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微云蹙了蹙眉，她其实是想要亲自安排，给王廿七做一个高强度的天魔测。

　　不过既然林十二给安排了都察院的天魔测，那她也只好放下此念，否则倒显得不信任这小师弟了。

　　王廿七才19岁，如果是域外天魔，那么他通过天魔测的可能几乎没有。

　　再看这王廿七神色坦荡，毫无心虚之意，说不定真是她与庄明月想多了。

　　于是她又挥手，让林睿的几个随从再退后数步，才又开口问道：“明日清晨，我会亲自带你去见师尊，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些事要向师弟你交代清楚，师弟这一路北上，对京城局面可有了解？”

　　“小弟与沿途那些官员喝酒闲叙，从他们嘴里了解了些许情况，不过不多。”

　　林睿面色凝然：“据说当前朝堂的局面，与天子即将退位有关，有传言说大宋国祚将近，第一神使或有希望御极天下，所以第一神使与天子之间争斗极其激烈，天子有第二神使为助力，第一神使则引师尊为奥援。”

　　林睿真正的情报渠道，其实源自于安全局，据他所知，现在洛京朝堂的争斗确实愈演愈烈。

　　按照‘神灵’的谕旨，大宋的每代皇帝御极不能超过400年，而当今大宋天子在位已达380年之久，已经快要退位了。

　　所以现在不但大宋朝的几位皇子蠢蠢欲动，就连那位第一神使也有了一些想法。

　　毕竟前朝大周享国也就7000年左右，而大宋传国至今已达6700年之久，国寿或至尾声。

　　现任的三位神使都很有希望取代大宋皇室，成为‘东极洲’这片数百万万里方圆大地的主人。

　　大宋天子本人似乎也不打算坐以待毙，在朝堂与天下诸州极力地强化皇权，这就导致洛京内暗潮汹涌，几年来朝争不断。

　　梦微云闻言不出所料地笑了笑：“这些地方官雾里看花，哪里能知究竟，第一神使对我们始终是既用又防，第二神使也不是真心想要助天子整顿朝纲，否则哪里轮得到你来出任皇城司内部最关键的‘刺奸局指挥使’一职？”

　　林睿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梦微云之言与安全局内部的情报分析一样。

　　对于朝堂中的那几位大佬来说，目前第三神使是最没有威胁的，当几方相持不下后，最终妥协让林睿得了这一要职肥差。

　　梦微云说到这里又微微一叹：“我们师尊其实无意卷入他们三人间的冲突，你可能不知道，师尊以前也是寒门出身，如今身居高位，只想用好手中权柄，为天下百姓办点实事，问题是她走到这个地步，很多事都不由自主。

　　现在不但天子与第一神使在上面胁迫，那些候补神使也对师尊之位虎视眈眈，使得师尊的处境日渐艰难，且大宋立国虽达6700年，天下间也确实举世混浊，豺狼当道，妖魔横行，滥官酷吏比比皆是，可我们师尊认为，若能狠下心肃清朝纲，匡正法纪，这大宋天下还是有救的，问题是师尊想要伸张志向，就非得抓住一些权柄不可。”

　　林睿稍稍凝思，就明白师姐之意，拱手道：“小弟明白，小弟上任之后必将秉公行事，肃贪倡廉，激浊扬清，厚培根基！”

　　梦微云闻言唇角微扬，心想这小师弟果然是个聪明人，只短短几句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让她倍觉轻松。

　　师尊现在是不得不借第一神使之力保全自身，然而就师尊与她的本意，是恨不得这大宋国祚越长越好。

　　一方面她们确实不愿见这天下陷入乱世，百姓生灵涂炭；一方面是她们根基不稳，实力太弱，一旦天下大乱，她们很难撑到最后新朝鼎立之日。

　　梦微云随后话题一转：“十二你在码头已经见过你那些同事了吧，感觉如何？”

　　“都是精兵强将！”林睿面色凝然：“其中第十六监监守使严哲，第二十监监守使洛天满都很出色，让人印象深刻。”

　　梦微云更加满意了，她这师弟不但看人非常准，也很会笼络人心，以他的能力一定能够坐稳指挥使一职。

　　就在她想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女子的唤声：“不知林十二指挥使与望城周家周云熙小姐可在？在下御史中丞赵府赵盈虚，奉祖父之命前来拜会，求请二位拔冗一见。”

　　“御史中丞赵府赵盈虚？”林睿正准备网上搜查资料，就又听人朗声说道：“请问刺奸局指挥使林十二大人可在？草民郁文丹，来此告发御史中丞赵阳，此人实为域外天魔，真名为令狐明德，乃天魔退役二星元帅！”

　　林睿不由眨了眨眼，眼神不能置信。

　　令狐明德？那不是方苒苒的外公，明德大学的第一任校长？

　　他心里面又恼怒又警惕，忖道这是何人，竟敢状告本官亲友？

第313章 翻手

　　此时方苒苒就站在小院外面，神色既惊又怒地看着旁边跪着的一个黄脸中年。

　　那是一个五境武修，30多岁的年纪，身躯健壮有力，目光炯炯，锐利坚定。

　　方苒苒知道这个郁文丹定是晋家派出来的死士，目的是为将他祖父御史中丞赵阳钉死。

　　按照规矩，朝中高官一旦有了域外天魔的嫌疑，就必须告假在家，等待朝廷稽查检验。

　　这就意味着御史中丞赵阳无法再行使他的权利，只能困居府中坐以待毙。

　　方苒苒实没想到晋家发动的这么快，只觉浑身上下一片冰凉。

　　就在片刻之后，林睿与梦微云二人联袂从院中走出。

　　梦微云上下看了那黄脸中年一眼，眼神狐疑：“你要状告御史中丞赵阳？说他是域外天魔？你可知赵中丞在朝中为官有多久？”

　　——那不但是朝堂中的清流首领，也是大宋的三朝元老，历仕三皇，资历之深超迈满朝群官。

　　“大人！”郁文丹在梦微云目光凝视下毫不畏怯地拱了拱手：“御史中丞赵阳出仕至今已有700年，恰是域外天魔开始泛滥的时间段！且草民有证据。”

　　他从袖中拿出一份状纸，捧在了手中道：“指挥使大人，草民查过御史中丞赵阳发迹至今所有经历，将一应疑点全都罗列其上，请指挥使大人细览。”

　　梦微云柳眉微蹙，面色凝重地让开到了一旁。

　　她意识到这人的状纸一呈，在满朝上下势必又将面临一场风波。

　　梦微云的心情很复杂，她与师尊为整肃超纲，与朝中清流有过数次联手，彼此间已经有了默契，开始步调趋同。

　　此时恰值林睿当上了刺奸局指挥使，而另一位御史中丞被沙州按察使的案子连累，已经去职发配出京。

　　这正是他们大展拳脚的时候，结果赵阳这位朝中的清流首领又出了这种事。

　　梦微云满心不希望赵阳出问题，却也不愿见任何域外天魔在大宋朝堂中跻身高位。

　　如果赵阳真是域外天魔，那必将是八百年来罕见的天魔大案。

　　赵阳是朝中有名的常青树，光是担任御史中丞的时间就有120年之久，门生弟子遍布天下，这位要是出了事，那么大宋满朝清流群官必将遭遇重创。

　　师弟林十二身为刺奸局指挥使负责此案，也必将被满朝清流抵制，甚至是敌视。

　　梦微云本欲开口提点，临出言时又觉不妥，师弟可是堂堂的刺奸局指挥使，自己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损其颜面，更不能在人前留下话柄。

　　不妨先看一看师弟会如何行事，如果师弟处置有不当之处，自己在私下提醒不迟。

　　林睿则是眼神异样地看了‘赵盈虚’一眼。

　　此女约是二米一左右，即便是做男装打扮，那张面孔还是美极了，简直精致绝美，倾国倾城。

　　身材也窈窕娉婷，浑身上下还散着一股非常好闻，似乎含着些许魅惑之力的幽香。

　　哪怕是以地球人类的审美观念来看，她也非常漂亮。

　　可惜此女太高，足有二米出头，不是林睿的菜，他更喜欢梦微云，方苒苒的那种美。

　　问题是林睿想到了一句诗：苒苒几盈虚，澄澄变今古；美人清江畔，是夜越吟苦——

　　如果赵阳是令狐明德，这个赵盈虚，有没有可能就是方苒苒的异体？

　　他面上却毫无异色，踱步走到了黄脸中年的面前，接过了他手中的状纸。

　　林睿看了一遍之后，也皱起了眉头：“这状纸上通篇都是猜测之言，所以你没有任何实证是吗？”

　　黄脸中年抬起头斜目看了旁边的‘赵盈虚’一眼。

　　他们手里的证据是那一株腐龙菇，这就得看令狐家是否识趣了。

　　他随后寻林睿大礼一拜：“草民虽无实证，然而赵阳确实形迹可疑，草民状纸中，记录此獠一生中十三桩与天魔有涉的可疑事件，还有我提到的那两只域外天魔，此时就藏身于赵家，大人只要遣人将他们抓捕，详查究竟，定能水落石出，让这天魔原形毕露。”

　　方苒苒的脸色发白，也朝林睿拱了拱手：“大人，家祖已为我大宋辛劳一生，历仕三朝，朝野百官士子众提及家祖，谁不说一声德高望重？天子与神使也无不对其信重有加，如今这混账却血口喷人，说家祖乃是域外天魔，岂非荒唐？这分明是有朝中奸邪居心叵测，对家祖攻讦构陷，还请大人明鉴！”

　　林睿闻言微微一笑。

　　心想这个‘赵盈虚’如果真的是方苒苒，那真不愧是她。

　　这女孩反应极快，第一时间就把此事导向朝堂党争，从而为其祖父开脱释疑，

　　林睿听了之后却不置可否，冷冷地看着黄脸中年：“郁文丹是吗？按我大宋律，民告官如子杀父，先坐笞五十，五境武修增笞二百，虽胜亦判徙二十万里，你可知情？”

　　不管此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之先揍一顿再说。

　　黄脸中年闻言心绪微沉，随后却还是咬着牙道：“草民明白。”

　　根据他们的了解，这个新任的指挥使林十二刚正不阿，嫉魔如仇，不但在望城郡任职期间屠戮了满城妖魔，还以追查域外天魔之名，泡制了好几桩大案，把沙州总督都扯下马，是一个典型的酷吏。

　　把这份状纸递交于林十二，是肯定没错的，可以让他们最大化的收益。

　　这是一举两得，不但可以打击赵阳，还可以挑拨第三神使与清流。

　　“明白就好！”林睿背负着手向左右示意：“扯下去，先笞二百五十，这里没有刑杖手，廿七你就勉为其难吧，笞杖你可以到驿丞那里去借。”

　　他给王森发了消息：往死里揍！

　　王森当即拱手应命，带着林睿几个亲卫把黄脸中年拖下去亲自行刑。

　　他心里也很警惕，虽然王森不确定赵阳是否令狐明德，可既然扯到了与他们有关系的人身上，那就不能不慎重以对了。

　　何况方苒苒与他们是什么关系？王森知道自己与林睿能够发迹，多赖方家之力，且他们至今都在方苒苒的庇护之下，所以他下了狠手，每一杖打下去都血肉横飞。

　　方苒苒看见这一幕，又解气又忧愁，她神色万分诚恳地向林睿行礼，正想要再为祖父辨解分说，林睿却冷冷地瞪着她，语声很不客气：“赵小姐，本官身负天子与神使重望，任职刺奸局指挥使，自当秉公持正，为朝廷刺奸除魔！

　　而所谓清者自清，你祖父既然非是域外天魔，那又何须忧虑？此案又是否如你所言，是朝中奸邪栽赃陷害，本官自然会查个清楚明白，无需你来多嘴置喙！”

　　方苒苒闻言气息一窒，心想这个林十二果如传言，确是个刚强硬朗，锋芒毕露的性格，不好对付。

　　王森把250笞杖打完，拖郁文丹回来的时候，此人已经血肉模糊，奄奄一息了。

　　王森摸了摸鼻梁，很是羞愧地朝林睿拱手道：“大人，属下第一次打这玩意，下手有点不知轻重，也没想到他堂堂五境武修，身体会这么弱。”

　　“无妨！”林睿拂了拂袖，继续问郁文丹：“郁文丹，你说御史中丞赵阳是域外天魔，真名叫做令狐明德，那么你又是怎么得知的？”

　　郁文丹几乎七窍溢血，气息恹恹，心想林十二这个亲兵都头下手怎么如此狠辣，差点把他打死。

　　不过此人不熟悉业务，打重一点似乎情有可原。

　　何况他刚才也听到了，林十二对那个方苒苒也很不客气，这人应该是秉公持正的性格。

　　他还是强提着精神道：“大人，我有在状纸中提及，是我偶然发现赵府中藏有两个域外天魔，我偷听他们议论，说赵阳可能就是令狐明德，赵阳与令狐明德两人不但年纪相当，武道境界相同，且都已陷入天人五衰！”

　　林睿闻言却一声寒笑，转过头看梦微云：“师姐，请问你能否听懂域外天魔之言？”

　　梦微云不明其意，如实答道：“能听得懂一些，不过懂得不多。”

　　林睿又继续问：“那么在涉及一位八境武修的时候，这些域外天魔会否在他人在场的时候，用天魔语言私下交流？”

　　梦微云挑了挑眉，神色恍然：“应该不会，据我所知，天魔之间有一套隐秘的通信之法，借助了某种未知的机关术，极其神异，可以在我们的感知之外完成交流。”

　　“这就是了。”林睿一声轻哂：“此人不过一介草民，竟然能从两个域外天魔嘴里得知此等关系重大之事，岂非怪哉？且他又如何知道那两人是域外天魔？”

　　林睿心里暗生寒意，猜测这两个域外天魔很可能就是赵彦与纳兰威。

　　所以这桩案子连苗头都不能有！今天他非得把这案子按下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