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几人发觉,树叶下还挂了果。
刚开始只是豆子那么大的一颗果,果豆迅速长大,变得饱满,成了许多梅子,挂满了树梢。
“阿弥陀佛……”
黄袍僧人转身看向众人。
虽是口诵佛号,可众人哪里不知意思,纷纷拍掌叫好,捧场。
那位太子殿下也是露出笑意,没有过于惊讶,却也给了不错的评价:
“大师法术果然高深。”
稍稍停顿一下,便又指着树上问:
“只是这梅子……可能吃呢?”
“阿弥陀佛,既是佛法,自然能吃。”
黄袍僧人双手合十,低头念诵,随即往前两步,走到树下,握住一颗梅子,用力一扯。
一道轻微声响,树枝沙沙摇晃。
一颗梅子,呈于太子面前。
太子这才有些惊讶了。
接过梅子,感受着手中的触感,看着表面的绒毛,甚至放到眼前一嗅,清香宜人。
“竟是真的!”
太子惊讶说道,将梅子递给旁边。
一名官员立马接过,放到嘴边轻轻一咬。
“咦~”
官员五官都皱了起来。
是看得见的酸。
身边围观众人也越发惊讶。
就在这时,太子余光一扫,忽然看见了林觉三人,眼中露出几分意外,随即跨前两步,竟然主动行礼:
“樊天师也来了?听闻樊天师向来不喜欢这般嘈杂的场合,今日怎么来了兴致?”
“见过太子。”樊天师笑着行礼,虽如此说,却态度淡然,“今日聚仙府来了另一位高人,与贫道与潘公住在一间院子,贫道敬他本领,知晓这位道友刚来京城,对聚仙府十分好奇,于是趁着今日热闹,陪他过来看看。”
“哦?”
太子有些惊讶。
众人也很惊讶。
什么人刚来聚仙府,就能和樊天师与潘公住进同一个院子?又能让樊天师亲自来这里陪他闲逛?
却见那只是个年轻道人罢了。
“这位是……”
“贫道姓林名觉,见过殿下。”
“本宫也见过道长。”
太子殿下多看了他几眼,将他记住,便收回目光,又看向樊天师,笑着问道:“以樊天师的眼光看,这位大师的法术如何?”
众人便都看向樊天师。
尤其是那名黄袍僧人,早知樊天师大名,额角已经有些出汗了。
林觉也转过了头。
本以为他可能或多或少有些慌乱,却不料从他身上一点紧张局促都看不到,反倒见他笑意吟吟的与那黄袍僧人对视一眼,随即才说:
“这位高僧自是好法术,也佛法精深,一棵腊梅树,竟然开出了梅花,结出了梅子。”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随即才回过神。
有人想起,这棵树去年开花,好像确实是开的腊梅花。
腊梅又叫蜡梅,虽然也叫梅,却和梅花不是同一种,不仅开出的花不一样,结出的果子也不能吃,反而有毒。
可这开的确实是梅花。
结的又确实是梅子。
有人恍然大悟。
有人则是懊恼,自己明明就住在这院中,却也一时忘了这是腊梅,反倒不如这位不常来此的樊天师记得清楚。
而那太子也是若有所思,抬手行礼:
“不愧是樊天师……”
一句话,既没有点破黄袍僧人的法术,为他留了面子,也回答了太子的疑问,告知了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连林觉与罗僧都忍不住看向樊天师。
这人真是个假货?
第266章 不准说我们坏话!
不知不觉,黄袍僧人已经满头大汗。
不过他也不敢在心里怪责樊天师,毕竟太子殿下开口问了,恐怕就算是樊天师,也不好不答吧?
更不会为了自己而不答。
樊天师能隐晦的点出来,没有直接拆破,就已经是对自己的照顾了。
只能说不愧是樊天师!
自己自以为这身戏术已经炉火纯青,连枝叶花朵的细节也变得和真的一样,怕是神仙也难分真假,幻戏与招来之术的结合亦是足够巧妙,但是逗弄一下北边小地方的百姓权贵还行,可在樊天师的面前,就不够看了。
倒也不怪自己——
自己站出来时,可还没见到樊天师,自己今日来这里前也曾问了聚仙府的人,他们可都说,樊天师不会来凑这种热闹。
“樊天师果然慧眼如炬,贫僧是班门弄斧了。”僧人索性站出来说,又对太子行礼,“不过能博得太子殿下一乐,便足矣。”
太子也不与他计较,笑着转头:
“这位大师法术高深,极为奇妙,让本宫大开眼界,赏银五十两,赏好布一匹。”
身边一名官员立马点头称是。
林觉这才领悟到罗公所说——
到了这聚仙府,但凡有本事的,没人是靠那二两银子的供奉钱过日子的,而在这里,来钱也简单得很。
这么一下就是五十两,得吃了多少百姓的妖怪才值这份赏钱?
就是不知这银又是什么味道了。
“多谢太子殿下,多谢樊天师。”黄袍僧人这才松了口气,又笑了出来。
“都是大师靠本领得来的,下次外邦来访之时,本宫欲请大师前去表演这手妙法,如何?”
“求之不得。”
黄袍僧人答应下来,又对樊天师双手合十:“樊天师果然本领高强,在下、哦贫僧佩服。”
“贫道哪有什么本领?若说本领,不足身边这位林道友的万一啊!而今日不过是刚好记住这是一株蜡梅罢了。”樊天师却是笑道,也如实说,“倒是大师这手本领才是出神入化,怕是神仙来了,也要自愧不如。”
世人怎么会信他这番话呢?
只觉得是樊天师谦虚又托举旁人罢了。
就连黄袍僧人,也是感激不已。
倒是众人都又因此多看了林觉一眼。
只有樊天师自己知道,这是实话。
刚刚他心中也是捏了把汗的。
还好自己去年腊月来这里时,这院中的蜡梅刚好开放,自己把它们都记住了,否则这光秃秃的,谁认得出是腊梅还是梅树还是桃李杏梨?
“樊天师……”
太子又在那里叫他,邀他同行。
樊天师听后,却是用余光瞬间瞄了眼林觉,见林觉神情平静,没看太子,便立马笑着行礼婉拒:
“殿下的仪仗太多人了,贫道实在是待不住,何况还要陪伴身边这位道友,便不与殿下同行了,我们跟在殿下身后就是。”
“唉,便依天师。”
太子只好又往前走。
樊天师与林觉远远跟在身后,罗僧戴着斗笠,抱刀站在一旁,扮演着护道之人的角色,其实也在四下看热闹。
“林道友觉得,这位可算奇人异士?”樊天师平静的问林觉。
“这位的幻戏与招来之术炉火纯青,自然算是奇人异士,能将两种手段结合起来,也极其难得。”林觉承他陪伴又讲解,便也如实回答,然而说到这里,他却又皱了眉,“只是……”
樊天师听着,心中只有两个想法——
先是感叹,身边这位不愧是真天师,一眼就能看穿法术真假,而且人家是真的看出来了,还能将根底也看出来,哪像自己,靠别的手段。
随即暗自记下了“幻戏”与“招来之术”这两个词,心中想着,若是再遇到那黄袍僧人,或是他来找自己道谢,自己就用这般话语来应付他。
可听见林觉这句“只是”,又觉得焦急,忍不住问道:
“只是什么?”
林觉皱着眉头,一时不好言说。
自己传自浮丘观,传自搬山祖师,戏术也是搬山祖师从仙人那里得来的“浮丘七术”之一,一直传到了今天,不曾断绝。
在他看来,戏术就是戏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