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秀笑道:“听说最近这些时日,有些有意思的家伙在这一带游荡,于是稍微绕了点路,打算走这边过……从某种角度讲,也算是遇见了。”
在这种小县城都能遇上,二人的确算是很有缘了。
说到此处,藏秀又不禁笑道:“可惜啊,这么有缘的相逢,到头来却连口热乎的饭也吃不上,但没关系,我请你。”
“这……恭敬不如从命。”
虽然宫隐才大吃了一顿,但作为一个处于发育期的青年,高速成长期的武夫,他的饭量是不可估量的。
藏秀耸耸肩,毫不在意。
宫隐厚着脸皮又吃了一顿,进餐途中,他心中忽然冒出个想法。
【藏秀……他是否有能力管这件事呢?】
虽然藏秀身上没有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但他身上带着一股独特的贵气,对人对事时有着一股难以模仿的从容与自信,这必然是从小培养出来的,种种迹象都表明其必然出身于富贵人家,而且,当初宫隐第一次与他相见时,他便为了屈沉出头,想从宫隐手中夺回那个钱袋,看起来也是个有侠义之心的主……
这想法一冒出来,就再也散不掉了,使得宫隐进餐的动作都慢了下来,这自然也逃不过藏秀的眼睛。
“怎么了?饭菜不合口味?”
宫隐犹豫片刻,说道:“此地人多耳杂,藏兄若是有闲,可否借一步讲话?”
“哦……?”藏秀饶有兴致道,“怎么,看你这样子,莫非是有求于我?”
第18章 武神传(十四)水落石出
宫隐点点头,说道:“算是如此吧。”
“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什么叫算是?”藏秀摇摇头,挥手叫来店小二开了间房,“走吧,我们去上面讲。”
宫隐虽藏秀一起走入了上面的房间,他斟酌片刻后,开口说道:“是这样的……我前些日子遭人追杀,流落野外一个多月,如同野人,进城时给人抓了起来,后面我逃出去时,听见那知县与人谋划,要将我拿去顶包,本以为……”
宫隐将这两天发生的事与自己的猜测尽皆告诉了藏秀。
藏秀双手抱胸:“原来是这种事啊……所以,你想管一管?”
“算是吧。”宫隐如实道,“但我现在还在被人追杀,伤势未愈,势单力薄,孤掌难鸣,觉得仅凭自己,只怕难以处理这件事,恰好又遇上藏兄,觉得这说不定也是一种缘分。”
“我喜欢缘分这词。”藏秀一拍手掌,笑道,“这件事,要我帮忙也不是不行。”
他偶尔的动作总给宫隐一种怪异的感觉,觉得有些过于活泼了,这个词与成年男性的适性可不怎么样。
也不是不行这五个字的意思十分明显,宫隐应道:“藏兄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
藏秀说道:“你知道吗,天城的关家不日就将举办比武招亲,这其中有一副画作是藏太祖亲笔所作,我还挺感兴趣的。”
“……”宫隐愣了一会,说道,“听说过此事……但这画作,似乎得成了关家的赘婿才能得到,藏兄这……?”
“哈哈,我想要那幅画,但这赘婿,我可不想当。”藏秀笑道,“当这个,那可不太光彩,藏太祖也说过,如果不是真的喜欢,谁又愿意入赘呢。”
宫隐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哪怕是在思想已经十分开放的武朝,入赘依然是一件十分耻辱的事,但凡是有点本事的基本都不会如此,因此,关家也是下了血本。
“等等……”宫隐忽然反应过来,他道,“藏兄该不会是想让我上去打到底吧?这赘婿,你不想当,我也不想啊!”
宫隐这番话咋听之下有些看得起自己,但其实也不算在吹逼,虽然他没有登上人榜,但论实力,在人榜中也是位列前茅,拿下胜利绝对不是问题,毕竟招婿的只是锦天关家的一个旁系姑娘,又不是摇光师家的那颗明珠。
“不用你打到底。”藏秀笑道,“但,你的确要帮我应付掉很多场战斗……然后在最后输给我。”
“……?”宫隐听懂了,藏秀是想让自己当打手排除竞争对手,然后由他来捡漏,可,新的问题又来了,“但藏兄你不是不想入赘吗?”
“这个吗,山人自有妙计。”藏秀笑道,“我自有办法应付关家,反正这门婚事,他们最后不会同意的……你意下如何啊?魏兄弟。”
宫隐犹豫片刻,低声道:“这样做不会被关家记恨吗?”
藏秀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呵呵笑道:“记恨上又怎么样,他们关家又不是什么魔门,就算心里知道你是给我当打手的,也不可能把你怎么样,大不了到时我罩着你呗。”
宫隐犹豫片刻,最终答应了下来。
“如若此事能成,我就答应你,但,如果到时候真出现什么实力强大的家伙,我打输了,你也别怪我……说到此事,我觉得以你的实力,即便正常去打,也不可能有人是你的对手,为什么非要我来当打手呢?”
藏秀露出欠揍的表情:“你猜咯。”
宫隐尝试着猜测道:“武功路数或内息见不得光?”
藏秀一愣,好半天才喃喃道:
“……你还挺厉害的。”
宫隐虽然被夸,却不太好意思得意,他这是典型的魔道思维,害怕被人看出武功路数,当下转移话题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调查?”
“调查?”藏秀摇摇头,“天城那边不好插手,这边还不好做的,用不着我们调查,我会派人去做的……不过,现在就出发去天城的话,估计你也难以放心,那,就在这里再呆一些时日吧,直到真相水落石出。”
【果然……】
宫隐心中暗道果然,藏秀应该是出身于什么大户人家,而且这手伸得也挺长的,这种事完全不放在心上,一副随口吩咐下去就能解决的语气。
“你打算怎么做……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个?”
宫隐下意识问了这么一句,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这是句注定得不到答案的问题,藏秀又用假名,又不肯暴露跟脚,怎么会回答这种问题呢。
“现在意识到还不算晚。”藏秀站起身子,随手顺了顺头发,但手伸出,却摸了个空,他一愣,随后若无其事地放下手,“那,我先去处理一下吧,应该用不了多久,到时候我会再来这间客栈找你的。”
宫隐点头。
……
藏秀果然不是在吹牛,他的能量极大,短短三日后,宫隐就听到了消息。
原来从始至终就没有什么采花贼,张员外是见色起意,对自己的儿媳用了强,事后进入贤者状态,觉得这实在是惊天的丑闻,于是便狠下心来杀了人,连尸体也不敢让官府验,为此还编出了听起来较合情理的理由,与此同时不断地给官府压力,在这巨大的压力之下,知县也只能出了下策……
宫隐被惊得不轻,但震惊过后,也算是回过神来。
【难怪那个被叫子虚的如此肯定张员外不会在意顶包一事,因为对方就希望如此,这么说来,那人也是早有猜测了……】
不久后,藏秀找上了他。
“轻松搞定,张员外和知县都给抓了,那知县有个幕僚,人聪明得很,见风使舵是把好手,算是帮了不少忙……如果没问题的话,出发去天城吧,走水路慢慢来,也正好让你养一下伤。”
“嗯。”
宫隐点头,内心不禁感叹,让自己感觉根本无从下手的一件事,藏秀却如此轻松地解决了……权力,的确是很美妙的一样东西。
第19章 武神传(十五)初至天城
“呜哇!”
“哇……你真是完全不行啊。”
宫隐双手抓住船的栏杆,他面有菜色,嘴角还残留着一些呕吐物的残渣……说起来非常羞耻,但他的确有亿点晕船。
“别说风凉话……”
宫隐的脸色很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上还带伤的缘故,他对船上的生活极不适应,平均一天两吐,每次藏秀都在场,看似好心地为他拍背,实则进行恶劣的嘲笑。
哪怕宫隐其实不太在意这些事,但作为一个男人,三番两次被嘲讽完全不行,他也是快要无法承受这种污蔑了,也就对方是个男人,宫隐才懒得多计较这遭人误会的用词,只是叹息道:
“还要几天才到天城?这样下去还不如走陆路呢……”
“少爷我金贵得很,可不想在马背上舟车劳顿。”藏秀脸上露出促狭之色,“不过,你就再坚持几日吧,也没几天了。”
在马背上也算舟车劳顿?我都是一双腿跑的……宫隐非常想这么吐槽,可惜他状态实在太糟糕——真算起来,他也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交通工具,所以才一直被大天罗魔教的人给盯上。
二人谈话之际,又有一人来到甲板上,宫隐余光扫过,顿觉遍体生寒。
人是一种视觉动物,这是无法否认的,像是宫隐,他就得益于生了一副好皮囊,因此即便当初想去抢走钱袋,藏秀对他的态度也没太差——当然了,也是因为宫隐武艺不弱,正常来说不至于混成这样,一看就知道是有难言之隐。
如果说宫隐是正面例子,那么此人大抵就是负面例子了……其脚步虚浮,面色惨白,眼袋发黑,微微驼着背,瘦得皮包骨头,一副被酒色掏空身体一天发誓戒十次色的模样,如果是这样也就算了,最多也就感觉此人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公子。
可,此人眼神阴鸷而锐利,面沉如水……这给人的感觉实在相当不妙,宫隐被他扫上一眼,只觉是被钢刀刮过骨头,一种难受的感觉在身体各处蔓延开来,有种垂死之人见到秃鹫在上面盘旋的反胃感。
“这个人,看起来很不妙啊。”
藏秀传音过来,宫隐没有回答,不是他不想回答藏秀,而是他不会!
以他这种修为,按理来说是不可能不会传音的,但宫隐十分偏科,他接受的不是正规的系统性教育,非常畸形。
藏秀却是不知道其中内幕,见宫隐没有反应,很是不满。
“怎么?回答我一句会怀孕吗?”
宫隐依然不吭声,毕竟他们明面上没有交流,忽然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一听就知道是先前用传音在议论别人,在江湖中,这是一种非常不礼貌地行为,但这样一直不理藏秀也不是件事,于是他索性迈开脚步往着另一边走去,想避开这人和藏秀说清楚,但藏秀不知是耍什么脾气,居然没跟上来,而是若无其事地撑着栏杆眺望远处。
注意到这一点的宫隐很是无奈,虽然藏秀没有表现出来,但他能感觉到,对方是有脾气了。
【他怎么跟个娘们似的……不,在他的角度看来,我才像是在莫名地闹脾气吧,事后可得解释清楚。】
……
尽管在船上偶遇了那一副幕后黑手相的青年,但宫隐和藏秀并未被卷入什么离奇的事件之中。几日后,他们抵达了天城,藏太祖的故乡,民风淳朴,人才辈出的武夫之都。
“天城啊!”
来到此地,藏秀看起来颇为兴奋。
“我还没来过这地方呢……走,少爷我请客,咱们先去天楼吃一顿!”
俗话说,不去天楼,枉来天城,绝大多数人来到天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参观天楼,如若经济比较宽裕,则会进去消费一番。
在这么一段时日的相处中,宫隐也是被迫数次感受到了藏秀的钞能力,这一路上吃他的喝他的,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好意思了,何况他也是久闻天楼的大名。当下点头应是,二人几番问路后成功抵达了天楼。
“这……”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在真正见到天楼的时候,常年居住在深山老林里的土包子宫隐还是被震撼了。
天楼崇阁巍峨,四面金碧辉煌,彩画绚丽,鲜艳夺目,门前两只有青色玉石拼接而成的巨狮,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其视觉冲击力极盛,让人感叹其无愧天下第一楼之名。
“哼哼,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藏秀哈哈一笑,拍拍宫隐的肩膀,“快走吧,别在门口傻站着了。”
“啊?……哦!”
宫隐回过神来,急忙快步走入,里面很是安静,但此刻的宫隐还没意识到其中的不对劲。
原因无他,偌大的一楼大厅之中,数张桌子都是空空荡荡,店小二也寥寥无几,只有一人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整个大厅都没几个人,但桌子上却有许多珍馐美馔,很显然,许多人吃到一半就离去了,天楼的消费可不低,是什么使得这些达官贵人吃到一半就跟见了瘟神一样急匆匆离去呢?
答案是……一只乌鸦。
这只乌鸦出现在衣服上的时候还好说,但当这只乌鸦出现在鞋子上的时候……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