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惊骇。
郑家残余的护院武师尽皆惊悚无比,看向郑福坠落的方向,就见一个穿着墨绿色差服的人影,手里提着一个脑袋,轻飘飘的落在高墙上。
“速速解决。”
陈牧语气平淡的开口,将手里的脑袋扔进了巷子里。
“是,大人!”
尚庆来看着这一幕心神震动,立刻应声。
虽然他早从徐奉那里知道陈牧这位新任差司,尽管年纪轻轻可实力却不一般,但那终究只是听说,今天才算真正见识到陈牧的实力。
与他实力相差无几的郑福,练肉小成兼具刀势,在陈牧手底似没走过一个回合,甚至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已经身首异处!
恐怕就是前任差司徐奉,实力最多也就如此。
不仅是尚庆来。
其他众多差役这会儿,看着那郑福的尸体和断头,也都心中骇然,初时以为陈牧只是来勉强顶替徐奉的位子,更多的是凭借背后的关系,但眼下这一幕看来,陈牧就是光凭实力,也足以胜任差司职位,难怪无惧郑家,才上任几天就敢予以报复。
顶头上司实力强横无疑是一件好事,原本内心还有些摇摆的几位差头,此时纷纷眼中凶光大盛,出手之间也都变得狠辣无比,配合尚庆来,将最后几个护院武师迅速解决。
而这时。
陈牧却已落到了那两辆车架的旁边,伸手掀开了车架上的裹布,显露出了几个大木箱子,再将木箱子打开,顿时一些混杂的古怪药味从中传来。
陈牧因为练过多种磨皮法和练肉法,接触过诸多药材,虽说并不通晓此道,但基本的辨认还是能做得到,粗略一看,就看到了许多‘违禁’的药材。
大宣朝廷有规定,凡涉及武者修行淬体法的一些重要主药,都不得私自经营,要通过药坊司指定,一来由朝廷对武道加以管控,二来这本身也是一笔巨大的利润。
朝廷鼎盛时期,天下除了朝廷之外,宗门被灭了一批又一批,闲散武者顶天就是大猫小猫两三只,易筋锻骨的人物都不敢在城中横行惹事,不然立刻就会引来朝廷的围剿。
只是现在早已不复当时的盛况。
但这两车药材对陈牧来说却刚刚好。
朝廷法令,私自售卖违禁药材,处抄家、流放之刑!
陈牧并不想就纠察那些欺男霸女,当街杀人的案子,因为郑家随便就可以推个人出来顶罪,远远不会伤筋动骨,而这种罪名却不同,抄家流放等于是将郑家连根拔起了!
正当陈牧检视两车药材时。
那边的战斗也终于结束,残余的几个护院武师已不敢反抗,皆以束手就缚。
“大人,都解决了。”
尚庆来拎着带血的差刀,来到陈牧面前恭敬汇报。
陈牧转头看了一眼,一挥衣袖,道:“派一队人,连人带货,押回城卫司审讯,其余人等,都跟我走。”
此言一出,尚庆来顿时神情微怔,连人带货押回城卫司自然是有必要的,一番审讯下来,此事就算不能让郑家伤筋动骨,也能让郑家焦头烂额一番。
然而陈牧的后半句话,却似并不打算收队。
不收队,能去哪?
似是看出了尚庆来心中所想,陈牧幽幽的道:“尚差头,根据大宣律令,私自倒卖违禁药材,该当何罪。”
这句话落下,尚庆来心中顿时骇然,已明白了陈牧要做什么,但还是立刻回应道:“私自倒卖违禁药材,当抄家流放三千里。”
陈牧今夜的行动,竟不止是要拿下郑家的一批货,而是要揪着这一点,在一夜之间,将郑家整个拔起!
这位年纪轻轻不过二十来岁的新任差司,看上去始终波澜不惊的样子,在郑家第一天来找麻烦时都没什么反应,哪想到他对郑家反击会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猛烈!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天翻地覆。
无论今夜最后结果如何,明天整个梧桐里,甚至整个南城区,恐怕都要发生一场地震。
“做事!”
陈牧沉声开口。
尚庆来再不敢迟疑,立刻应了一声,分出一支小队将零散几个郑家护院连同货物押走,其他人则再次动身,向着郑家的驻地而去。
第66章 狭路
郑家。
最西边的小院子里,正堂中依然灯火通明。
家主郑宏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背后是一个年轻的姬妾小心的给他揉着肩膀,身前是另一个姬妾给他捏着腿脚,旁边还站着一个,端着一壶茶随时呈奉。
郑宏闭着眼睛享受着三個姬妾的服侍,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睛看看外面。
“人怎么还没到。”
他微微蹙眉。
这么晚了他还没睡下,自然是为了等那批押送的货。
郑家走私药材的手段其实也没有多高明,白天让人去城外的乡里收购,然后零零散散的汇总到外城最边缘的‘杂坞里’,那里是整个南城区最混乱的地方,靠近城西,几乎都成了帮派势力的盘踞地,几乎每天都斗争不休。
零散的药材在那里转一圈,基本上就没有来历了,然后再将这些汇集起来,隔一段时间运送一次,从杂坞里运回梧桐里,两地相隔也就十几里地,并不算很远。
路上要是没遇到什么麻烦的话,按说这会儿应该到了。
正当郑宏皱眉思量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接着便进来一个家丁。
“老爷,西边好像有动静。”
家丁略带迟疑的向郑宏汇报。
郑宏一听,坐直了身体,视线看过去,沉声道:“怎么回事?”
“已经让人过去瞧了,好像是什么人打起来,动静还不小。”
家丁小心翼翼的回应。
郑宏听罢,目光一凝,随即掐指一算,郑福等人护送的车架,这会儿要是没遇到什么麻烦,应该已经回到梧桐里了。
正常来说到了梧桐里就基本安全了,几家帮派都会给郑家一个面子,就算不巧撞上黑水帮的人,黑水帮多半也是不愿意和郑家死磕,最多给点银子就过去了。
等等……
郑宏忽的脸色一变。
在梧桐里,还有一伙人马能轻易制住郑福等人,那就是城卫司的官差!
再一想到这些天,城卫司各种晨昏操练,大张旗鼓,倘若那并不是新任差司在示威,而是故意为之,暗中调兵遣将……
一念及此。
郑宏霍然起身,眼眸中顿时闪过一丝阴冷,道:“好好好,倒是小瞧你了,来到这梧桐里才短短几天,就敢对我郑家下黑手。”
整个屋子里的气氛霎时间变得一片寒冷,几个姬妾纷纷颤栗不敢说话,而那个家丁也有些惊惧的小心侍立在一旁。
不过郑宏并未理会,直接就走出门,砰的一下将门推开。
等他走出院子,去往正堂时,路上又有家丁匆匆而来,汇报道:“老爷,西边两伙人打起来了,一伙人是官差,还有一伙人好像是福伯他们。”
“知道了。”
郑宏冷着脸回应,道:“速去调集人马。”
这里距离那边不算远,如果是前不久打起来,现在赶过去的话,就算救不下郑福等人,也还有机会重新抢回车架和货物,总之不能这么轻易落到城卫司手里。
陈牧既然想和他郑家碰一碰,那就来试一试好了,区区一个梧桐里的城卫分司,他郑宏还没有放在眼里!
郑家的动作很快。
几个院子里一会儿就全部点起了灯,众多家丁纷纷聚集起来,各自都抄着棍棒刀具,此外还有二十多个护院武师,也是匆匆赶来。
“那什么叫陈牧的真是活腻歪了,敢对咱家的货下黑手,真以为当了个差司就可以一手遮天,今晚我就去拧了他的脑袋!”
郑勇手提一把刀,凶神恶煞的赶到前院,冲着郑宏开口。
郑宏呵斥一声,道:“胡说八道……你记着,有人胆大包天,假冒官差,夜间行盗,我郑家是去剿匪的!”
郑家再嚣张,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去袭杀一位差司,事情一旦做的过了头,引来许红玉震怒之下对郑家动手,到时候就是郑家背后的人都不好说话。
总之陈牧不能杀,但其他人却无所谓,把城卫司的精锐消灭个大半,明天大不了口称一句误会,反正城卫司今夜的大规模行动也没有事先告知,无非是扯嘴皮子的事。
“对对对,有人假冒官差行盗,老子要去剿匪。”
郑勇听到郑宏的话,顿时眼睛一亮,嘿嘿嘿的说道。
郑宏看了一眼院子里汇聚的人马,见护院基本到了大半,家丁也来了上百个,于是也不再等,立刻一挥手道:“走!”
上百个家丁立刻簇拥着一众护院,从正门纷涌出去,出门时全部都熄灭了火把,黯淡的月色下只能看到一片煞气腾腾的人影。
路才走了一半。
郑宏忽的眯起眼睛,一挥手,后面的郑勇等人纷纷停了下来。
只见远处街巷的尽头,借着黯淡的月光,能看到同样一片黑压压的影子正往这边而来,随着逐渐走进,借着黯淡的月光,隐约能看见那统一的差服。
双方人马在这条街巷中,赫然照了正面!
“人到这了,郑福他们应该已经没了,不过这伙官差怎么会走这条路……”
郑宏眼神变得有些阴沉,他的心思转的很快,这条路不是通往城卫司的,而是通往郑家,对面明显人手不少,也是上百人马。
也就是说,今夜城卫司并不止想要拿下郑福等人,甚至还对他们郑家有想法!
“好好好。”
郑宏眼中杀机一闪而过,实在是没想到陈牧这么年轻的一个新任差司,不仅先故布疑阵,行动还如此迅猛强硬,不动则已,一动就要动整个郑家。
这种魄力,当真是小瞧了,要是早知道,当初或许不该第一个跳出来去给陈牧上眼药,但他郑家为了从内城那边拿到那份易筋丸,却又不得不当人家的马前卒。
“站住!做什么的!”
黯淡的月光下,尚庆来走在前面,冲着郑家众人横刀喝问。
郑宏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突然寒声道:“尔等竟敢假冒官差,夜里行盗,真是胆大包天,在梧桐里休想能过得去!”
伴随着一声令下。
早已急不可耐的郑勇冷笑一声,挥起手中的钢刀就一步冲出,一下子就到了尚庆来的面前,手里钢刀悍然落下,裹挟着一股开山之势。
尚庆来脸色微变,口中厉喝道:“放肆!竟敢袭杀官差,郑家是要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