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愤怒却也无奈,百姓性命毕竟不得不顾,只得拼上全力,神通法宝尽出,剿杀妖王。虽说将那妖王打得几乎神魂俱灭、道行崩碎,不过终究被它寻得一线生机,逃遁出去了。”
青玄道长也是颇有些无奈的说:
“不知它去了哪,不知它能否活下来,不过无论如何,短时间内它是定不可能再起风浪了,就算下次再起风浪,怕也不在我们这里了。”
师兄们听了,也是可惜。
林觉则在旁边思索着。
看来和山脚那位“反驳前辈”所说的差不多。
不过若青玄道长所说是真的,那尸虎王就算能活,没了食银鬼,他想恢复道行也没那么容易吧?
林觉毕竟未曾“得真得道”过,也不是妖,不知妖王有什么本领,倒也无法肯定。
青玄道长继续讲说细节。
他没说食银鬼,应是没有找到,神灵与道人也不好意思说,浮丘观也没人问。
听来此地似乎暂时安定了下来。
只是林觉却不禁看向师父,又看向旁边古松下摆的没收回的饭桌,想起那日扶乩。
半是人间半是丹啊。
“此次我等再次来访,除了禀告此事,也还有道别的意思。”青玄道长说道,却是先看向三师兄、林觉和小师妹,随后才看向云鹤道人。
“道别?”三师兄问道。
“是啊,道别。”青玄道长点头,十分郑重的道,“如今天下有乱,神君托梦降旨,说有信奉帝君的善信在京城筹建了道观,即将落成,我等明年开春就将动身前往京城,在这间新修的道观之中住修。”
师兄弟们一听,都是面面相觑。
虽然不是符箓派的道人,但是也是有道行会法术的道人,自然知晓其中意思。
京城向来是主奉天翁的。
倒是有些紫虚帝君与青华帝君的道观庙宇,但也是因为这二位与天翁关系密切——哪怕是在浮丘观的天翁殿中,这二位也是站在天翁左右的,至于玉鉴帝君与妙明帝君,一个在南方,一个在西方,香火地并不在京城。倒是近些年来徽州一地商贸繁荣,徽商常常去京城跑商,不乏赚了钱便在京城置办宅邸或是暂时住下的,若有信奉玉鉴帝君的,也许会带上玉鉴帝君的神像神牌,摆在家里供奉。
齐云山的道人在京城修观,而且派遣亲传前去住修,这是什么意思?
林觉本来心里也是有些思索的,思索着这等神灵争夺香火道场的天下大事,却又听得青玄道长郑重说:
“因为与贵观几位弟子有不少缘分,打过一些交道,也承蒙贵观下山相助,多有照顾。这般的缘分终是不易的,此地距离京城山高水长,想着今后恐怕不易见到了,因此特地前来道别。”
林觉思索顿止,不由坐直了些。
明明相见相处也不算很久,青玄道长的措辞语气却给人一种感觉,便是在这么一瞬间,这件事似乎比神灵之争还要重要一些。
这是这年头的人对缘分与情谊的重视。
第135章 灵元丹
“去了京城确实就不易见到了,不过也并非全无见面的机会。”三师兄乐呵呵的说道,“道友兴许知晓,我们浮丘观的弟子除了第一个,别的都是要下山的,京城那么繁华的地方,趁着还没改朝换代,别的师兄弟不知道,贫道我自然是要去看看的。不然换了天地,就算京城不遭战火洗劫,下一任天子也指不定要把都城搬到哪里去,还是看看好,看看好。”
“那敢情好!听说我们这间道观就在城外往南不足二里,出城就看得到,妙临道友若来京城,务必前来一叙。”
“好好好!这下去京城也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哈哈哈……”
一群道士在松下坐着畅谈。
随后两天,林觉又带着三名齐云山的道长在黟山中好好转了一圈,前去好几个灵法派的道观拜访,道谢通禀结果,将三人腿都给走酸了。
送走他们,便入了冬。
黟山一天比一天冷。
逐渐又到大雪纷飞时。
就连道观中的松树上都挂满了冰晶,地上也铺满了雪,常有各种动物的脚印,有时只一推门,便能看到云海,美得不似人间。
常有山下人找上门来,请求帮忙除妖。
世道确实越来越乱了。
其实遇到妖鬼之事,这年头的人也会报官处理,因此世上流传有不少官兵除妖、官员审鬼的奇事。往往这些官员就会被认为是刚正厉害。以至于后来不少官员使些手段虚构这类事情,来给自己脸上贴金,增加政绩,显得自己连妖也能除、连鬼也能审,是个不惧妖鬼不亏心的好官。
所以这种传闻也半真半假。
总的来说,太平盛世,妖鬼之事要少一些,往往也都是些小妖小鬼,而官府反而更愿意也更有魄力、有余力来管这种事。
乱世时候便相反了。
妖鬼之事变得更多,出来作乱的妖鬼也变得很厉害,一方面官府应付不来,另一方面朝廷崩解之前往往是从头到尾的腐朽,官员也不想管了。
因此在这冬天求上门来的人不少。
既有穷苦百姓,也有村中大族,更多的还是商人,零零散散的也收了一些谢钱,大多都被师父拿给林觉,让他喂给食银鬼了。
不觉又是一个寒冬腊月。
林觉面前放着一个火炉,旁边小桌案上两个木雕,都是高大壮硕的人形,而他正拿着一个小锤,垫着铁砧,轻轻捶打着一枚细小的金珠。
珠子很小,还不如小米大。
屋中传出叮叮的声响。
一粒小珠很快被他打成一块细小的鱼鳞。
林觉拿到面前仔细打量,又拿出另一片来比对,看大小形状是否一样,薄厚是否均匀,又调整了下,这才将之放进地上的一个小碗之中。
碗中已经有了半碗同样的鳞片了。
随即拿起镊子,又从火炉中挑出一颗同样大小的烧得通红的小珠子。
“叮叮……”
这是为豆兵做甲。
“嘶……”
林觉忽然打了个寒颤,眉头一皱,头也没回的说:“我给你说过了,不准在屋里练习吐寒气,只有夏天才行。”
“嘤?”
身后的狐狸疑惑的盯着他。
“要练出去练。”
“?”
狐狸扭过头,看向外面。
尽管门窗关得严实,却也知道此时外面定然是一片雪白,天寒地冻。
那么冷!出去练?
狐狸又不是傻的。
扶摇摇了摇头,转过身子,朝另一边吐。
吐着吐着,忽觉有些不自在。
好像身上变重了一点?
应是吐气太多了,有些累着了。
狐狸如是想着。
今天练习就到这里。
林觉则仍在忙活,叮当声响彻不绝。
这段时日以来,在山上的事情,除了例行的修行与做饭,便是感悟练习“山压顶”这门法术,还有制作豆兵了。
“山压顶”这门法术的入门比他原先想的还要更快些。
大概是因为这门法术本是土行法术,又是借用山的灵韵,而在自己上一次下山中,一直揣着山神令牌,揣着令牌自然便能感受到黟山灵韵,而黟山又是当前天下除传说中的三山以及五方五岳以外最有灵韵的大山之一。自己将山神令牌还给山神之后,这种感受虽然中断了,可在之前那段时间中感悟到的收获却并未立马消退,而是成了自己走过的路之一,化为了自己的收获。
借着那些感悟,学起山压顶来,简直得心应手。
就连“化石法”也因此有了不少长进。
最近天太冷了,不宜出门,便在屋中仔细做豆兵。
如今已到制造盔甲的时候了。
豆兵的盔甲兵刃用的并不是山神赐予的灵金——林觉本是打算用的,不过告知三师兄后,三师兄却说浪费、不适合,刚巧他去城中除妖,遇到一只颇有些道行的妖怪,又得了一点灵金,便分了一些给林觉,林觉也分了些山神灵金给他。
说是当年古帝炼丹用的炉鼎碎片,其实原先不是什么厉害的灵金,只是被那位上古帝君用来炼丹,又沾了金丹的灵韵,这才变得更非凡了些。到现如今算是一种较为上等的灵金,不过最顶级的灵物永远是天生地造的。
而这个过程其实也挺有意思。
雕刻豆兵像是在搞艺术,打造极小的盔甲也像在做某种手工艺品,除了趣味,忘我沉醉其中,不出差错,也像是某种修行。
过于忘我,以至于没有发现,身旁抽屉里缓缓渗出一道灰烟。
灰烟漂浮于空中,又化作大头鬼。
待得林觉察觉异样,转过头时,大头鬼畏畏缩缩的站在旁边,弯腰低着脑袋,双手托着一枚灵丹,举过头顶,显得十分乖巧。
“真、真人,丹、丹药。”
“嗯?”
林觉先是看了眼丹药,又看了眼它:“你的伤恢复了?”
“恢、恢复了。”
“不必这么畏畏缩缩、毕恭毕敬。”林觉一脸好奇的起身从它手中取过灵丹,“按师父的话来说,我们这是平等的交换。我们喂你白银,助你疗伤和为你提供庇护,你便吞银吐丹,也算是助我们修行,我们也有该谢你的地方。”
“是是是……”
食银鬼还是很恭敬:“这是我吐出的第一枚灵元丹。”
“我看看。”
林觉捏着丹药仔细查看。
是一枚银白色的丹药,看着好似白银,大概大拇指大小,捏着十分沉重,不过也远没有十两那么重,丹中灵韵玄妙,表面自生氤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