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开站起身来：“既然你不去，那我自己去了。”

　　然后，他伸了个懒腰：“嗯——说起来，圣人说这个人我可以随意处置来着，那么该让谁来处理他呢……”

　　话未说完，许初忽然一条直接跳上了许开的背，然后骑上了他的肩膀。

　　她弯下腰，倒过来的头直视着许开的双眼。

　　“……”

　　“……”

　　二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啪。

　　“呀！”许初弹直了身体，捂住自己的额头，两眼泪汪汪的。

　　“坐稳了。”许开收回弹了一下对方额头的手，迈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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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亭县的大牢。

　　门口的两个狱卒在电火炉前烤着手。

　　童生便可以寒暑不侵，但今年的冬天不知怎么的，这些寒冷似乎与往年不同，竟是连他们都隐隐感到了寒意，于是打开了电热炉，烤着火。

　　这种会让童生也感到寒冷的冬天并不算少见，约莫数十年便会有一次，因此二人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自己遇上了而已。

　　而在电热炉上，还放着一些红薯。

　　“呼——东亭侯大人的这东西还真神奇，看来东亭是冻不死人了。”

　　“是啊，而且还能用来烤东西。以前还得专门生堆火，现在连生火都不需要——东亭侯大人！”

　　两名狱卒忽然发现东亭侯不知何时向着这边走来，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女孩，慌忙起身，把烤着的红薯连忙藏好。

　　“新来的那人怎么样了？”

　　“回大人，那人一日三餐我等都正常供应着，也不见他有寻死的迹象。”一名狱卒低头回答。

　　这问的自然是瞑炎。

　　许开点了点头：“那你们继续工作吧——烤红薯给我留一个。”

　　“……啊？”

　　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的狱卒尚未回过神来，许开便已经领着许初来到了瞑炎的牢房之内。

　　牢房内还有着几个尚未撤走的碗筷与水壶。瞑炎被封印的太过彻底，即使是体内的星力也不剩丝毫，因此也需要进食饮水才能不至于饿死。

　　瞑炎看见来人，也并不惊慌，只是微微施礼：“东亭侯大人，终于来了吗？”

　　“嗯。”许开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差不多吧。”

　　然后，他拿出了一块漆黑的盘子。盘子很浅，装着丝丝缕缕的清水。

　　“东亭侯这是要做什么……？”

　　瞑炎本能地感觉到了一种不对劲，但却说不出来什么不对劲。

　　许初长大了眼睛，满眼都是好奇的神色。她也对这个能够把她带出天庠、乃至瞒过圣人耳目的事物非常感兴趣，自然不肯落下一丝一毫。

　　然后，许开直接把瞑炎的头按进了盘子里面。

　　“——？！”

　　盘子很浅，然而不知为何，瞑炎的整个头都直接沉入了其中，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整个头颅都被包裹在水中。

　　然而，他却没有丝毫的窒息之感，甚至他就能在其中顺畅的呼吸。

　　“你要做什么？！”

　　根本没有想到许开行动的瞑炎大声惊叫，然而声音一进入那水中，便直接归于无形，无法传出丝毫声音。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过往，在水中不断闪回。

　　“——？！”

　　终于意识到了许开在做什么的瞑炎双眼猛然睁大，再也不复此前的那种淡然模样。他的四肢剧烈挣扎，然而圣人亲下的封印将他彻底地变成了一个凡人，凡人的挣扎在许开手中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许开依然紧闭双目，感知着属于瞑炎的过去。

　　终于意识到现在的自己的挣扎毫无意义的瞑炎终于停下了动作，伸手在一旁的地面上弄破指尖，以血在地面上书写：“东亭侯大人，您到底要做什么？！”

　　张开着灵识的许开自然注意到了瞑炎的写字，于是说道：“我想看看空屠界的风景。”

　　“您想去看，何必如此？！我在族中地位不低，掌握着许多秘密，若被氏族长知晓，恐怕会破坏两族关系，大人您真的能担起这个责任吗？！”

　　“你自己来都是送死的，你们氏族长如何知晓此事？”许开虽然回答着他的问题，但动作依然不停。

　　他看着瞑炎的过往一生，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许初好奇地凑上前，也伸手进水中，然而刚伸进去她的手便如遭电击一般猛然缩了回去，还不停地甩手，脸上龇牙咧嘴，好像真的被电击了一般。

　　唯有许开除了皱眉依然一切如常。

　　瞑炎忽然猛然握紧双拳。

　　而后，许开微微挑眉，将瞑炎的头拽了起来。

　　鲜血从他的口中不断流出。

　　——他咬舌了。

第331章 没有，真的没有

　　许开颇感意外地挑了挑眉。

　　咬舌自尽。这一已经被证实无法自尽的自杀方法在天言大陆也得到了证伪，所以现在的人族自尽也都不会用这个方法了。而空屠界的土著许开不清楚，或许生理结构的不同让他们有着以这种方法自尽的可能？

　　而后发生的事情似乎证明了许开的猜想：瞑炎身上的气息迅速减弱，看样子很快便要死去。

　　总之提前做了些准备的许开捏住鼻子，拿出来了一个玉瓶，而后捏住了鼻子。

　　真正的万能神药，命源。他此前正是以此物救回了明绍武的性命。

　　一滴命源飞出，落在了瞑炎的断舌处，稳住了他的生命。

　　许初看见那滴晶莹剔透散发着令人生命感到愉悦气息的液体，眼角不由得抽了抽。

　　哥哥也太大方了吧？

　　伤势得到控制之后，许开立刻让张云漾赶过来。

　　“我很好奇，你的一生如此平淡，平淡得不像个平天境，更不要说如你这般贵为天尊了。”许开撑着头，显得非常有兴趣，“到底是你的过往做了假，还是我的境界不够不足以完全发挥这件至宝的威能，所以才只能看到这点东西？”

　　而即使整个头被埋进了水里，那片有着一个狰狞巨口的撒遮也没有打湿的模样。不知是其本身材料有些特殊，还是轮回池中的水并不普通。

　　“咳咳……”

　　很快张云漾便赶了过来，愈合了伤口，顺带解析了一下瞑炎的身体。

　　“这可真是……舌头之内有一根大血管，而且相比于我们人族的舌头，空屠界土著的舌头要更脆……呃，应该说，韧性更差，所以很轻易就能咬断。”张云漾微微惊讶。

　　“舌头？大血管？”许开挑眉，“是他一个人这样，还是所有空屠界土著都这样？”

　　“我现在也就只检查过他一人罢了，怎么知道这种事情？”

　　“也是。”许开点头，随即转向瞑炎，“这是伱一个人的特征，还是你们空屠界土著都是这样？”

　　“咳咳……仅有我一人如此。是氏族长给予我的怜悯，若是你持续折磨我直至我受不了的地步，便可以以此中断痛苦。”瞑炎狠狠地咳了几声。

　　许开不置可否，只是继续问道：“那么，你堂堂一位天尊，一生却如此平淡，虽然也有勾心斗角争夺资源，却也称不上波澜壮阔二字。那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人族文气之道的一品尊为大贤，而妖魔二族对于引气入体之法达到平天境一品的存在则称为天尊。无论是大贤还是天尊，都是万中无一的天才。能达到这个境界，无不经历过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与险阻，有着各种波澜壮阔的经历，历尽艰险方才能够达到这个境界。即使是那些匪夷所思的天才，因其自身过于强大而没有任何磨难，却也因此有着辉煌灿烂不可磨灭的功勋。

　　然而，瞑炎的一生太过平淡。虽然不至于像普通人一样平平无奇，也有着作为一名氏族战士去迎击异兽的经历，但他的一生完全配不上他身为天尊的修为。好像就是稀里糊涂地修炼，修着修着就达到一品。但他的修炼速度，却也不是那些万古一遇的奇才。

　　所以许开才会怀疑是不是被人遮掩了。

　　“咳咳咳……东亭侯，想必你也知晓，我身上的封印是你们人族圣人亲手设下，若是有什么人替我遮掩，想必肯定会将其随手破之。我又要如何将其隐瞒？”瞑炎尚未缓过来，因此说话断断续续的。

　　许开并未在意对方遣词用句的变化，只是漠然地看着他。

　　瞑炎把眼一闭，心一横，就此引颈受戮。

　　许开微微眯起双眼，然后转身离去。

　　张云漾也跟着走了。

　　唯有许初在牢内站了好一会，一直平静地看着瞑炎，直到许开走到半路发现少了个人才转过来把她给拉回家去。

　　瞑炎一直注视着许开离去的方向，连许开第二次回来把许初拉走之后都在一直看着他。

　　终于确认许开不会再回来之后，他仿佛才松了一口气。

　　自己的经历在其他人看来有问题，其实他又何尝不知？

　　能够让自己的修行突飞猛进、直至最后成就平天境一品的秘密，其实就隐藏在那些再普通不过的日常生活之中。

　　好在直到最后，许开似乎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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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那人就是空屠界的人？”

　　“确实如此，我向圣人确认过。”许开背着手，并没有选择直接传送回家，而是就在大街上一步一步地行走，每一步都在雪地上踩下一个深厚的脚印，“圣人还说，我什么时候处决他，就什么开始迁徙空屠界土著。”

　　“……啊？”张云漾惊讶地愣住了，“把这么大的事情的交给你决定，真的没问题？”

　　“圣人说，这更多是象征意义，象征两族此前的误会就此消散，冰释前嫌，而且迁徙工作也需要一些时间来准备，让我不需要急于一时。”许开一边伸手扶稳坐在自己肩膀上的许初，一边说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许初一把一把地揪着许开的头发，好像想要扯几根下来，但可惜的是一根都没能扯动。

　　“好了好了，别闹了。”许开摇晃了一下肩膀上的许初，“那个瞑炎，肯定有问题，暂时我还不想杀了他。但是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我境界不够还是真有什么连圣人都看不破的遮挡。”

　　“后者的可能性很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