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豢龙大阵被破坏,一州龙气都遭到劫掠,他直接将龙气灌回去是不行的。等龙气缓缓滋养全州,不知道要过去多少时间。现在必须要选中地脉交叉处的几处龙气之眼,各自灌注一部分的龙气,这样才能最快的让龙气散开,稳定凉州局势。
闻一凡本想来与他同行,只是梁岳自己行动更迅速,便只带了一枚行随玉符在身,确保有问题时可以找到他的位置。
而第一处龙眼所在,便是这环风岭。
他隔着漫天黄沙正在寻找龙眼位置,就看到风中有不少尚且存活的人,便就此出手搭救。
以他现在的修为,镇压一道狂风不过易如反掌,可是看在那些人眼中,却是如同神迹一般。
压灭狂风之后,他又一抬手,便拂去了埋在众人身上的黄沙。这些人脱困之后,立刻又分成三派,一派面容粗砺好似农户、一派衣衫绫罗像是客商、最后一派面带凶煞之气,气质如同匪徒一般。
他们惊魂稍定,便全都上前叩拜施礼,高呼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
“我不是什么仙长,而是诛邪司仙官梁岳。”梁岳自报家门,同时问道:“此地风暴危险至此,你们为何还要互相厮杀?”
闻听此言,人群中一名黧黑枯瘦、农户模样的老者,突然就扑倒在地,口中高呼道:“还请仙长为我做主!”
他这一跪倒,让周围的人全都面色一变。
“哦?”梁岳则是饶有趣味地看了一圈,问道:“老丈你有何冤屈,起身来讲就好。”
……
当场被他救出的约莫有十几个人,其中大概有六七名农户、三名行商,四个草莽恶汉,三派泾渭分明。
不及那老汉起身,一名为首的中年行商也噗通跪倒在地,他体型肥大,因为跪得太猛,在地上砸出一个硕大深坑,“仙官大人!请为草民做主!”
那恶汉群中为首的是一名脸上横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年轻汉子,左臂还刺着一颗鹰头,他也二话不说地跪下,高声道:“请仙官大人做主!”
梁岳干脆一拂袖,便将三人都强制卷起身来,接着指了指那最先出声的老汉,道:“别急,一个个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人俨然是将他当作真神仙了,不管怎么说,一定要让他做主。
梁岳也想知道,这一群人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般拼命。
就听那老汉说道:“我家就是这环风岭下的农户,有几亩薄田,一户庄院,偶尔接宿一些路过的行商,收些茶饭钱,不算富贵、也够吃穿。”
“可近日这环风岭突然起了风灾,山下百姓活不下去,纷纷都逃难去了。家人劝我也逃,我却不忍舍家撇业,想要再待几日。就在这当口,这商贩来了……”
说到这,他忿忿的一指那行商。
“他也是顶着灾来到环风岭,找不到客店,便来我家借宿躲避风沙。我家中口粮本已不多,可出于心软,还是收留了他。谁知我清晨一醒,发现不止这伙儿行商走了,连我女儿都被他们一起拐走!”
“你胡说!”那中年行商立刻出声反驳。
梁岳抬手示意他别插嘴,让老汉说完。
那老汉便继续道:“我连忙叫上村中仅剩的几个人追了上去,他却说我女儿已经死了!昨晚就好好的人,离开家就死了!定然是我家女儿不从他,遭了他们的毒手!”
这老汉说着说着,忍不住泣涕下来,一时间声泪俱下。
“老汉我只这一个女儿,跟个宝贝似的养大,不盼她找个好人家,只盼能得一世安稳。谁知年纪轻轻,就遭了这般祸事,我自然说什么也要将这些奸贼追上。谁知还来了这一伙马贼,也要劫掠钱财,正在争斗着,就遇上了风暴席卷,再跑已经来不及了。若非仙官大人降世,只怕就要饮恨当场。”
听完他连哭带嚎的一番讲述,梁岳轻轻点头,没有表露情绪,而是又看向了旁边的行商,“他所说是否属实,你又有何话说?”
“这老汉所言句句编造,还请仙官大人明察!”那中年行商立刻高声反驳道:“他那女儿,根本就是自己找上我的!”
第2章 请仙官大人明察
老汉在那里讲述的时候,行商的表情就愤懑难平,看起来有很多苦处。如今终于轮到自己发言,他的神情也是相当激愤。
“小人我是专门走凉州这条线做生意的,像我们这种小股行商,轻易不敢往环风岭北走……”说着,他还望了一眼旁边的刀疤青年,才继续说道:“那边开始就有山贼势力出没,若是遇到霸山的人倒还好,他们守规矩,一般不会劫掠商人。就怕那些打着霸山旗号的山贼盗匪,经常会杀人掠货,手段极为残忍。”
“所以只有重金请高手护卫的大商号才敢往北走,而我们这些小商贩就可以交些钱跟在人家后面,凑成个商团一同赚些油水。”
“我们这趟就是一直走到了天峡关,将团中货物卖干净了才回返,谁知中途就遇上凉州变天,商队遭了山洪泥流,大家四散奔逃。我们几个运气好,一路逃回了环风岭。当晚前方遇上风沙拦路,我们就在这山下村庄一户人家求借宿,便是这老汉的家中。”
“本来就是求个落脚处,买些吃食,他借机调高价格,几碗粥就要了我们二两银子,我都没与他争执。”中年行商再道:“谁知道当天晚上,他女儿就自己爬到了我被窝里来。”
“你放屁!”老汉怒声呵斥,“我女儿黄花大闺女,岂会半夜爬你的床?”
“那不是你女儿爬的,是你老娘爬的?”行商反唇相讥,“就你女儿那个姿色,不过是个乡下野丫头,我哪里看得上她?”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梁岳,“仙官大人,他说的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小人虽然只是小商户,可是在龙渊城里也是有家的。家中一妻一妾,也都称得上貌美,尤其我那小妾,跟我的时候年方二八,白的哟……”
眼看他脸上泛起怪异的笑容,梁岳赶紧轻咳一声,提醒道:“你就按你的说正事,就算是她自己找过来的,你从了吗?”
“那倒是从了……”行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嘿嘿一笑,“毕竟这一趟出来几个月,中间又几经波折,我也是……”
话没说完,旁边的刀疤青年狠狠推了他一把,“你要了?”
行商面色慌乱,“她非给啊。”
“她给你就要?”刀疤青年又一把将刀抽出来,呛啷一声。
“住手!”梁岳顿喝一声,一眼将那青年慑退,之后才道:“你继续讲。”
“好……”行商面露惧色,点了点头,“结束之后,她就跟我说,她爹对她很不好,非打即骂,家里又穷,她不想再留在环风岭这风沙之地,想让我带她上龙渊城享福。我有心拒绝,想要给她留下一些钱了事,谁知道她却不肯,说那样的话她就大喊大叫,说我非礼她。”
“我无奈只得答应,连夜带她离开。想着多纳一房小妾也就是了,以后将她留在家中,尽量少见面呗。”
“就这样奔波一夜,离开环风岭范围之后,我们都困倦不堪,便想原地休息一下。谁知我们都睡着以后,那女子却偷了我们的钱财,给我们来了个卷包儿会,逃之夭夭了!”
行商又瞪了一眼老汉,“我越琢磨越感觉这事情不对,莫不是他们父女俩就串通好了,骗取我信任之后再来偷盗财物?于是我和同伴就回去寻找,路途中遇到这伙儿山贼,地上正是那女子的尸体。”
“我不敢再上前争执,就想绕路离开,谁知又撞上那老汉来寻女儿。我说人被山贼杀了,他不信,非说是我动的手,就带人拿着刀叉来追我。我就往山贼那边逃,想让他们两伙儿人去斗。刚追上那伙儿山贼,风沙就来了。风沙都来了,他还一直追我!”
老汉在旁边怒目而视,“你没杀人,心虚什么?要不是你一直逃,我怎么会一直追?”
“你不一直追,我怎么会一直逃?”行商也满脸无辜。
“你不一直逃……”
“你不……”
“行了!”梁岳再度举手,打断了他们的无限循环,要是不叫停,看这架势没准俩人能绕到明天早上。
之后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刀疤青年,说道:“你可以讲讲你的经历。”
……
“好。”刀疤青年应了一声,之后道:“首先,仙官大人,我得向您澄清一件事,我们不是山贼。”
“糊弄谁呢!”行商直接反驳道,“你不是山贼你为什么杀人?”
“我没杀人!”刀疤青年怒道。
“你这又刺青、又刀疤的,你说你不是山贼?”老汉也在一旁嘲讽。
“你们这是以貌取人!是刻板偏见!”刀疤青年大声吼道。
“你都把外貌整成这样了,人家不该以貌取你吗?”行商在这一点上倒是和老汉站到了统一战线。
梁岳心里默默笑了一下,因为他第一时间对于青年的山贼身份也毫不怀疑。
他再度抬手压下三人的争执,道:“你接着说,给大家一个了解你的机会。”
就听那刀疤青年继续道:“我们是环风岭上沙大王的手下。”
“都有大王了,还说不是山贼!”行商立马道。
“沙大王不是山贼,沙大王是妖怪!”刀疤青年义正词严地说道。
噗。
梁岳差点就没绷住。
但最后还是没有露出表情,怕破坏了自己的高人形象。
有那么一瞬间,刀疤青年的凛然正气,几乎要让人觉得给妖怪打工就算是进了朝廷有了官身了。
“沙大王?”老汉闻听这名字,倒是悚然一惊。
“我本来是岭对面的一个樵夫,前阵子风暴刚起的时候,我正在山中,被一颗山上落石砸中,脸上的疤也是那时候来的。”刀疤青年接着说道。
行商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提出质疑道:“你脸上这疤能是石头砸出来的?”
刀疤青年看了他一眼,道:“石头砸下来的时候,我正在对着水面刮胡子。”
“……”场间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
行商顿了顿,才道:“你一个砍柴的还怪注意形象。”
“我之所以如此在意,是因为在山的那边,有一位与我情投意合的姑娘。她上山放羊的时候偶然与我遇见,我们两个一见钟情,从此经常在山中私会。我想过要去她家中求亲,可是她说爹爹对她很是不好,非打即骂,一直想要将她卖到有钱人家,不可能同意我们的亲事。”
“后来我是被沙大王救下,便留在山中给他做了部下。沙大王神通广大,我追随了他,想着这下可以去娶心爱的姑娘了。于是我又去找她,她还是不敢告诉父亲,不过这次她与我约好,今晚四更在我们初次见面的山坡下碰头,我们再一起私奔。”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悲痛下来,“谁知我去到那里时,看到的就是她的尸体!我本想在附近搜寻凶手,可风沙再至,也只得离开。”
说着,他一眼看向行商,“这样听下来,定然是你杀了她!”
“天地良心,我也是受害者!”行商连连摆手。
“不是你就是他!”老汉也上前掰扯,“你们给我女儿偿命!”
三人再度扭打成一团,梁岳再一挥手将人分开,顿喝一声:“你们不要再打了!”
“对,有仙官大人在这里。”三人忽然想起了什么,一同转头看向梁岳,异口同声道:“请仙官大人明察!”
看着突然一致转头的三人,梁岳眨了眨眼。
我明察什么?
我察你们。
真当我是神仙啊?
第3章 沙大王
尸体和现场都已经被突如其来的风暴卷到不知哪里去了,只有几个人在这里空口白牙,梁岳又不是真的神仙,没有看过去未来的能力。
看来这好像要变成一桩无头公案。
可是……
他细细思忖了一下方才三人所说的话,这三人各成一派,彼此应该不会勾结,那另外两人所说的话倒是可以印证。
于是梁岳指了指那老汉,“看来你对女儿确实不太好,说什么养得很宝贝定然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