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
狐狸学着他在碑前站立行礼。
若不除那豹王,如何能来此呢?
“呼……”
寒风吹雪而过,满地流雾,那朵红花被风一吹,片片凋零,飘向远方,草茎便也垂下了头。
“有缘再相逢。”
林觉这才觉得浑身轻松。
轻松舒坦,便又有了一种自在感。
“走吧。”
道人转身下山而去。
天地广阔,唯有无愧于心,方可来去自如。
……
“今年真冷啊……”
“可不是嘛!有说天下要变了,所以天气无常,也有说瑞雪兆丰年的,不知该信哪个,反正我们村中是有不少人冻死了。”
“穿厚一点吧,往好处想,林真人、南天师和真鉴宫的道长们不才在西北除了妖吗?”
“也是……”
在如今的京城南天师和真鉴宫的道长们回来已有三月,众人在西北除妖的事迹早已传开。
林真人法力高强,独斗妖王,南天师问责神灵,迫使神灵也低头,真鉴宫的道长们请下天兵天将,个个比江湖武人更不怕死,那铺天盖地的雕像和趁夜来袭的妖兵恶鬼,险象环生,临了神将赠予的仙丹,吃了容光焕发,延年益寿,也仿佛古老的神仙故事——那些得了金银的武人在茶楼酒馆中喝得大醉,讲起来可是栩栩如生。
这些事在京城传扬,又往秦州传去。
真鉴宫香火大盛,每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人人都说,观中的江道长就是神仙。
南天师声名鼎盛,隐隐盖过了樊天师。
众人都已回京,唯独林真人不曾回来。
一路走来,路边的茶摊,京城外开的酒楼,乃至村舍之中,人们都在讲这件事情,听来好像古老的神仙故事,然而却就发生在眼前。
兴许要继续往下传,再传百年,待得这大姜倒了新朝立起,那时的人再听再讲,便就真成了古老的神仙故事,讲述者难辨真假,听闻者也只是当个故事来听,真假如何,都懒得去管。
很少有人察觉,风雪之中,正有一名道人,带着一只白狐,从城外走来。
“站住……
“嗯?林、林真人?”
守城的士兵大惊,连忙恭敬让行。
林觉与他回礼,带着狐狸走入京城。
朝廷腐败不堪,大姜摇摇欲坠,城外百姓艰苦,然而城中的繁华热闹却丝毫未受影响,甚至已有商户开始张灯结彩,准备喜迎新春。
林觉回到院子,一切陈设未变。
罗公在院中海棠树下静坐。
“道长除妖回来了?”
“知我者,罗公也。”
林觉微微一笑,对他拱手行礼。
罗公同样回礼,别的不必多说,只看他神情轻松,面带笑意,便知晓了他确实已除掉了豹妖。
又有一名女道人接了白鹭的信,提着拂尘与剑,带着彩狸猫,也从城外匆匆赶来。
“师兄!你除掉那豹子了?”
师妹一开口,同样是这么一句。
“咦?”
林觉有些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我两个月前才从黟山回来,你三个月前就‘离开豹林’了,我怎会不知道你没回黟山?”小师妹提剑而来,“而且你这个人这么记仇,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在哪里呢?难道你以为我傻不成?”
“胡说八道。”林觉心情很好,反驳着道,“我哪里记仇了?”
“难道不是?”小师妹说道,“要不是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怕去了反倒惊扰了你的计划,我早就去那地方找你了。”
“若有师妹,定更轻松。”
这句话林觉倒是说得真心实意。
没有多久,樊天师来访,南天师、万新荣等人相继来访,真鉴宫的江道长也难得的进了次京。有人猜到林觉这三月间去了哪,只不说透,有人则真以为他才从黟山回来,总之都来迎他,饮几杯淡酒淡茶,说些京城的近事,倒也轻松自在。
又说苍石县的偏山道人,便引得一阵叹息。
唯有狐狸彩狸生性单纯,不知忧虑,只在院子雪中玩闹舞狮。
第375章 今也成了作者
“云梦县的事情如何了?”
林觉心神有些疲累,却也没有忘记这件事。
“事情还未了。玉山的道长还在云梦县。”樊天师答道,“不过那方一直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东王母在传教。也没有激烈的争斗,大多是东王母的信徒和官兵之间的争斗,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征战。听说东王母也有一些使者,却很少与玉山道长们直接斗法,只躲在暗中,双方偶尔遇见,它们也会主动避开。”
“原来是这样?”林觉问道,“玉山道长们可会介入东王母信徒和官兵之间的争斗?”
“并不介入。他们平常做的,多是安抚百姓,让百姓莫信东王母,施展法术神通,以让百姓相信自己,还挺麻烦费心的。”樊天师说道,“本来回了京城,南公和罗公是想马上再去云梦县走一趟的,听说之后,便没有去了。”
南天师和罗公听了,都是点头。
林觉也点点头,算是赞同。
易身处地,换了自己在云梦县,自己可以与妖斗法可以除害人的妖,可以斗蛊惑人心的妖,可若是一群信了东王母的寻常百姓,因为信仰和动摇到了朝廷的统治,被官兵围剿,与官兵作战,莫说让自己去插手帮助官兵,他怕连去现场看都不愿。
但凡去看了,眼睛都得不净。
这个朝廷这般样子,很难说维护朝廷统治是对是错,很难说那些信东王母的人是不是被逼无奈,又或者他们正在出力结束此时乱局。
既然如此,东北之事,便可再放一放。
如此心中倒是又放松了一些。
越发变松,便越是疲劳。
与此同时,樊天师继续说道:
“罗公是不想去了,不过南公倒是还想去走一趟,只是那方的事不紧急,如今大雪封山,道路难行,补给也不好走,加上才从西北回来,他去西北对付豹王已经几年了,身心俱疲,也该休息一下,便说明年开春再去。”
对面的南天师再度微笑点头。
“嗯……”
樊天师身在京城,倒是对两地之事了如指掌。
林觉不再想这些,又看小师妹:
“师兄他们呢?”
“十月份的时候,我就教会师兄们神行术了,他们熟练之后,我就回来找你了。”小师妹答道,“七师兄起初学得最慢因为他老是偷偷去黟县花天酒地,找不到人,不过学会之后,他进展倒是很快。”
“因为他还要去黟县花天酒地吧?”
“猜对了。但说得也不全对。”小师妹用类似反驳前辈的语气说,“还因为你走之后观里没人做饭,正好师兄们要练习刚学会的神行术,我就天天带他们去山下各处吃饭,还挺好玩。”
“季阴季阳呢?”
“他们吃我们带回去的冷饭。”
“可怜……”
“师兄你走之后他们才可怜!”小师妹想到那副画面,就忍不住想笑,“第一顿饭是大师兄做的,刚端上桌,他们俩就坐在桌子前,又不敢说话又不敢动筷子,两个眼珠子在那里转,你看我我看你的,可好玩了。”
“两对眼珠子。”
“对对对!两对!”
“那之后呢?”
“之后硬着头皮吃的。再之后就是我煮的饭了。我煮得比大师兄好些,我从师兄这里学到不少,但还是不如师兄。”小师妹说道,“后来我就带着他们去城里的馆子里吃了。”
“有空我该写一本食谱,写详细一些,放到道观里传下去。”
“早该这样了!”
小师妹说完之后,立马补道:“写完先给我抄一份!”
林觉也不禁露出笑意。
身边的人听了,除了罗公、江道长、青玄道长和马师弟以外,其余的人都很惊讶。
难以想象,能够独斗妖王而取胜,一口仙气百花齐放,化秋为春,一念动而飞剑齐舞银光乱旋,一伸手石雕坠地,一念咒山神来助,这般道人居然还精于庖厨,竟似还极有造诣!
“诸位不必惊讶,此乃在下另一样得意的本领。”林觉笑道,“山中枯燥,我等修道之人,须得设法消磨时间,因此总会一些别的门道。而我们又不是神仙,没有信徒供的酒茶,没有自来的饭食,总得自己想办法。”
“原来如此。”
众人虽说依旧惊讶,却也渐渐理解。
如此想来,大抵就和神仙居于山中,日子清闲无聊,自己酿酒、自己种药煮茶一样吧?
倒是青玄道长感慨:
“细数起来,离开徽州到这京城,已经有好几个年头了,那年春花之后,便不曾尝过道友的手艺,真是近年来的一大憾事。”
“哈哈……”
酒楼一桌酒菜,厢房半晌琐事,大多时候都无关天下大事,无关百姓民生,却正轻松自乐,舒适自如。
吃完饭后,南天师与万新荣等人便先告辞离去,只听见他们在门外因谁结账而争抢了几句,江道长与青玄道长对视一眼,同样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