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师兄~”
“五师兄吗?怎么回来的?”
“骑的马!”
“那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回得来。”林觉皱眉说道,“如今翠微封了城,若是五师兄到了,没有我们接,还不见得进得来。”
“路上遇到,按了爪印!”狐狸干脆的答道。
“嗯?”林觉意外,“你倒聪明。”
“嗯~”
“你吃饭了吗?”
“肚子叫!想睡觉!”
“那你等等,我去给你煮点东西,这会儿客栈的掌柜、厨子、账房和跑堂伙计都倒了,只剩我们,我得去后厨看看有没有什么干净的食材,正好吃饱了睡得要香些,你就吃了再睡。”
“呜~”
狐狸便顺从的趴了下来,将下巴放在地板上,眼睛眯成一条缝,但又要等饭,舍不得闭上眼,便在那里眨啊眨,整只狐徘徊在将睡不睡之间。
客栈确实已经没人管了。
许是因为和人高频接触,客栈的掌柜、厨子、账房和伙计无一幸免,好在这病虽然可怕,也并不是一天两天就会要人的命,今天早晨客栈的厨子还起来迷迷糊糊的煮了一锅饭,一直吃到了晚上。
不过林觉去看了看,已经不剩什么了。
甚至锅碗都没有洗。
林觉便刷洗了一下锅碗,找了一块咸肉与一些春笋,煮了锅咸肉竹笋汤。
回到房间,狐狸还是那个姿势,趴在地上成了一张大而蓬松的白毯,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不过它有个特殊本领——
只需把食物放到它的面前,它闻到味道,自然就会起来。
是起来,不是醒来。
也许它不会睁眼,也许睁眼了意识也不清醒,反正这种迷迷糊糊的状态并不影响它干饭,照样能把饭吃完,吃完之后还能继续睡,无缝衔接。
房间里响起了吧唧声。
林觉也躺上了床,同样劳累困顿,将熊皮毯一盖,一闭眼便睡去了。
次日上午。
林觉仍在客栈大堂施放药水,狐狸则是一动不动的端坐在他脚边,注视着来往的百姓,也警惕着会不会有当官的鬼再来找事。
而城中官府则已开始对所有发病者进行隔离,因为林觉的存在,昨日前来领药水的人中也不乏城里的权贵官吏,因此隔离的地点就设在此处。
在这年头,叫做疠所,所谓“民疾疫者,舍空邸第,为置医药”,便是如此。
这倒方便了百姓领药。
百姓仍然排成长龙。
不过林觉的药却要用完了。
陆续有城中医者慕名而来,恭敬询问他这丹药是如何炼制的,又有什么治疫的办法,待听说这是修道之人炼制的灵丹,他们便只得遗憾放弃。
至于如何治疫,林觉哪里知晓什么办法,只得说自己的师兄已在路上了。
大约中午时分——
狐狸正专注认真的做着守卫,扭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了一眼南边,又看林觉。
“呜!”
“嗯?”
林觉立马知晓了它的意思。
于是放下手中瓜瓢,看了眼旁边还剩小半桶的水,刚巧方才来问他的、也染了瘟疫的郎中还未走远,林觉便把他叫了回来,请他替自己施放药水。
同时对众人说道:
“抱歉,我家师兄已经到城外了,兴许他有办法,我得去接他进城,暂且离去片刻。”
说完便站起身,往外走去。
这一片街坊已被封死,不过看守的差役也认识林觉,知晓这是有道行的高人,见到林觉出来,立马便恭敬放行。
林觉一路前往城门口。
城门也早已关闭,有人守卫。
“来者何人?停步!”
“知县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不得无礼!那是在城中施放灵丹妙药的神仙高人!我家老母与弟弟都曾去讨过他的灵药!”有人认出林觉,连忙行礼,“神仙去哪?”
“在下只是一介道人,不是神仙,诸位放心,在下也不出城。”
林觉害怕吓到他们,于是在距离他们还有数丈远的地方,便停下了脚步,对他们说道:
“我家师兄主修医术,听闻此地大疫,星夜兼程,火速赶来,此时已经到了城外,若是诸位见到一名骑马的道人,还请放他进来。”
“神仙的师兄……”
众多守卫不由互相对视。
其实从前天晚上开始,到今天白天,一直陆续有人发病,只是也有先后顺序。城中早有传闻,所有人都已染病,那些看似没有染病的,只是肚子里的虫还没有孵化发作罢了。还有人说,若治不了疫,城外的军营可能就要围城,不再放任何一个人出去,就任他们自生自灭。
因而别看他们并未发病,其实内心也是惶惶不安。
如今听说有擅医术的道人愿意进城,还是这位神仙的师兄,心中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有任何拒绝之意。
“知县有令,不能外出,但是没说不可以进来,不知神仙的师兄……”
话刚说到这里,远处就有马蹄音。
此刻的翠微城外远比平常安静,这马蹄声好似在山间回荡一般,远远传来,却有十分清晰。
众多守卫都往城墙上看。
城墙上也有守卫。
只是此时的他们却并未呼喊与报告。
皆因这时的他们已经呆住——
虽见远处道人乘马而来,可那马儿却像是乘风一般,一步踏出就是几丈远,又如寻常马儿一样,眨眼间就已跨出几步,于是山间一些迂回急窄的弯道它直接从空中跳过,一些上下起伏也是直接跳过,如履平地似的。
马儿好似神驹。
马背上的人便似仙人了。
刚开始那一人一马还在远处山间,可却只是几个眨眼,这条看着不近的路他们就已走了一半,再几个眨眼,他们就已到了城下,甚至于这个时候远处的尘沙都还没有落地。
“我乃黟山浮丘峰浮丘观传人荆杞,听闻此地大疫,前来相助,我家师弟就在城中,请速开城门。”
“有人……”
上方的守卫还没说完,下方的守卫便已在守城官命令下、将城门推开了。
那匹马往前一步,又是几丈。
一名看着三十多岁的道人坐在马背上,脸色黑黄,一脸风尘疲累,城门后一人一狐已在迎接了。
“师兄!你可来了!”
“师弟!城中如何?”
五师兄也立马翻身下马,不顾疲惫,第一句便是问他此事。
“城中几乎大半的人都患了瘟疫,剩下的也不知是没有患上还是没有发作。因我这两天一直在城中,而城中早已与外界隔绝,故而我也不知道城外村庄乃至其它几个县城如何了,疫鬼也没抓到。”
林觉用简单的言语快速讲着城中情况:
“发病的人先是头晕,浑身疲软,随即腹内翻江倒海,吐酸水与虫卵,还有如蚯蚓般大小的长虫,吐出来还是活的。”
“他们在哪?”
“疠所在城南,离这不远。”
“知道建疠所,还算城中疫官不错。”
“其他师兄们呢?”
“也在赶来,估计还有几天才到得了。”
“这边走!”
林觉带着他穿街走巷。
刚进疠所,五师兄便吸了吸鼻子。
随即又听旁边一处房屋中有呕吐声。
“去看看!”
五师兄不做什么防护,连用袖布捂嘴捂鼻也不用,跨步便进了那间房屋。
果真有人刚刚吐了。
地上多是稀淡的酸水,散发着难闻的臭味,又有花生那么大的虫卵,以及一些扭动的虫子。
五师兄蹲了下去,竟直接捏起虫子,仔细查看。
林觉面色平静。
狐狸则是看得好奇。
“如何?”
“看起来像是浮丘观前人曾记载过的一种鬼疫,名叫蛇疫。”五师兄说道,“这种瘟疫由疫鬼传来,产自北方,古书中记,疫者吐蛇。”
“北方?”
这疫鬼不是从南方来吗?
林觉不由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