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定仙这才释然。只是叹道:“那真是可惜了,要是当时西洲东伐之时有此术,许就不会有那般多伤亡了。”
亢正真人摇头道:“哪有这般容易,当时妖魔何等势大,此术可伤人,也可伤我,何况那几头天妖几是与世混同,就是用出,也不见得有多大用处。”
说到这里,他语锋一转,道:“这些早已是过往之事了,可暂且不谈。”
谭定仙等人连忙称是。
再有半日之后,有一名弟子上殿言道:“禀告真人,元阳派屈掌门已快至山门之外了。”
亢正真人目露喜色,道:“好,诸位且在此安坐,待我亲自出迎。”
他与三名掌门告歉一声,便动身而行,到了山门之外。
不多时,就见前方过来一座金色楼船,虹霓之光凝而不散,掖张臂伸,展如两翼,似延去无穷远端,正是元阳派中掌门座驾“金坛元磁大山舟”。
到了摩赤玉崖百里之外,此舟便就停下,屈如意下了法驾,行步而来,其身后却是跟着巫、武两位真人,他一路疾行,路上也未有耽搁,原本早便该到了,但因处在天外元天之术下,是以直至现下才至。
亢正真人与他门前问礼寒暄过后,便将其迎入殿中,与此间众人又是好一阵见礼,才是坐定下来。
眼下终究还有外敌,亢正真人便不再慢慢兜转,直言道:“我此前收屈掌门来书,言得愿与我玉霄结为友盟,不知然否!”
屈如意一点头,回道:“是有此意。”说到这里,他神色肃然,“不过在此之前,却需贵派给我元阳一个许诺。”
亢正真人也是神容一正,道:“屈掌门请讲。”
屈如意目光正视过来,语声缓慢道:“不管下来局面如何,贵派务必要保全我山门及那灵穴不损。”
亢正真人正要说话,却是忽然露出倾听之色。
过了片刻,他点头言道:“上人方才传有法旨,言此事可以允得屈掌门。”又看向谭定仙等三人,道:“非止是元阳,只要我玉霄友盟,皆可保住其山门灵门不失。”
屈如意看了他片刻,便起得身来,打个稽首道:“我元阳自此刻起,便是贵派友盟。”
这一语说出之后,不知为何,众人忽感一阵异样,只解决浑身气机上扬,虽不是法力增长,但冥冥中却可感觉天时地利人和无不站在自己这边,这等感应颇是玄妙。
屈如意同样也是感觉到这一丝异状,稍作查探,发现并无对自己不利之处,诧异问道:“可是贵派施得什么手段么!”
亢正真人笑道:“屈掌门莫惊,此是我玉霄一道玄术。”
虽还未曾正式立约签契,但一派掌门亲自到得自家山门之中,这却已是显出了足够诚意,是以他并无任何隐瞒,将此前布置都是说与他知晓。
屈如意听完之后,也是动容,道:“世间竟有这等妙术!”
他元阳派出过洪佑这等人物,也曾留下过一道玄术,但此术需借用镇派法宝玄机阳壁施展,且也只有守山之力,没有攻伐之能,丝毫不能与此等玄异之术相比。
他再一转念头,很快意识到,玉霄派每一步都落到恰到好处,补天阁先前那两道玄术,当算是玉霄先手了,而自己到来,又是大大加重了玉霄这边筹码。
且更为厉害的是,灵崖上人竟有手段遮去天机。
这当不是那么简单的,想必又是一道玄术,等到溟沧派发现不对,玉霄这里已是一步步累积起了极大优势,想要逆反回来,可谓难之又难了。
但同时又想,若是自己投入了溟沧派那处,未知结果如何。
思虑到此,他却摇了摇头。
之所以选择玉霄,固然是因为看好玉霄这一方,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便是双方一旦战起,玉霄有玉崖在手,可镇定洲陆,那么至少元阳山门可以保全下来。
而溟沧派在他看来,完完全全是背水一战,自家灵穴也未必能够保全,可休说友盟山门了,就是赢了,也是惨胜,那到时元阳根基已折,就是再想兴复,又谈何容易。
他能估计到,溟沧派那边有还真观,六大魔宗多半是不会靠了过去的,等其等也是来书,或是站到玉霄这一边后,那这里势头当是更胜,必能推到了一个前所未的高峰。这就好比数条溪流汇成一条滔滔大河,又是顺势而下,任何挡在前面的障碍都会被冲得粉碎。
谭定仙言感慨道:“若能凭借此术,一鼓而定,不必动手,那是最好不过了。”
商恕霆一抚须,摇头道:“谭掌门想得虽好,可那溟沧派岂是易与更不提还有那少清派,不会那么轻巧的。”
亢正真人言道:“商掌门所言甚是,我等虽出此术,但溟沧派与少清派都是万载大派,也并非就无有还手之力了,其定会想尽各种办法破我手段。”
他语声稍顿,看向众人,“还有一事需得提防,诸位门中镇派之宝为何众皆知之,便是那少清派为何也略有耳闻,然则溟沧派镇派之宝是何物,万载以来,却是无人知晓,既我祖师留下手段,太冥真人未必不会,若其动用,可扳回一些劣势。”
众人一思,顿时神情一凝。
小宗小派镇派之派多需宣扬出去,这非是为了炫耀,而是用以威慑外敌。
而大门大派,就是无有镇派之宝,也不惧外敌,通常是不会将至宝轻泄于外,少清那是不屑于隐瞒,而玉霄派则是那座玉崖太过闻名,而溟沧派,却是一直深藏不露,纵然外间一直有所猜测,也无人可以确定。
若是上面也附有一道玄术,不定是太冥祖师所留,那想来威能绝然不小。
亢正真人又道:“但诸位也不必惊慌,我道出此事,便是告知诸位,此种种一切都在上人料算之中,我虽未见得能仰仗此术将溟沧,少清两派一气压倒,但却可把其杀招一个个逼了出来,其就散能逃脱眼下,最终也难以挽回败局,无非是多挣扎几次罢了。”
肖凌云皱眉暗忖:“如此看来,若是行事顺利,那么仅以此玄术就可压倒对面,解决一切疑难,先前补天阁所为非但不是冒失,反而是大大功臣了只可惜我南华派飞升真人并未有任何玄术留下,不然倒可在此时插上一手!”
第二百四十六章 任凭天风雨,我自一剑开
包括元阳派掌门屈如意在内,所有人都明白玉霄派为了与溟沧派争胜,准备了也非是一二日了,自有一套施之可行的计策,下来就看谁手段更高明了。
太昊掌门商恕霆看了看四下,又与另几个掌门对了下眼神,便打个稽首,道:“如亢正真人所言,溟沧派与其友盟不至坐以待毙,会寻求破局,我以为攻我山门便是一法,就算谭掌门手持玄术,可以威慑,也难保其等不会铤而走险,贵派既已许我等山门不损,可否提前防备呢,如此我等也好无有后顾之忧。”
亢正真人明白,这是怕把溟沧派逼急之后,其会不顾一切出手,要他玉霄早些把玉崖祭了出来,好安定人心。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由于迁羽量胜之术是积小胜为大胜,其中过程又是缓慢,非是一下将所有手段甩出来才好,唯有一步步持续不断添加柴火,方能将这炉火烧旺。
故他言道:“诸位莫要忧虑,我玉霄既然已是答应诸位,那早便设有对策了,溟沧派若敢妄动,定可让其有来无回。”
屈如意为人虽偏向保守,但思虑却是严密,此刻却是看到了玉霄谋划之中的一处破绽,便言道:“若是溟沧转头攻袭北冥妖修呢,贵派救还是不救?”
谭定仙等人神情都是变得微妙起来。
北冥妖修背后有玉霄派支持,严格来说也是己方阵中之人,对这点他们都很是清楚,但方才却无人去提,有意无意的忽略了,而屈如意这一语出来,却是一下将之挑明了。
亢正真人笑了笑,道:“那也无妨,北冥妖修与我并未签契立约,心思也是各异。与我算不得真是一路,便是俱皆亡覆,又能如何?况且溟沧派攻打北冥洲,无我护持。洲陆必是残破,溟沧派灵穴也会因此而崩坏,那在我‘量胜’之术下,其所做所为不过是自削气数,自寻死路。若只用区区几名妖修性命就能令其付出如此代价,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他留着北冥妖廷不管,看似是为溟沧派开得一个缺口,但实则是更为凶险的死地。
屈如意淡声道:“那便好,区区妖魔,实不值得我人修去多费心思。”
谭定仙人都是点头,他们不知玉崖到底能护得几洲,但若兼顾东华之外,还要保全北冥洲,那力量难免分散。所以不去理会那些妖修自是最好。
而且区区披毛戴角之辈,当年未曾被杀尽已算运气,现下死便死了,又与他们何干?
正在这说话之际,忽然之间,所有人神情一震,却是方才那等气机上扬之感又一次出现了。而且这回更为强猛炽烈,若说此前只是一簇火苗,那现下就是熊熊之焰,这定是局势中又出现了什么对他们大为有利的变化。
亢正真人闭上双眼。做出倾听之状,好一会儿,才又睁开,目中竟是奕奕有光。神采焕发,抚须道:“诸位,冥泉宗掌门梁真人方才已与上人定好约言,若是溟沧、少清两家合流,灵门六宗愿与我玉霄站至一处,联手对敌!”
谭定仙等人一听。顿时面露喜色。
若说先前几个手段只是让自己这方占得上风,还不甚稳固,但这最后一块拼图上来,却已在大势之上压过对方整整一头了。
亢正真人心下已是大定,他着看向殿外,这一次可谓把天下除溟沧友盟之外的势力都拉到了己方阵中,这等强盛气数怕是再也无法用玄术遮掩下去了,心下暗忖道:“我这处已是攻手频出,就看对面如何接招了。
溟沧派,浮游天宫大殿之上。
殿中诸真忽觉有一股莫名气机上身,萦绕不去,皆感若不及早除去,恐会对自身不利。
秦掌门把拂尘一摆,拿一个法诀,默运片刻,便道:“此当是玉霄派所施玄术,我方才体察天心,已大略知晓此术端倪。”
他一弹指,十余道灵光飞出,各入在座诸真眉心之中,只是一瞬间,众人便明白了此术之用。
戚宏禅皱眉道:“这门玄术靠得是人心之凝,气数之聚,此刻我等已是处在弱势,需得快些破局才是。”
此间所有人都是深思不已,似在考虑从何处入手解决。
张衍转了转念,明白此术其实就是双方不断持续聚势消势的过程,这就好两边都在堆叠巨石,哪一方越是庞大,则越难撼动,而双方所要做的,便是要设法削弱对面,同时又壮大自己。
但这并不是最好应对办法,因为这其实是被拖入了玉霄派的节奏之中,上策自是设法自外破局,将这玄术消去。
可这一点显然无可能轻易做到。
他思忖许久之后,心下有了定计,忖道:“此一法或可破局。”
正想说话之时,殿外有人道:“掌门真人,少清派薛长老在外求见。”
秦掌门言道:“有请。”
不过过得数息,就见一道金光纵入殿中,化为一个矮小老道,正是少清派长老薛岸,他上来一揖,开门见山道:“小道奉掌门之命而来,特来问一问秦掌门,玉霄那玄术已是占得先手,可需我少清出手将它破了?”
秦掌门一思,问道:“贵派用何法破之,可是要用那‘极朔回天’之术么?”
薛长老回道:“正是。”
秦掌门道:“此术当要慎用,现下尚不到如此境地,待我谢过岳掌门。”
薛长老不再多说,打个道躬,倏化一光,就又跃遁而去。
孟真人打个稽首,问道:“师尊,这‘极朔回天’可有不妥之处么?”
秦掌门言道:“此法是少清鸿翮祖师所传,号称此术一出,就可转我入得昨日,重演过去,更有夸张之言,说是此术若能推演到极致,以数位大能联手,便可倒转日月天轮,逆反一界,重回地气未涌之先。”
戚宏禅骇然道:“这世上真有如此妙法?”
座下诸真也俱是动容。
秦掌门道:“我之所以不取。那是因为此术有缺,祖师对此有过评判,言为‘不全之法’,便是施展了。谁也不知结果会是为何,不到最后关头,不必去想。”
萧真人道:“难怪掌门真人说要慎用,原是由此。”
张衍打个稽首,言道:“掌门真人。弟子以为,最为简易之法,便是使对面之人损得几个,当能立刻阻住其势。”
双方之较,没有什么比彼此性命更重要了,此是根本,要是一方接连损失人手,那么这升势无论如何也会被刹住。
濮玄升目光投来,问道:“张殿主准备攻打那几家山门么?”
张衍颌首。
秦玉蹙眉道:“此举不妥,玉霄派不难料到这一点。况且谭定仙有玄术在手,恐怕早已是做好圈套,等着我跳入其中。”
张衍微微一笑,道:“若是攻打太昊、南华等派,自是不成,那我不妨换一处地界,先取那北冥妖廷如何?”
孟真人道:“取北冥洲却是一策,但我恐妖廷未必在玉霄阵中,就是费劲气力取了,也削不去其多少气数。”
张衍目光微闪。言道:“不是一路,可让其变为一路。”
秦玉言道:“如何做到?可是逼迫其向玉霄求援么?玉霄未必会应。”
张衍道:“不必如此,得蒙掌门真人告之,我辈当明。玉霄那术、首重人心,其次才是那敌我之分,那我随后可通传天下,言我溟沧派欲渡去天外之策,彼时天下人心自然两分,非此即彼。妖廷若是从我,那是加我之势,如是不从,我只需遣人前去,破开元君宫,必可削敌气数。”
众人一思,确有道理,而且妖廷与溟沧对敌万载,不是轻易可以放下的,定然不会相从。
萧真人这时道:“只那补天阁有玄术在上,我虽可设法破解,但那却是应了玉霄之意,是在以短击长了。”
张衍言道:“故此去人数是关键,我以为不必多,一人足矣!如此攻打妖廷,玉霄是断然不会为一人施了玄术出来的,唯有可能之法,就另遣了他人过来阻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