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轮钟内的梁岳,的确是有所收获。
方才看着钟壁上的光圈,他发现悟道树对于自己似乎是有一些影响。长期在悟道树下修行,现在即使离开了那里,他感觉自己也还是更容易看到流转的道韵。
在那一道道光轮之上,他就隐约感觉到了那围绕着的时间道韵。
似乎外面的时间就像是一条河流,每当通过一道光轮时,便会被加速一次,而离开的时间河流同样如此,流出便会被减慢一次。
如此一来,钟内的时间便成为了外面的十倍。
而这一切玄奇,都是通过光轮上那道韵完成的。
光阴顺逆,在乎其中。
他尝试着想要将那道韵采撷下来,用手是不行的,只能去观想、去参悟。至少他看到了,就已经拥有了顿悟的前提。
此间无日月,不知过了多久,他再睁开眼时,双眸亮得可怕。
“时间。”梁岳悠悠念了一声,张开掌心,忽地甩手,看不见手掌轨迹如何行进,就已经出现在了另一处。
这一掌看似很慢,却又很快。
他将不留名祭出,剑光一闪,便已横移挥斩,好似凭空划过一样。
“我对于道韵的掌握,不足以施加这样玄妙的一道光轮,但是我可以将其凝聚在剑身,让我的剑势难以捉摸。”梁岳对于将其融合在武道之中,有了些许感悟。
纯粹的快或者慢都容易破解,而忽快忽慢、如快如慢,让人预料不透,才是最为强大的。
或许这就是快慢剑的奥义。
这样想着,他向前打出一路剑法,剑光忽而凌厉迅速,忽而一停顿,接着瞬息出现在几丈之外,形如鬼魅。
而在金钟之外,三名老一辈天骄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即使是对徒弟天赋有所了解的王汝邻,同样震惊不已,“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将时间无涯的大道领悟些许,而且已经融入了武道之中。若是再假以时日,说不定他自己就能领悟我的一剑封仙!”
“那已经是你三绝剑的最后一剑了吧?”云禅师喃喃道:“若是他能在宗师境前掌握三绝剑,是不是也很可能,完成你没完成的那一剑?”
“不知道。”王汝邻摇摇头,“我只知道如果他领悟了一剑封仙,那不论他在什么境界,宗师境以下绝对不会再有敌手。”
风道人不懂武道,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但是他也知道王汝邻的一剑封仙有多强。
王汝邻自创的三绝剑,上青天、问月、一剑封仙。
就是靠着那第三剑,他才有“十丈之内、神仙难敌”的诨号。
这是王汝邻这般绝代天骄压箱底的招数,若是梁岳在宗师境以下就领悟出来,他的悟性该有多可怕?
怕不是顿顿都吃悟道树皮炒树根吧?
他甚至觉得有些可怕。
越是曾经的天骄之辈,越能理解这其中的逆天之处。
这时,王汝邻推了他一把,道:“你们的报酬我不要了,换一个条件。你再给我徒弟加几道光轮,让他修行的时间久一点。”
“好。”风道人点点头,即使王汝邻不说,为了夺城之战的胜利,他也应该这样做。
就见风道人左手托起金钟,右手掌心蓄起三道白色光轮,掌心一翻,扣在金钟之上。
“小子,我来给你加个钟!”
咻——
在金钟内的世界里,梁岳只见外面的星云光晕突然又增加了三道,那股道韵愈发浓厚!
……
与此同时,在道宫山下的一家火锅店里。
鄢神兵、林风禾、吴撼鼎三人,围坐在一锅热气腾腾的红油之前,脸上都带上了些许松弛的微笑。
吴撼鼎笑道:“我爹说的果然没错,培养友谊最好的无非四样,一起扛刀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坐过牢、一起吃过红油火锅。”
“听着好像不是很押韵?”林风禾敏锐地注意道。
“讲究这么多干嘛。”鄢神兵也微笑道:“二位贤弟,快吃吧。难怪他们都说来到这地界,就是该吃火锅的。对了,看到这我想起来,你们吃没吃过……”
“没有!”林风禾与吴撼鼎齐齐瞪大眼睛,“哥,别说了,快动筷吧!”
包间之内,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第11章 或许这才是幻境?
千里荒烟,白骨盈野。
兵马厮杀之声回响在空荡血腥的山谷之中,一队残军,两百来人,结成一座弯月大阵,杀机凝聚在一处,成弧形围拢住背靠山壁的两个年轻人。
那阵眼加持的主将身着一套云纹黑甲,手持长矛,凶神恶煞,每一道枪击都伴随着凛凛黑风。
呼——
又一枪刺来,杀气扑面。
一身脏污僧袍的年轻人双目泛红,但早已气力衰竭,他单掌举起,不再施展什么神通,只用一层金光包裹,便徒手抓向那长矛锋锐!
嗤。
他的掌心被刺穿,可他左手死死握住锋锐处,不肯放松丝毫。
而他旁边一名华服破碎的公子哥,也带着浓浓死志,握着掌心一把断刀,翻身而上,一把捅进那主将胯下坐骑的颈间。
噗的拔出,热血飞洒。
龙驹倾倒,那主将落地,两名年轻人嘶吼着扑上去,三人缠斗在一处,后面结阵的将士围拢上来,一时间喊杀之声震天。
过了不知多久,山谷中才安静下来。
数不清的尸体堆叠在一处,好似一片死地。片刻后,其中一具尸体被推开,浑身血污的公子哥爬出来,又反身将后面的年轻僧人拖起。
“我……”年轻僧人气息奄奄道:“恐怕要长留于此,你可独自前行。”
“等真的山穷水尽时,再说这话不迟。”公子哥说道。
他们二人来霜北城熟悉情况,正赶上九鞅攻城,他们被安排护送一队百姓撤回内地。却被九鞅骑兵赶上,一路转战,眼睁睁看着所有的百姓都被屠杀殆尽,最终只剩他们二人。
国仇家恨,野火丛生。
这让他们对鞅人军队积累了刻骨的仇恨。
这一路遇到了不知多少鞅人,早先时他们连上千人的大军阵都斗过,否则真气也不会枯竭至此。后来辗转流亡,遇上了不少股残军,才打到了如今这个境地。
如今两个人都是目光坚毅,好似经历过了某种打磨。
可刚刚才走出山谷,就看到对面又有一支军队,已然列好长阵等待,巨大的黑盾之后,满是弓箭手的箭矢。
森森寒气,直冲云霄。
“又是鞅人。”公子哥喃喃道:“看来真要留在这里了。”
“你身份尊贵,若是肯投降,说不定还有一丝生机。”年轻僧人道。
“因为我是齐家子弟吗?”公子哥轻轻一笑,“正因为我是齐昆仑的孙子,我才绝不可能投降。国盛之时享尽尊荣,国危之时就该率先赴死,这才是世家子弟该做的。若是我这样的人降了,那还有谁肯上战场?”
“今日……”
“死国矣。”
话音落下,他将无力动弹的年轻僧人放下,手握那不知哪里捡来的一截断刃,悍然朝前方的军阵冲了上去!
这个一向温文尔雅的书院首席,人生第一次发出如此高昂的嘶吼!他顶着漫天箭雨,硬生生冲到了盾阵之前,一掌爆开一面巨盾,砍死了两名鞅人士兵,之后才被六七杆长枪捅穿了身躯。
而背后的年轻僧人,早已在不知何时悄悄气绝。
……
“你们醒啦。”
齐应物与陈玄救双双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静默而立的簪花尼姑,再看看活生生的同伴,记忆逐渐涌现出来。
原来是之前风道人评价他们战意不足,便找簪花尼来给他们布置了一场佛前幻境。
在幻境中他们会忘却这部分记忆,将其中的一切都当成真实的。簪花尼的修为远高于他们,自然不会被他们找到破绽。
于是,他们就在其中经历了一场无比真实的国仇,眼看着鞅人屠戮的场景,激发起了内心的血性。
虽然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是两人目光中的锋芒,却是实打实的锐利了。
“好在这一切都是虚幻。”玄救幽幽说道:“战衅一启,生灵涂炭,实在太过可怕。”
修行慈悲心的他,在幻境中冲杀之时,内心的挣扎应该比齐应物强烈许多。
“你们的意志都很坚韧。”簪花尼道:“风道人说让你们在幻境中修行六天,我本以为你们最多四五天就会坚持不住。想不到一直到最后一刻,你们都还在奋战,我不得不强行催动幻境将你们杀死。”
他们这六天的经历,她身为缔造者自然了如指掌,也看出这些年轻人并不缺乏战斗的意志,他们只是需要一个能激发出这一切的环境。
“但是你们要知道,如果在胤朝与九鞅的斗争中我们处于下风,那这一切可能立刻就会成真。当年的西北之战、五百年前的九州沦陷,都远比你们所见更加惨烈。”风道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笑着看向两名有些许蜕变的年轻人,“出来吧,透透气,和大家汇合一下,这就要给你们讲下一道试炼的事情了。”
“好。”两人随他一同走出静室。
一走出去,眼见阳光明媚,这才将心头的阴霾彻底驱散。
没等感慨,就听那边叫嚷,走出这一间院子,就见山坡上有三道人影在那里吵闹,似乎在争执什么。
正是鄢神兵、林风禾与吴撼鼎这三人。
“他们果然还在打。”齐应物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这三兄弟这几日感情愈发笃厚,正在商量结拜事宜呢。”风道人脸上带着运筹帷幄的笑容。
“啊?”这下轮到两人惊讶了。
就听那边,鄢神兵斩钉截铁说道:“我年龄最大,实力最强,自然是大哥。你们两个谁不服,可以与我单挑。”
“你当大哥我没意见,但我凭什么是老三?”吴撼鼎道:“我既然与林风禾同一天生辰,那就该按出生的时辰算嘛,我一清早就出生了,你还能早过我?”
林风禾抬眼望天,慢悠悠说道:“我记得我出生时,天色晦暗,子时刚过,所以我比你早。”
吴撼鼎瞪眼道:“你出生那天就有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