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那两位高人不是神仙又是什么?
神仙那晚明明除了妖,却又回来,与自己同住,正是特地来为自己解除困境的啊。
他一时竟有些无所适从。
今天没有带钱,只好在茅屋外面缩一晚上,又走半天,这才饥肠辘辘的走到润泽县衙。
到官署前,迟疑不定,磕磕碰碰的与县官讲明事情原委,这等事情,莫说县官听后一脸的迷茫,就是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路边偶遇,一番交谈,就因守信,便有神仙特地回来寻他,又赐赠他还债钱。
岂不和书中神仙故事一样了?
可是县官却记得清楚,之前被那妖怪勒索钱财祭品又送还的几户人家中,还真有一户人家,别的钱财妖怪都已如数奉还,只有一个银杯,那妖怪说是给了高人做信物,那人不知为何。
县官连忙派人,请来那户人家一辨,竟然真是这个银杯。
“啊呀……”
“啧啧……”
在场众人听说此事,无不咋舌称奇。
“世上莫非真有神仙?”
刚开始他们听说有人将官道上夜晚作乱的妖怪给收拾了,还以为是个会法术的高人,或是一个有本领的武人,后来听说那人劝妖怪改过自新,又勒令妖怪退回财物,众人便已为这位高人的品行而动容,如今听说此事,便忽然惊觉,那也许可称一句神仙了。
中年人终于拿到了这十两银子。
揣着钱走出县衙,他还满心恍惚,只觉像是做梦一样。
脑中一时回荡着那晚难以捉摸的梦,一时又回荡着方才县官感叹的那句:“此事当记于书中,流传下去,告诫世人啊。”
……
城外青山之上,一片春意。
润泽县是个大城,这个时节,也有不少文人雅士出来赏春,都在山腰饮酒飞花令,或是吟诗作对,好不风流。
山顶却窄小难爬,唯有两名道人与一名武人到了这里。
哦,还有一只狐狸和一只猫儿。
三人也没亏待自己,在商铺里买了一些糕点,带了一些肉干,备了一壶米酒,罗僧正坐在地上吃着。
小师妹则站在山崖边缘,手中拽着线棍,仰头盯着天上,目不转睛。
又蓝又青的天空幕布,如同棉花一样凝实的白云,中间正飞着一只纸鸢,看着已经很小了。
狐狸则和猫儿在两个不同的方向疯狂奔跑跳跃,追着两颗枯草变成的球。
林觉盘坐于地,嘴巴不停动着。
由于咒御的越发熟练,加上林觉在传音术的造诣上也有提高,他一番摸索,将二者结合,如今念咒已经不会传出声音。
这样有个好处——
不容易被人听见咒语,从而通过咒语的变化来判断飞剑的方向变化。
便见一颗小球迅速飞高,狐狸往前一扑,乘风而行,眼见得就要捉住小球,却不料小球陡然停住下落,竟从它肚皮下方穿了过去。而另一边,不断左右来回的小球把彩狸逗成了一只癫猫,左右不断摆头摆身体,一时不知该往哪里跑。
此时狐狸和彩狸一左一右,几乎都到了他视野的边缘,林觉一心二用,同时控制着两个球,居然有几分得心应手。
甚至有时球还能砸一下彩狸的脑袋。
不能砸狐狸,狐狸太聪明灵敏了。
而这其实还要比飞剑更难些。
因为飞剑更多的是主动出击,是一往无前,无需闪躲,是追别人而不是被别人追,而且很多时候连追别人也不用,只需瞄准方向射过去,或是旋转着在一个大致的范围内切割,无需这么精细灵巧的控制。
更少有对手能有扶摇这么灵巧。
因此如此练习,效益很高。
“师兄,给你放。”
一只抓着线的手递到了他面前。
“放够了?”
“你玩会儿!我再玩!”
“好。”
林觉伸手接过线棍。
同时嘴巴飞快的碰了几下,不见什么声音,两个球就先后飞了过来,而他则是抬起另一只手,手掌张开,砰砰两声,先后接住这两颗球。
小师妹看得一愣。
不远处的狐狸和彩狸也愣住,扭头看来,随即不情不愿的朝他走来,像是输掉了这场游戏。
第226章 呼风与罡风
“我说你怎么把纸鸢给我放。”林觉无奈的看了眼天上,“原来是没风了。”
随即一挥袖子,请来满天清风。
纸鸢已经飞得很高,刚刚往下落去,顿时又抖擞了精神,乘风直上。
小师妹盘坐在原地,腰板挺得笔直,仰头盯着天上,像是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还会算计师兄了啊你。”
小师妹仍然坐着不动,看得认真。
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便是师兄这手呼风恐怕已经称得上是高深,接近炉火纯青了吧?
一挥袍袖满天清风,说与别人听,怕也会惊是神仙手笔。
“师妹的呼风学得如何了?”林觉抓着线棍,也不对纸鸢做任何控制,只是问道。
“不如师兄这一手。”小师妹这下又听得见了,老实答道。
“师妹擅长剑术,剑术要与人近战,我知晓一门法术,与呼风有关,适合与剑术搭配使用,师妹可愿学习?”
“什么法术?”
“名曰罡气,也叫罡风。”
“嗯?”
师妹不禁紧皱着眉,为何师兄明明已经学会这么多法术,且都学得这么好,怎么每隔一段时间,又还会新的法术?
难道他不睡觉的吗?
还是说但凡自己没有看见的时候,师兄都在练习法术?
可是瞄师兄一眼——
见他一手抓着线棍,一手伸出,张开五掌好感受着山上的清风,神情悠然自得,一副无拘无束无碍的样子,也不像是这样。
“你嗯什么?”
“哦!”小师妹一个激灵,生怕被师兄看穿自己内心想法,连忙问道,“什么罡风?”
“罡,通刚,刚烈的意思,便是迅急而劲猛的风,前几个月那老乌龟用棍子甩出来的风,能把人打伤打死、打退打飞的风,就是罡风。”
林觉给她解释着道:
“若是道人学习,以手以袖扇风,也叫袖风。若是善杀善战的武人,虽然没有法力,不会法术,可一身武艺登峰造极,与天与道有感,便也能自行感悟出罡风。与袖风不同的是,武人由于是以刀剑舞出罡风,而武人杀意很重,刀筋剑势凌厉,于是刀剑之下的罡风也很凌厉,能切人皮肉,甚至将人劈成两段,因而也叫刀罡剑气。”
小师妹听得认真。
稍稍一想,倒确实很适合自己。
也许学了这个,专心修行,便能在斗法上距离师兄又近一步?
小师妹不禁如是想着。
而她向来是个爱学的人,出来踏青,本就开心了,能放纸鸢,还能学到这般法术,不也是意外之喜?
于是连忙坐直了身体。
甚至于旁边的罗僧听见,也转过头,将注意力投了过来。
“这门法术以风为根本,师妹擅长呼风,学来容易。师妹又擅长剑术,兴许有天能如武人一样,蕴养出刀罡剑气,而我不善于此,就难了。”
林觉并不在意被罗僧所听见,甚至本就有心想让他听。
相处日久,已知晓他的品行。
也知晓罗僧一身武艺已然登峰造极,加上血气浓重,斩妖斩鬼养出了一口宝刀,挥刀之时已隐隐有罡气,只是还不成形。不知武人的罡气与法术的罡气有多少相通之处,若是能对他有些启发,也是好事。
不过不是今日,不是此时。
就在师妹坐直身体,一脸严肃,聚精会神,将全身心都投了过来,准备听师兄传授法术之时,他的话锋一转: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今天是出来踏青的,应是放松玩耍才对,怎么能讲这些呢?回去再给你说吧!”
“?”
小师妹顿时一愣。
不知不觉,眉头已然紧皱。
然而林觉已经在专心放风筝了。
在她心痒难耐之时,林觉则是感受着此刻的惬意,同时怀念起了浮丘峰。
除开去年师父仙去,往年的春日,他们可都是在浮丘峰上赏春,在花下饮酒,也在花下眠,细细想来,不正是神仙日子吗?
当时只是纯粹觉得美好。
如今下了山再回想,才觉得那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唉……”
林觉不禁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