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中年妇女的同伙附和了两句,带动了场中的节奏,青年正如宫隐心中所想,是个初出茅庐,脸皮极薄的小年轻,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过多纠缠,只无奈道:“多少银钱,我赔给你就是……”
说着,从怀中取出了钱袋,中年妇女眼前一亮,一伸手就把钱袋整个抢了过来。
“赔?!你赔得起吗?得亏今个儿遇到你大娘我心善,不和你计较太多,就这里的钱吧,多的我也不向你要了。”
言罢,三两下跑了个没影,甚至连低声瓷器的残渣都懒得收拾。
【……】
青年叹息一声,半跪在地上,开始收拾起瓷器的残渣来,一边有人嘲笑起青年的愚昧来,说他上了当,这些人刚才中年妇女在时一言不发,如今却是摆起了老江湖的架子,一副早已看透的模样。
宫隐浑不在意,他心中有了决定,迈开步子朝那中年妇女离去的方向走去,但还没走出两步,身后却传来了声音。
“这位仁兄……你没问题吗?”
宫隐望去,是那青年叫住了他,正当他心中疑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之时,手腕之上传来阵阵刺痛,他低头望去,原来是刚才缠绷带时太过匆忙,没有绑好,如今正有鲜血渗透出来。
“与你没关系。”
宫隐不愿和他人有过多接触,冷冷丢下一句,快步离去了,他听力惊人,跟着那中年妇女走进了一个小巷子。
中年妇女的警惕性不低,进了小巷子后七绕八绕,走了不少弯路,诚然,她很熟悉这里的道路,宫隐也是处于重伤未愈的状态,可双方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她的这些小心思在宫隐面前毫无作用。
“应该没事了……”
中年妇女没有感受到他人的气息,当下从怀里取出了先前那青年的钱包。
“嘿嘿,今天遇到个傻子,这钱袋倒是沉甸甸的……”
正当她打算打开钱袋数一数时,一边忽然伸出只手臂,径直取走了她手里的钱袋。
“什……?!”
中年妇女一愣,下意识抬头望去,但眼前却是空空荡荡,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第11章 武神传(七)
身后的中年妇女发出惊恐的呼喊声,其后便是一屁股跌倒在地的声音,想来是被吓傻了,一旁拿到钱袋的宫隐毫不在意,卡住中年妇女的视觉死角打算离开小巷,可还没等他走几步,忽然一个声音在旁响起。
“哦呀?没想到居然被人抢先一步了……但是,看样子,你似乎是不打算还回去。”
宫隐转头望去,一个面容俊逸的男子挡在自己身前,其面上挂着玩味的笑容,一双桃花眼泛着异彩,身着一袭白袍,略微有些矮小,但相貌实在是挑不出半点毛病来,长发束在脑后,发量比起寻常男子多上许多,手里握着一把折扇,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莫名的魅力。
【刚才围观的人之一吗……怎么回事,难道他想把这钱还给那人?】
虽然对方魅力惊人,但宫隐长得也不差,自然不会在乎一个同性,如今十分冷静,只冷声道:“不要多管闲事。”
在大天罗魔教那样的环境中度过了塑造三观的十几年,也难怪宫隐会有这样的性格,他对谁都很冷漠,没有与任何人建立任何关系的打算,其行事准则可以用“管你屁事”和“关我屁事”来总结,如今显然就是前者。
“诶~”那男子哗啦一声打开折扇,面上浮现从容的笑意,他微微挑起眉头,一副欠揍的模样,“真是不巧,少爷我生平就是好管闲事。”
话音未落,宫隐就动手了,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哪还有不动手的理由?!
——魔教出来的人的确是这样的,想在大天罗魔教中站着活下来,你就得狠,比所有人都狠,宫隐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砰砰砰砰砰!
狭小的巷子之中,激烈的连打声蓦地响起,宫隐悍然发起连攻,本以为能迅速拿下,不曾想对方竟轻松用手中的铁骨扇挡了下来,那身影袍子翻飞,如同是草丛中的花蝴蝶,潇洒写意,如同是在这狭小的巷子中翩然起舞。
宫隐颇为意外。
在杀出大天罗魔教时,他遭遇过不少魔教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都成功将其接连击破。要知道,大天罗魔教可是当世最强魔道势力,其中的年轻一辈又怎么会弱,因此,宫隐自认是有几分实力的,可如今却被人这样挡下。
虽说其中也有重伤未愈的原因,但对方有这般实力,也实在是出乎宫隐的预料,他没想到离开天罗山后的第一战就遇上这么块难啃的骨头!
他这边惊讶,但对手这边又好到哪里去呢。
【伤势未愈,竟能赤手空拳与我战到这种地步……不过,可惜了。】
男子目中精光一闪,手中铁骨扇啪的一声合拢,像是一根铁棍般砸在宫隐的手臂上,伴随着一声闷哼,宫隐攻势中断,空门大开,男子得势不饶人,趁机上前一步,扇子直直抵向宫隐的心头,眼看着就要击中,忽然一只手不知从何处伸来,轻轻抵住铁骨扇,微地一绕,便将那扇子打了开来。
【?!!!】
这忽如其来的一幕使得二人心中巨颤,男子认为,胜利已经近在矩尺,宫隐更是已经在心中叹息,没想到这初出茅庐之际,就得以这种方式落下帷幕,二人谁都没有察觉到这另外一人的气息,可……当下的这一幕是骗不了人的。
如若不是拥有碾压在场二人的实力,断然是做不到这种事的!
“什么人?!”
男子瞬间反应过来,目光一凝,声音与先前有些许不同,有几分清脆悦耳在其中。
宫隐也想问出这么一声,可在刚才与这男子交手后,他伤势发作,胸口一阵气闷,如今又遭遇这种吓人的变故,一口气没顺上来,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去,世界归于黑暗前的最后一眼,他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青袍青年上前扶住了他。
……
“……”
宫隐费力地睁开眼,入目是陌生的天花板,他盖着被子,躺在一个客栈布置的房间内,房间内只他一人。
宫隐尝试着动弹了一下身子,身体各处都传来疼痛感。
如果是正常的武夫,其实不至于让伤势恶化成这个样子,总会有些常识,但宫隐太偏科了,他学习到的武理都是极其功利化的,而他本人虽然悟性不差,但也没到明藏那种以一知万的地步。
简单来说,宫隐是修行内行,调理外行。
以往的时候,仗着年轻身体好,许多伤势都硬抗抗住了,但逃出大天罗魔教那一战,他历经连番血战,身子早已濒临极限,宫隐还雪上加霜般疯狂赶路,如今也算是咽下了恶果。
【这里是……?】
宫隐强撑着坐起了身子,这才发现身上的绷带都被换了,绑得比他好上许多,一旁还有个瓦罐,正咕噜咕噜冒着气泡,其中散发着一股浓烈的中药味。
【……】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伤势的缘故,宫隐的记忆有些混乱,由于过往经历的原因,他的思维受到了一定的固化,一时间不敢往“自己被人救了”这方面去想。
【不论如何,先离开这里吧。】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宫隐太明白这个道理了,他推开房门,外面是客栈的走廊,底下是一楼的大厅,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某些命中注定的东西,宫隐一眼就看见了当初那与他交手的的男子,对方正坐在大厅一角悠然地自酌自饮。
第12章 武神传(八)
宫隐看见男子的同时,对方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宫隐的身体下意识紧绷起来,随时打算逃走,但对方没有动手的意思,只随意招了招手。
“以你现在的状况,我劝你还是老实点为好,真是的,怎么会混成这个样子啊。”男子摇摇头,对宫隐说道,“饿得不轻吧,要不要坐下来吃点,别担心,我要是想对你动手,根本用不着等到现在。”
他看起来对宫隐没太多敌意,坐在那里,自有一股游戏人间的风流姿态。
以宫隐的性子,自然是想拒绝的,但他身无分文,肚子又发出了恰到好处的抗议,这才走几步,脑海里就阵阵眩晕,感觉头晕眼花,当下只得一咬牙,厚着脸皮坐到了男子对面。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可即便已经饿成这样,宫隐也没有一下来就动筷子。
对面的男子看起来已经喝得微醺,脸颊上一抹霞红,他淡淡笑道:“只怕我说出来,你也未必会信。”
感受到这熟悉的谜语人腔调,宫隐不由地阵阵怀念……魏瀚海便是如此,总是说一半留一半。
【也不知他如今如何了……】
宫隐心中轻叹一声,他与魏瀚海十几年情谊,对方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人。
稍微收拾了一下情绪后,宫隐说道:
“你不说出来,又怎么知道我信是不信。”
“呵呵……”男子轻轻一笑,说道,“你自问实力如何?”
对方这个问题忽如其来,但并不是什么不能回答的问题,宫隐模糊地回应道:“尚可。”
“那,你觉得我如何?”
“……”宫隐沉默片刻,说道,“在同龄人中,从未见过比阁下更强的。”
“是了。”男子轻叹一声,“可如果我告诉你,有那么一个同龄人,实力卓绝,轻松插手我们之间的战斗,强行进行了调停,你信吗?”
“……”
宫隐沉默不语,男子则继续说道:“当然了,实力强,这不奇怪,太祖十九岁习武,几年时间就天下无敌了,可如果说,他就是先前那个被讹走了钱袋的老实人呢?”
“……?”
宫隐一愣,试图回忆起昏迷前的那一幕,但大脑阵阵头疼,使得他总如同雾里看花一般,望不真切。
好半天后,宫隐才说道:“阁下的意思是……是他救了我?”
“是。”
“我想,阁下应该不至于好心帮我欺骗他说,我也是想帮他追回钱袋。”
“哈哈,怎么可能,我当时气坏了,骂他不识好歹。”
“就是说,他明知我想吞掉他的钱袋,也还是救了我。”
“是。”
“……”
宫隐无言地望着男子。
男子笑道:“你信吗?”
宫隐缓缓道:“我信……因为,编谎话的话,肯定不会这么编。”
是的,因为太离谱了所以反而可能是真的,如果是编谎话的话,肯定会编得合理一些。
“哈哈!”男子大笑起来,“这话倒是有点意思……你喝酒吗?”
他说着,把酒壶往宫隐面前一推,他对宫隐的态度还算不错,一来是因为先前那穿着青色袍子的青年,二来也是因为宫隐那出色的气质与实力,可以说一看就知道是人杰,也不知为何会沦落到这般地步,有种浑身上下都是谜题的美。
宫隐摇摇头,他从不喝酒,从不,更别说如今身上还带着伤势。
“真是无趣。”男子叹息一声,“不喝酒的男人可是没姑娘喜欢的……对了,你叫什么?”
宫隐道:“魏棕。”
男子道:“我叫藏秀……啊对了,那个救了你的,自称屈沉不过不用在意,应该和咱们一样都是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