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众人都面面相觑。
“那道长年轻还是老?”
“三十岁的样子,颇为英武不凡,带了一匹马,马上有一把很大的剑。”
“老三……”
众人一听便知,正是方才还心心念念着的三师兄。
书信难递,送信的人不可怠慢。
林觉锅中还剩不少铺盖面,立马让小师妹去盛了一碗,请行商坐下同吃。
大师兄拆信,众人围看。
同时关切的询问客商:
“那人如何与你遇见的?他如何了?哦,那是我家三师兄,已有数年未见了,可否详细与我们说说?”
“当时已是冬日,天气不好,寒冷难行,小人不慎走了夜路,便遇到了妖怪,妖怪自称是东王母座下天兵,要我出示长生教的皈依文书,说只有东王母的信徒才可以走夜路。小人哪知道这些,一时被它为难。
“恰逢那位道长也走夜路,从那里过。
“那位道长好生侠义!又好本领!召出几位天兵,一下就斩了那几只妖怪!”
行商端着斗碗,冻得瑟瑟发抖,感受着上面传来的温度,却没有立马动筷,而是为他们讲述着。
讲到这里,他似是庆幸,又似为当时的场景而兴奋,脸都红了一些。
“那位道长看着挺好,穿着道袍,我记得气色不错,也很健谈。
“哦对——
“在他身边,还有一位漂亮的红衣仙子!”
“红衣女子?”
众人不由得互相对视。
尤其是林觉和小师妹,表情奇怪,面面相觑,交换眼神与心意。
而林觉又想起了那位“瑶华娘娘”的话——
“是缘是福,非灾非祸。
“是巧是妙,一时难分。”
记得此前从青玄道长口中听说时,他们还是一个追赶,一个逃跑,不知这二人是如何走到一起去的。
“善信远道而来,想来冷着饿着了,就先莫管别的了,这是我家师弟煮的铺盖面,正热乎着,先垫垫肚子、暖暖身子吧。”
“好好好!”
行商早已饿极了,听见这话也不多言,端起碗就开始狼吞虎咽。
三个小道童不知他们在看什么,不知他们为何对一封信那么感兴趣,这是大人的事,与他们无关,他们也只是端着碗大口大口吃着。
不止道童惊讶,行商也是吃惊。
只觉碗中面块薄而筋道,汤底鲜美又不过分刺激,看似简单,其实十分讲究,里面有笋有肉,也算丰盛。面块吸饱汤汁,热气腾腾,吃在肚里有一种平平淡淡的舒服,不知不觉便是半碗下肚。
这道观偏远,饭菜竟如此美味!
而看旁边板凳上地上——
就连观中云豹、细犬、狐狸和猫儿吃的都是这般饭菜。
第380章 三师兄的信
大师兄已经将信纸摊开。
众多师兄弟都挤在他身后,一手端碗一手拿筷,探头看去,像是寻常村中爱看热闹稀奇的村汉村姑。
当先便是一句——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是三师兄的笔迹。
众多师兄弟中,字写得最好的是四师兄,因为九位师兄弟大多都是寻常人家出身,有的上山之前念过几天书,有的则完全没有念过,是上山之后才开始学的读书认字,上山前读书最多的,反倒是林觉。
不过因为山上清闲,有大量的时间用来练字,加上道人修道重修心,字如其人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的,因此大多数弟子的字都写得不错。
像是四师兄,他便是上山之后,因为爱好独居独处,喜好文房四宝,慢慢练出的书法,自然灵动,自成一派。
而三师兄的字则不拘一格,乍一看有些乱,细细看去,也能品出几分潇洒随意来。
不过正如他的字迹一样,信中内容也十分随意,除了开头一句“见字如晤,展信舒颜”有些讲究,后面便全是白话了。
“师兄可还好?
“当观主、做师父的感觉如何?
“可有收了徒弟?若是收了徒弟,要操心徒弟的事,还有空挖土浇粪吗?
“小师弟走了,天天还吃猪食吗?
“我倒是天天换着花样吃,这几年下来,大江南北东土西域的吃食都快吃尽了!虽说比小师弟的手艺还差不少,可比以前在山上的伙食可要滋润潇洒不知多少倍!
“……”
众多师兄弟先看了一眼被他嘲讽的大师兄,又低下头来,看着碗中的铺盖面,接着看向旁边的小师弟,不禁对视一笑。
看得出来,这封信是寄给大师兄的。
三师兄并不知道他们回了黟山。
若是他知道他们此刻就在山上,小师弟也在,还吃着小师弟亲自做的铺盖面,品味当初山上修道之旅记忆最深的美食,不知会作何感想。
有人趁机低头猛刨一口,有人吸溜一声将半块铺盖面吸进嘴中,有人嘴中嚼吧着。
同时继续往下看——
“师兄不必懊恼你就算在吃猪食,也定有人比你难过。
“道爷我掐指一算,师兄之中,定有一位每天靠着救荒丹过日子的!
“……”
众人再度转头,看向二师兄。
信中虽未指名点姓,可三师兄本就排行老三,他的师兄总共就只有两位,排除掉大师兄,还能有谁?
“哼……”
二师兄神情平静,也不骂他,只淡淡说了句:“这封信果真是他写的。”
好像没骂,又好像骂了。
“若是师兄有空,请替我寄信去,问候一下四师弟,他在深山中与飞禽走兽为伍,十有八九,此时已经变成野人了。”
众人便又转头,看向四师兄。
四师兄沉默了下,连连点头:“没错,这确实是三师兄写的。”
“五师弟多半辛苦,也请替我慰劳他一下,请他注意身体。若是有空,便抽一点时间,莫管天下百姓疾苦病痛,只管研制一篇壮阳之法,可转递给七师弟,请他帮忙试验。
“若是钱财不足,可向六师弟取,道爷我又掐指一算,如今六师弟应当很有钱。”
“刷!”
众人目光分向几边,看向五师兄、六师兄和七师兄。
“是他写的。”
“没错没错!是他没错!”
“附议!”
三个师兄都学着二师兄的说法。
听到这里,三师兄没有一句说他自己如何如何,又好似每句都在说,他过得挺好,众人可不必担心。
也是听到这里,林觉反倒有些紧张了。
按顺序,接下来该是自己了。
不过三师兄并不按常理出牌,并没有说林觉,反而话音一转,说起他自己这几年的经历来。
“不知这几年里,小师弟小师妹有没有回过黟山,想来就算没有回去,也定然给你们写过信去,告知过我的事情。
“那天晚上,那名女(涂抹的黑斑)子看似柔弱善良,可她能瞒得过师弟师妹,岂能瞒得过我?
“其实我一眼就看出,她哪是什么想欲与你共结夫妻,不过想利用一名修道之人,耍些好用又如故事中一样有趣的把戏,找个正当理由,脱离西岳府君的掌控罢了!她又哪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女鬼,她的本领如她的幻术一样高!
“道爷我怎会与她虚与委蛇?
“被我直言拆穿之后她恼羞成怒,隔绝天地欲与我斗法,又想将我困在那里,逼我就范。
“小小手段,能奈我何?
“不料这女鬼颇为难缠,在我设法脱身之后,又对我穷追不舍。
“说来话长,权当游戏人间了。
“对了——
“师兄莫将此事告知小师弟,当初是他把那女鬼推到我这来的,就让他多内疚一会儿吧。”
林觉端碗读到这里,不由一愣。
众多一手端碗一手拿筷的道人也都朝他看了过来。
谁能想到,林觉就站在这里读信呢?
“嗯……”林觉想了想“确实是三师兄的亲笔信。”
“大师兄,叫你别告诉小师弟。”七师兄说道,“你可千万别说漏嘴了啊。”
“别贫。”
“这女鬼什么来头?竟这么有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