身形压小了。
二人此时跪下道:“禾共、禾收,奉山门之命到此,听从三位真人调遣。”
甘守廷并不知这两人来历,仔细问了几句,才知其本事,不觉大喜,道:“有了这等帮手,必能事半功倍。”
宁冲玄道:“那便不必耽搁了,随我来吧。”
他起手一招,自碑上飞来一团云气,将三人与那两名佻人俱是裹住,就往通幽井中投去。
甘、吉二人顿觉自身又是穿过一座阵门,待脚踏实之后,发现己身却是落在了一座以坚石修筑起来的洞厅之中。
宁冲玄道:“此处已到了山门禁阵所辖尽头,再往下行,却需我等自行飞遁了。”
两人点头表示知晓。
宁冲玄不再多说,当先飞去,二人也是带着佻人往下飞遁。有半个时辰之后,到得一座与先前相似洞厅之中,终是停了下来。
宁冲玄一挥衣袖,将密布四周的黑污之气扫开了一些,道:“我只能送到此处,下来就需得依靠两位自家了。”
甘守廷打个稽首,道:“我等是了签了法契的,定然不会有负所托。”
两人先是对那两个佻人仔细叮嘱了几句,随后将九还桩放了出来,摆在身前,又坐定下来。
不一会儿,已是把自身一缕神魂遁出,附至那玉桩之上,此物一晃,倏忽间飞腾起来,就往更深地渊之下落去。
两名佻人也无需照应,各自拿了一枚法符出来,塞入嘴中,同样跟着跃了下去。
那玉桩一路往下穿行,因受那元磁之力牵引,遁速却是越来越快,只是两人神魂藏在宝桩之内,无法估量外间准确时间,只是觉得一路颇为漫长。
也不知过去多久,就觉柱身轰隆一震,似是撞在了何物之上,两人都是神魂一阵颤动,皆知若无意外,玉桩此刻应已是砸穿了浑元地障,距离地根所在,已然不远。
就在两人下去之后,宁冲玄便在上方盘膝打坐。
这里无甚灵机,便有一些浊气,也是污秽太重,还沾染了一些磁力,无法用来修炼,只日常修行只好用丹玉来代替。
他这一沉浸入内,便不知不觉过去一月。这日,忽听得下方有隆隆声响,立刻醒转过来,凝神往下望去。
那声音愈发接近,百息过后,就见两根白影嗖的一声,自眼前一冲而上,似要去往更高处。
他反应极快,伸手一拿,就起得法力将之拿住,并道:“两位真人,可以放手了。”
两人将他制住了玉桩,便亟不可待地把神魂遁回身躯之中,只是眼中光彩黯淡,似是自身神气折损过多,甘守廷拱手道:“多谢真人相助,未想元磁倒转之后,排挤之力竟是这般大,我二人险些无法驾驭。”
宁冲玄伸手入袖,随后抛去两只丹瓶,道:“此是养神丹散,两位快些服下吧。”
两人道了声谢,接过之后,辨了辨药散,不觉露出欣喜之色,忙不收入法体之内,坐定调息养神。
宁冲玄这时则运转法力,身周立时跃了出来一道道光华,将玉柱之中涵纳的地气全数收来,随后在手中聚化为一道剑光,再往上一送,其就化光遁走,很快飞去不见。
就在那气剑飞出地渊之后,几是同一时刻,溟沧派中所有洞天真人,皆是生出感应,默默看了过来。
渡真殿中,张衍睁开双目,也是同样投去了一眼。
这一旦开始收取地气,那便代表数百年筹谋的大计真正开始发动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便将迎来一场决定山门日后兴亡的生死之战。
“大战将至,需得尽快将乾坤叶炼成了,只盼能够赶上了。”
这十载以来,这宝物真识蜕变之兆愈发明显,相信距离期望已是为时不远,不过是否能当真在劫前功成,这也是难以说准之事。
正待再次入定,忽然间,他心有所感,察觉到有界中一灵气跃跃欲动,极是活泼,既似长江流水,又如奔潮大浪,其内蕴含着一股勃勃生机。
转首看去,那方向恰是从大弟子刘雁依修持之地传来。
以他功行,自然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自家这位大弟子入界修持这许多年,也是渐渐窥到入得那一步的门径了。
只可惜以眼下情形来看,离开劫或许只有数十年,下来便能有所成就,应也无法赶及劫中大战了。
他思忖道:“人劫一开,无人敢言必然能过,不入此战,说不准也是一桩幸事。”
第二百三十一章 如意应灵丹
溟沧派,浮游天宫。
殿前法台之上忽有虹光旋卷,清气散洒,浮动许久之后,现出两个身影来。
秦掌门自主位之上站起,打个稽首,道:“两位掌门到了。”
来者正是平都教掌教戚宏禅与还真观掌门濮玄升,两人也是还礼,道:“秦掌门有礼。”
身为一派掌门,自然不可能轻易出了山门,俱是以一具化影分身到此。
秦掌门请了两人坐下,道:“两位稍等片刻,还有一位客人未至。”
戚、濮两名掌门都是点头。
等了大约一刻,法台另一处,竟是一点灵光凭空遁出,随后一股高昂灵机冲起,虽只光虹一缕,但两名掌门却是一阵心悸。他们分明感应到,这如珠凝光之中有无数煊赫剑光团聚飞转,似一散开,就有开裂天地之威。
随此光缓缓扬开,里间渐有人影踏步而出,最后却是行了出来一名英姿挺俊,目中神光湛然的的三旬道人,他抬手一揖,道:“秦掌门,岳某依约而至。”
秦掌门起座,郑重还有一礼,道:“岳掌门有礼。”
“果然是少清派岳掌门!”
戚宏禅、濮玄升两人都是精神为之一振。
虽此前秦掌门话语中就曾透露,溟沧派与少清早有盟约,但他们两人谁也不肯定这是否安抚之言。
也不怪他们多想,毕竟以此派以往作派,只是言语答应,更可能最后是自行其是。
然而此刻见少清派掌门岳轩霄也是到来,终是心思定下。
少清、溟沧联手,玄门两大派站在一处,便与天下为敌又如何?
四人见过礼后,各是坐下。
秦掌门言道:“我溟沧派已是于两日之前,凿通了那浑元地障,现已取了地气上来。”
说话之间。把拂尘一扫,就有一股浓盛气机浮起,随后一股轻飘去天,一股缓沉不动。彼此泾渭分明,各不相扰。
岳轩霄自能辨出,这正是方采未久的地气,眼中露出赞色。
溟沧派这番极为果决,说动手便就动手。便一步跨出就与天下为敌,也是毫无犹豫迟疑,此举甚合他心意。
戚宏禅、濮玄升见那地气,除了略微感慨,神情之中也无有什么变化。这毕竟是早已议定之事,对于这一天到来,他们心中早就所有准备。
不过原本地气之出,缓而有序,浑元地障犹如一层皮膜,一吐一吸。一张一合之间,窍开窍闭,将灵机散布而出,但若经外力强行破开,那就有所不同了。
其一旦不得收拢隙口,那溢出之势,势必会愈演愈烈,到了后来,再也无法阻住,会以千百倍之势奔涌出来。甚至有可能牵得地脉变动,那是怎么也隐瞒不住的。
是以他们心下都明白,至多百余年,诸派洞天真人就会察觉到地机震荡之时。就是启战之日。
秦掌门这时看向三人,缓声道:“三位掌门,大劫当前,首要之务,当先要辨明敌我。”
他眸光虽是清正,但却能言语之中听得出来。这背后却是隐有一股杀伐之气。
戚宏禅站起身来,把手一拱,言道:“诸位,玉霄与太昊、南华、补天三家合盟一处,此四派乃我之大敌!”
岳轩霄淡然一笑,道:“天下玄魔两势,秦掌门欲去天外,魔宗不会信任于我,该当视之为敌。”
濮玄升微微一思,问道:“元阳派又当如何?”
秦掌门言道:“屈如意此人虽是难得奇才,但身背一门兴亡之责,负累太多,以至于性情过于保守,若无十分把握,他是不会靠向任何一边的,待到开劫,我如言明要去往天外,他只要还有安稳退路可走,便断然不会相从。”
濮玄升微微吸了口气,道:“如此除我四家及门下依附之势外,天下诸修,当皆为敌手了。”
秦掌门并不避讳,颌首道:“不错。”
岳轩霄一派云淡风轻之色,似浑然不把对手放在心上,只道:“我少清修士虽不多,但一门上下无一人畏惧生死,此回正可叫天下众真知我剑锋之利。”
戚宏禅神色一肃,提声道:“无论形势何等凶险,我平都教必与诸位共同进退。”
秦掌门缓声道:“此劫一开,涉及生死之争,诸派再不会留手,必会动镇派之宝,尤其玉霄有补天阁相助,此派之中有几件专以用来应对九洲大劫的法宝奇物,却是不得不防,今日唤得三位来此,便为商量该当如何应对此事。”
濮、戚两位掌门心下微凛,若只看力量强弱,只溟沧、少清两派,已占天下玄门之半,再加上他们两家,纵然对面还有魔宗,也可一斗了。
但宗门之战,绝非这么简单,尤其涉及诸宗镇派之宝,更当慎重以对。
补天阁虽是只得两名洞天真人,但到那时,所能使展出来的手段,许还远在太昊、南华两派之上。
这等比拼,没有任何取巧方法可言,是一便是一,是二便是二,只看谁人后手多,谁人准备更是充分。
不过在座几人都知,秦掌门为此事筹谋有近千载,而对面不过是迫于大劫和溟沧威势,临时纠合到了一处,本来就是心思各异,更不会讲究什么协辅之道,只要不给其等统合筹谋的机会,此番仍有不少胜算。
四派掌门在这里商议对策,而渡真殿中,张衍正闭目沉坐在涵渊重水之中磨练功行,这时忽有一道灵光过来,在土台之上盘旋不去。
他心中有感,就拿了一个法诀,自重水之中遁行出来,随后一抬手,把灵光召来,却是一封飞书,扫了一眼,道:“原来是周师兄唤我,想来定是有事。”
他想了一想,一点眉心,就放出一道剑光,出了玄泽海界,便往下方龙渊大泽遁去。
行走途中,他随意一辨,见众弟子仍如以往一般,全然不知大劫将至。而门中十余位洞天真人气机则恰如那深海之水,表面波澜不兴,内里却是涌动往来。显然在得知山门已是打穿地障之后,每一人都在抓紧时机准备神通秘法,以备不远之后的大战。
不过片刻,那剑光便到了丹鼎院中,随后落至鱼船之上,显出身影来,在外道:“师兄可在?”
“师弟来得却快。”
周崇举一声笑,自里走出,看了他一眼,侧身道:“师弟随我入内说话吧。”
张衍抬眼一望,见他头上平添了许多白发,不觉一阵诧异,道:“师兄?你这是……”
周崇举一摆手,笑道:“不妨事,先前为门中炼丹,耗损心血太过,才是如此,你且放心,见不得灵崖身死,为兄怎么也不会舍得弃世而去的。”
张衍随他入了阁楼之中,坐下之后,问道:“不知是何等丹药,令得师兄这般耗费心血?”
周崇举呵呵一笑,道:“正要与师弟你说。”
说到这里,双眸之中却是熠熠生光,道:“丹可救人,亦可伤人,早在你入得渡真殿之前,掌门真人曾拜托我祭炼一副可得伤得洞天修士之丹药,只是为兄非是此辈中人,故炼来颇为吃力,而在百余年前才有了进展。”
张衍微叹道:“既是为此,师兄为何不来寻小弟?虽小弟炼丹之术虽远不及师兄,但也勉强算得入得门径,相信也可助得师兄。”
周崇举摇头道:“那岂不是耽误你修炼功行?况且这等事,乃掌门私下交托于我,也不便说与你听。”
张衍念头一转,道:“师兄今日唤小弟到此,莫非是因这丹药已是炼成?”
周崇举笑道:“正是为此,只是此丹到底如何,为兄功行浅薄,不好评判,故请了你来一观。”
他自袖中取了一只玉碗出来,却见盛有一碗清水,里间有一条不过指肚大小金色鲤鱼,在里游来转去,状甚灵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