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隐楼宗师一退十余丈,但却再也无法维持隐蔽之技,整个人一下子从阴影中坠落出来,口中猛烈咳出鲜血,继而低头看了一眼心口。
但见他左胸心口之处,一抹血洞贯穿前后,鲜血正汩汩流淌,带走他的生机。
纵然是洗髓宗师,练就武体,心脏被点碎,那也是毫无疑问的致命之伤,他就这么目光有些呆怔的看着自己心口的伤,继而又缓慢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陈牧,眼眸中还残留着一丝无法相信的神色,继而踉跄退后两步,缓慢的坐倒在地,生机渐渐消散。
另一边。
眼见陈牧一指崩碎了剑丝,崩飞了春秋剑,继而一个闪身,于一招之间锁定了血隐楼宗师,并给予其致死一击,破其心府,付景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本能的恐惧油然而生,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在何处,难怪陈牧自始至终泰然自若,甚至故意露出那么多‘破绽’,根本不是陈牧有什么陷阱和设计,而是陈牧根本无惧袭杀!
弹指崩飞春秋剑。
一招毙杀血隐楼宗师。
这是什么实力?!
“逃。”
几乎是本能的,付景元心中便升起了这个念头,继而不假思索般的,便猛地一个回身,向远处急遁而去,内心深处更充斥着无法置信。
若非近距离下,能感知到陈牧的气息,与曾经他在瑜郡时感知到的一般无二,他都要怀疑眼前的陈牧,是不是某位换血境的存在变幻身形故作伪装了!
要知道。
短短一年之前,陈牧在瑜郡,还与玄机阁的大护法司徒枢战的难舍难分,最后也只是略胜一筹,勉强将司徒枢斩杀。
那时的陈牧虽有些实力,但在他眼中仍然不过是蝼蚁小辈,只要他想杀,顷刻间便能将陈牧毙杀于掌底,只是有冯弘升阻拦,才使得他最终放弃动手。
而今。
才不过短短一年有余。
陈牧竟能一招毙杀与他实力相当的血隐楼宗师!
这是何等的匪夷所思,哪怕陈牧过去修行也是步步惊人,但那终究是在洗髓境之前,像他们这些宗师,年轻时谁不是天骄人物,真传弟子?
谁不是一鸣惊人,一步一跃?
可陈牧到了风云榜、到了宗师这个层次,竟还能有这般进境,属实难以置信,更让他心生恐惧的是陈牧这般进境所带来的其他意义。
洗髓宗师,
乾坤武体!
能轻易接下纪远山的剑丝,轻易格杀血隐楼宗师,陈牧已绝无可能还是六腑境,必然是毫无疑问的迈入了洗髓境,凝练出号称至强的乾坤武体!
大宣立国以来,第十位乾坤宗师,且……年仅三十二岁!
付景元越是深思,越是恐惧惊悚,历代乾坤宗师皆无陈牧这样的人物,便是那位开国武帝年轻之时,怕也不过如此,难道当真是又一位‘武帝’崛起,命不可挡?!
噗。
只是他的思绪戛然而止。
竭力逃窜的身形,陡然间一个停顿踉跄。
付景元低头看向自己的心口,就看到一个清晰的血洞贯通前后,伴随着鲜血汩汩涌出,他的力气也在迅速的被抽去。
整个人有些不甘心的,艰难的转过头,看向陈牧的身影,却见陈牧都没有接近他,仅仅只是相隔十余丈点出一指,澎湃浩荡的一指之力,便隔空击碎了他的护体罡劲,犹如纸糊一般撕裂后,贯穿了他的心府!
“嗬……”
付景元想说什么,口中却涌出鲜血,阻断了他的话语。
最终整个人无法支撑,一下子翻倒在地,看着身下幽寂的地渊荒土,只觉得丝丝凉意从空洞的心府蔓延至四肢百骸,涌起难以言说的复杂,直至一切陷入黑暗与死寂。
第353章 谁杀了纪远山?
逃逃逃!
纪远山一袭淡色丝质玄袍,此时右手紧抓着自己那柄春秋剑,头也不回的就往黑暗的深处遁去,心中几乎是惊涛骇浪一般滚滚不息。
弹指崩飞春秋剑,一指点杀血隐宗师,这种恐怖的实力,纵然是他曾遭遇过的,那些位列天下宗师榜前十的绝世宗师们,都难以达到,即使真能办到,也不可能做到像陈牧这般举重若轻,甚至都没有调动天地之力,仅凭体魄和元罡便做到这一点。
这是足可比及换血境的手段!
年仅三十二岁的乾坤宗师,实力凌驾于宗师之上,甚至接近了换血境,这是怎样的概念,纪远山心中可是再清楚不过,因而心绪已是滔天巨浪难以平息。
逃!
他必须要逃离这里,逃出地渊,将这一消息汇报给阁主。
且不说陈牧未来能否问鼎天下,即使是如今这种境地,也已恐怖无比,以往虽也认为陈牧是‘变数’,却不曾想这个‘变数’是如此的骇人听闻,再不行处置,未来必将是巨大的祸患,甚至数百年传承的玄机阁,都有可能为此而颠覆!
他们玄机阁并不惧怕什么七玄宗,也不惧怕寒北任何一方宗派,但唯有陈牧这种变数,在天命之外,超出了一切预计,何况以玄机阁过去至今和陈牧的结怨,双方也根本没有任何缓和的可能,未来若是让陈牧登临至境,第一个要清算的恐怕就是玄机阁!
然而。
即使纪远山趁着陈牧格杀血隐宗师以及付景元之际,竭尽全力的逃窜,拉开数百丈距离,但就见陈牧身影不急不缓的在后方迈步,看似很是缓慢平常,但每一步落下,却似咫尺天涯般,仅仅几步,就直追纪远山的后背,与他临近数十丈距离。
“四季岁时之道,自天地循环中演变而来,倒也有诸多可取之处,可惜你只练成了春秋,无法领教一下完整的岁时之道,却也有些遗憾。”
陈牧略带遗憾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落入纪远山耳中,却只令他毛骨悚然,感觉到脊背一阵发凉,似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几乎是不假思索般,便竭尽全力挥起手中春秋剑,向后甩出一剑。
当!!!
这一剑挥出,恰好与陈牧弹来的一缕指劲碰撞到一起,并迸发出一声嗡鸣。
陈牧这一指并未动用天地轮印,仅仅只是纯粹的元罡真劲,化作质朴古色的一道指印,绵延三尺,指印之上连纹理都无比的清晰,内蕴的恐怖威能无法估量。
仅只一指。
砰。
纪远山手中春秋剑再次从中央处向后弯折,汹涌的春秋剑意被生生震散,一股沛然的冲击更是喷涌上来,令他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并‘哇’的一下,喷出一口鲜血,体内五脏六腑几乎都在陈牧这一指之下被震伤震裂!
他整个人就这么犹如一块破布向后横飞数十丈,接着重重的撞击在幽寂的荒土上,砸的荒土一片龟裂炸碎,蔓延出一片片裂隙,并凹陷下去一处坑洞。
唰。
陈牧缓缓收手,向前轻轻迈出一步,便即一個闪身般,来到了纪远山坠落的坑洞旁,看向坑内手拿春秋剑,大口咳血的纪远山,目光中仍残留着少许遗憾。
这遗憾并非作假,他倒真希望纪远山能再强一些,执掌四时之道,有绝世宗师之能,那样也能让他见识见识能与阴阳、五行等比肩的四时之力。
只可惜。
仅掌春秋剑的纪远山,连他一记弹指都难以接下。
不过总归是一尊玄机阁的副阁主,一位寒北的顶尖宗师,也不枉他刻意等了一会儿。
“你……”
纪远山强撑身体,勉强起身,一双眼眸盯着陈牧,知晓自己已经不可能在陈牧面前逃脱,目光中反倒是没了畏惧,只沉声问道:“所以你在苍霜山脉外,救那些山民,卖露破绽,也是故意而为的了,只想引诱我等出手。”
“乱世浮萍,世人苦难,能得一息残喘不易,至于你等……我并未放在心上。”
陈牧居高临下的看着纪远山,语气淡淡的开口。
“也是。”
纪远山眼眸中闪过一抹苦涩。
以陈牧之能为,已修成乾坤宗师,步入绝世之列,当然不会将他们这些玄机阁的宗师放在眼中,甚至他这个副阁主,对方恐怕也并不在意,一切都只是顺手而为罢了。
“所以你玄机阁与血隐楼如今是何关系?”
陈牧问道。
纪远山‘嘿’了一声,道:“我也不知……不过这些对你而言,怕也没什么意义,若你日后能迈出那一步,问鼎至境,便是天下魔门联合一处,又能怎样。”
说到这里。
他又有些遗憾的叹息:“天数天命,无人能全部占尽,再是网罗到一切命理,终究会有漏过的一缕,化为无穷尽的变数……”
“生而为人,连自身命数尚不能掌握,便意图窥视天理,网罗天命,又与山中野人,不知天高地厚者有何分别,道法自然,欲以人之力而掌控天地,则必反噬。”
陈牧淡淡的开口。
放在过去的他,境界低微之时,对于天地的领悟不够,自然也不够和玄机阁的理念一辩,但到了如今之时,他也自然有了属于他自己的理念。
诸如玄机阁,占卜天地命数,虽自称顺天而行,应天而为,但实际上还是试图以顺天之举掌控命数,去掌控天地间一切无穷尽的变化。
哪怕是天人合一的武道至境,那些屹立于凡俗顶点的存在,也仍然不能真正掌控天地,玄机阁妄图以人事掌天命,或许短时间内能得应势,但长久必遭反噬。
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
越是强求,则离道越远,只有无为而无不为,才是真正顺应天时,那无论天地如何变化,始终会有一线生机,在陈牧看来即使这方世界没有他的存在,玄机阁最终也做不到统御天下,必然还会因其他变化而中落。
“……”
纪远山听到陈牧的话,微怔在原地,目光略微恍惚之后,最终喃喃道:“世上真有生而知之者,又或者你真是秉持天命而生?”
他毕生坚持玄机阁的理念,自然不可能因为陈牧的几句话而彻底改变,但不可否认的是陈牧那几句话同样直指天理本质,也让他内心中产生了些微动摇,这份动摇便已足够让他叹息,要知道陈牧才不过三十余岁,刚过而立之年,对于天理循环就有这样的认知。
也难怪能短短时间内,就悟透乾坤,迈入洗髓之境。
“……”
陈牧看着纪远山,目光平淡没有动作。
而纪远山也没有更多动作,只立足于那里,眼眸中的光芒渐渐黯淡,直至整个人生机迅速消散,只剩下一具尸体立在坑中。
哗啦!
陈牧就这么看了一眼后,忽的轻轻一踏地面,幽寂的荒土刹那间龟裂破碎开来,继而纪远山的尸体就迅速崩散破灭,并坠落进龟裂的荒土之中,消失不见。
仅有那柄春秋剑,在嗡鸣声中,颤抖着被陈牧的一缕气劲摄住,拽到手中,在他手中剧烈的震颤抖动,但陈牧仅仅只是抬起左手,食指中指并拢,在剑身上轻轻掠过,整柄春秋剑就迅速的安静了下来,泛起的光泽也迅速黯淡,恢复为一柄朴素的灵剑。
收起春秋剑。
陈牧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之中,不见了痕迹。
就这样,荒土之上陷入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两道人影联袂而来,皆是裙带飘飘,赫然是两个身形妙曼,气质雍容的少妇,虽装束并不独特,但随便一人在此,都能辨认出两人来历,合欢宗。
其中之一正是位列风云榜第二的夏玉娥,另一人则也是一位合欢宗长老,两人身影从荒土之上掠过,忽的齐齐蹙眉,身形各自一顿,停了下来。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