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觉当即睁大了眼睛。
原来是这么个近在眼前……
此前他曾想过,此物也许就在京城,所以“反驳前辈”才会写诗提醒他近在眼前,却没想到,这个近居然这么近,而它居然说得这么准。
樊天师的消息果然灵通,不过更灵通的还是远在黟山深处的“反驳前辈”啊。
那么自己该如何谋求呢?
林觉皱着眉头思索着。
三人行必有我师,多取建议总不会坏事,于是他很自然也诚恳的向面前之人请教:“在下欲得此物,却不知方法,道友可有什么建议?”
“办法肯定是有,不过不见得是好办法。”樊天师想了想,说,“此时距离陛下大寿还有一段时间,道友只要身在京城,若有好的办法,想来它会自动浮现在道友面前的。”
“有理……”
林觉若有所思,随即向樊天师道谢:
“多谢道友。”
“道兄不必言谢,若有需要,尽管找贫道就是。”
“一定!”林觉郑重说道,看了眼樊天师,还有小湖与杨柳依依,“有所打扰,道友请继续。”
这才行礼转身,往回走去。
一只只有手指节那般大小的狐狸在旁边树上玩命狂奔,努力又辛苦的跟上他。
“如何能得此物?”
林觉行走间仍在思索——
难道去国库中盗取?
或是去把西域使团劫了?
亦或是拿了豹王的头,来向皇帝换取?皇帝可能同意?或是东王母的头?自己能取得来吗?
“难啊……”
樊天师有一话说得对,确实是有办法,只是都不见得是好办法。
不好之处便在于,要么不是正道,要么不见得肯定能成,要么不够容易。
好在已经知道了它在哪。
便走一步看一步了。
林觉回到院中,回到静室,又想了想,暂无结果,这才暂且将心思放下。
“唉……”
林觉在桌上铺开一张纸,又从笔筒中取出笔。
一只手指节那般大小的狐狸站在旁边看着,又在桌上跑来跑去,林觉干脆将笔筒倒过来,直接将它盖在里面。
提笔蘸墨,先写四个大字:
“大阴阳法。”
本是无上玄妙的修行法门,既然要写,落笔之时心中自有玄妙,而心念随之所动,随笔落在纸上,这纸张字迹中好似也带上了一些妙韵。
“笃笃……”
变小的狐狸在竹制的笔筒里撞出声响,又带着笔筒在桌上乱动,好似找不到方向。
隐隐听见有细微的声音,在喊“放我出去”,可它偏又不肯变大再出来。
林觉自是毫不理会,专心书写。
纸上多出一个个玄妙字迹。
……
京城确实越来越热闹了。
不止京城原先的百姓,也不止前来贺寿的西域、北方使团,还有很多秦州甚至更远地方的文人书生,行商富人,或是江湖中的奇人异士,都来到了京城之中,来凑这场热闹。
就像是赶一场庙会。
不过也如庙会一样——
不光是人喜欢热闹,妖精鬼怪地祇神灵都喜欢热闹,不光人想来凑热闹,他们也想来。
加上京城的人本来就多,妖精鬼怪也很多,这段时间倒有一些怪事。
有人出去赏秋,秋高气爽,酒意微醺,和朋友打赌,请山上小庙里的神灵喝酒,不曾想当天晚上回到城中,还没到家,就感觉身后有道影子远远的跟着自己,隐隐听见那人重复他白天说的话:
“请你也饮一杯酒。”
此人求到礼部,礼部交给吴令史,吴令史则径直来找林觉家的扶摇。
狐狸一去,还没显出真身,只听身边人说请来了林真人座下的狐仙,那邪神自己就老实了。
又有城外寺庙里养的猪成了精,每逢寺庙僧人念经唱诵,它就盘腿坐起,认真倾听,有时还拍掌磕头,到了晚上则撞开寺庙的厨房,将里面的一切粮食油盐都啃食干净。
那些僧人没有办法,也报到礼部。
又有大户人家的女儿被狐妖纠缠,只要一到晚上,无论怎么关好门窗,那狐妖都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猥亵那位女子,天亮又离开。大户人家找了好几位民间高人来驱邪、僧道来做法,都没有用,甚至私下找过聚仙府的奇人异士,前去除妖,也不知找对没有,反正都没用。
这些都成了扶摇的功绩,又化成了食银鬼的粮食。
在这京城就是好。
此前存下的白银根本没有吃动,光是扶摇挣的钱,就够喂养它的了。
京城渐渐到了冬天。
有天林觉正与潘公在湖边垂钓,听他说他与魏水河中魏女的争斗,礼部的吴令史忽然前来,身边还跟了几个太监。
“林真人,潘公,正好二位都在,宫中的公公们来找你们。”
吴令史对他们说道,说完就退下了。
“见过林真人,见过潘公。”有个太监也对他们行礼,“三日后便是陛下大寿,陛下大宴文武百官,也有许多西域使者在场,京城中身份最尊贵之人都受到了邀请,陛下知晓几位对朝廷与天下百姓的功绩,特地叮嘱咱家,送来请柬,希望能请林真人、潘公与樊天师一同前去。”
第330章 林真人赴宴
潘公闻言,立马转头看向了林觉。
林觉则是露出思索之色。
旁边吴令史也好,几名太监也罢,都悄悄打量着他们,眼中既有敬畏,也有好奇,并随着潘公的目光,逐渐将目光都聚在了林觉的身上。
而见到他仿佛是在犹豫,当先那名太监又立马补充着道:
“陛下猜到也许真人喜好清净,不爱宴会嘈杂,特地让我们说明,若真人去赴宴,一定不会有别的繁琐之事。
“只是陛下虽在宫中,也早就听闻过几位真人天师的大名,心中仰慕已久,早想见上一面。并且这回西域诸国也来了一些奇人术士,陛下还令太子在聚仙府中找了许多擅长戏术的奇人异士,在宴会后表演,也许会很精彩,不知真人是否有兴趣,总之想请真人一并去看一看。”
没有办法,如今天下越发混乱,南北都不安宁,皇权威势正在逐步下降,反倒是如樊天师、南天师这类天师在民间的威信越来越高。
此消彼长之下,虽说樊天师、南天师这类天师高人还远无法与皇权相提并论,但也早已不是盛世那般,可以被皇帝随便招来唤去了,至少也得如现在这样,用个请字,考虑周到,再客客气气询问意愿。
“嗯……”
林觉则是继续思索。
这就是樊天师所说的“会自动浮现出来的好办法”吗?
西域诸国的奇人术士?
聚仙府中的奇人异士与戏术表演?
请自己一并去看?
不知是皇帝碍于中原王朝的颜面,不愿在西域术士面前丢份,所以请自己去坐镇保底,还是对上回的事仍有不满,有别的什么想法。
林觉想了一下,答应下来:
“我会去的。”
几个太监闻言,都表情不一。
内心亲近维护皇权的,便觉得这道人虽然答应了下来,可这普天之下,任谁得了皇帝的邀请,不得诚惶诚恐的说几句感激拜谢的话?怕是就连北方已经挑明旗帜造反的大将,还有南方正欲谋反的越王后人也会如此吧?若是盛世,神仙也要对帝王客气啊。
一时只觉道人藐视皇权,又感到悲凉。
在宫中常听神仙故事、向往修道法术的太监,便因此觉得传闻中的林真人果然气度不凡,应是真神仙。
其实林觉只是因为皇帝无德罢了。
若是有德,一位年过古稀的老人,谁会对他如此不敬呢?
与此同时,潘公也开口:“既然林真人答应前去,我也自会到场,只希望陛下、贵妃、太子殿下和诸位贵人外宾不要嫌弃我腌臜就是。”
“多谢真人,多谢潘公。”领头的太监低下头来,虽然心中气愤悲凉,可潘公的态度让他更不敢冒犯这位林真人,只得恭敬说道,“这两天会有礼部的官吏来告知以及与两位商量届时的礼仪,到了三天后的早晨,宫中自然会有太监来请。”
“知道了。”
“咱家还要去请樊天师,便先去了。”
“慢走。”
几名太监这才继续往里走,吴令史则笑呵呵的对他们拱了拱手,也跟着往里走去。
林觉面前湖中泛起圈圈涟漪。
于是他将钓竿一拉,随着鱼线拉起,顿有一抹银白跳出水面,稳稳落入他的手中。
林觉将之放进笆篓,看了一眼,里面的鱼虽然只有几条,也大小不一,不过已经够自己、狐狸和罗公吃一顿了。
“我先告辞了。”
“恩人慢走。”
林觉提着笆篓,回了屋中。
看着时间还早,便先将鱼儿倒进水缸养着,又去静室坐下,铺开纸张,提笔书写。
这本“大阴阳法”写得很慢,除了它确实玄妙复杂,也是因为它不可出错,所以很多要点必须写得很清晰,而林觉一边写也要一边思考,在思考之中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