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对现有的地位表示满意,要知道梅蜜以往最担心的就是他们会在龙火列岛随便找个弗罗的神殿就把她塞进去,任由她自生自灭,而现在她可以和他们坐在一个帐篷里,听他们谈论与商榷一些重要的事情,哪怕决议没自己的份儿,但她有蜜酒、美味的食物,檀香木箱盛装的丝绸、细亚麻与棉布衣服,还有镶嵌着珍珠与碧玺的黄金项链等等——那些商人们或许也和那个骑士一样误解了她的身份,毕竟在一个队伍中,弗罗的牧师往往都是属于那个最尊贵,或是最强大的人所有的,所以他们就按照领主姬妾的等级给她准备了一份丰厚的礼物——比伯德温和葛兰还要丰厚一些,他们诚惶诚恐的样子让梅蜜想起来就发笑,他们大概不知道她都是和那个看似卑微的盗贼共享一个帐篷的。
“若是蝙蝠愿意钻,就算是天空也会有缝隙。”考伯特说了一句在船员中非常流行的俗语——人们普遍地将蝙蝠视为长翅膀的老鼠:“但如果法师们不能在战场上出现,我们还是有点优势的——他们总不能把克瑞玛尔的手指捆绑起来,就是盖文得辛苦点儿,如今我们不能被其他人抓到把柄——我想阁下还是能找出那么一两处住所的。”
“我没问题。”盖文说,法师如果需要快速到达某个地方总还是有点办法的。
“一两处?”伯德温微笑着问:“为了迷惑敌人?”
“不,”修看了看亚戴尔。一头白发的布衣男子正盘着双脚满足地埋首于一盘牡蛎肉煎鸡蛋里,他有些迟疑地说:“我不知道龙火列岛的法律的详细内容,只是……除了领主之外。其他人不被允许雇佣法师……还是施法者?术士,还有牧师呢?”
“术士当然也不可以。”凯瑞本停顿了一下,他将视线落在梅蜜身上,以为修所说的是她:“侧岛没有弗罗神殿,但我们可以设法筹建一处,梅蜜可以主持那儿的祭祀。”
梅蜜的眼睛亮了,这对她可真是再好也没有过了。
修轻微地摇了摇头:“不是这位……女士,”他婉转地说:“是亚戴尔。”
他之外的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只有考伯特略有所感。
伯德温头脑中一阵轰鸣。亚戴尔和他一样——是被自己的神祗驱逐的,但是……他僵硬而缓慢地转过头去,亚戴尔自从到了侧岛上之后就恢复到了那种规律而又沉闷的生活中去了,他不再和雷霆堡的士兵们在一起,每天不是忙于采集药草就是编织或是打磨器具,有时还去钓鱼和捕捉海蟹,他过的就像是一个最为平常的药草师、渔夫与手工艺人,伯德温都要怀疑他是不是那个带着四千多人走出茫茫荒原,穿过四分之三个大陆把他们带向希望之地的首领了。
自从在侧岛上第一次见到亚戴尔并热忱而真诚地向他道谢后,伯德温几乎没再看到【或许是没注意】到这个曾经的罗萨达的追随者了。他也没有注意到亚戴尔身上的变化,后者看上去就和每个高地诺曼人那样瘦骨如柴,面色枯槁。现在他看着亚戴尔,全神贯注——在恐惧、饥饿、疲倦的折磨下,亚戴尔看上去要比他的真实年龄老上近十岁,他的面颊在来到侧岛后总算是有了一点血色,头发还是一片银白,看不见一点黑色,但他脸上的两处烙印,一处“渎神”,一处“弑亲”虽然依旧鲜明。却不在那么深刻了,那些因为烙铁留下的瘢痕而被牵拉起来的肌肉与皮肤变得平滑。让整张脸不再那么狰狞扭曲,两处无时不刻向人们宣告着此人罪过的烙印如今看上去就像是被描画上去的。
“他……”伯德温直到听见自己的声音才发觉它有多么嘶哑尖锐。他急忙咳嗽了一声,让它变得平和一点:“亚戴尔,是已经获得了罗萨达的原谅了吗?”
“不,”亚戴尔说:“我仍然不被允许呼喊他的圣名,”他理解地看着伯德温,这个与他一样处在赎罪与流亡中的前圣骑士:“但,我想,”他并不想让人们知道禁锢着的枷锁正在松动,以免他的神祗认为他变得骄傲疏忽,但他忍不住想要给这位可敬的人更多一些的支持与鼓励:“我能够……感受到他的温暖,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我能够感到……我正在被注视着……”
一年,还是两年?
亚戴尔犯下了那么大的罪,不是一项,而是两项,他背弃了他的神祗,就算这并非他的本意,杀死了他的兄长,在药物的驱使下,但谁又在乎呢,他的亲生兄弟也不在乎,他的脸上被烙上了罪人的烙印,连着自己的师长与同僚被放逐,没有人愿意容留这个沉沦于邪恶之中的人,尤其是看到那只破损的罗萨达的圣徽时——伯德温在还是雷霆堡的领主时,是那么慷慨而又充满怜悯地接纳了他,但在伯德温的心里,亚戴尔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他或许会在几年里就和普通的士兵一样被兽人碾碎在雷霆堡的双重城墙上,而在他死亡之前,是不可能赎清如此之重的罪行的。
但他现在看到了什么?淡化的烙印,这不是药草能够做到的事情,只能说,亚戴尔所追随的神祗,晨光的罗萨达已经将目光重新放在了他的的身上,他的罪孽正在被消除,正在被清洗,而距离他被审判与惩处只有多久?短的就像是一瞬间。
而伯德温呢,他或许确实犯下了弑君的罪行,但那并非出自于他的本心,而是一个巨大阴谋的产物,他也许可以说自己是无辜的!时至今日,他甚至开始怀疑那时候是不是自己的剑刺入了老王的咽喉,狄伦是个法师,而法师可以做到任何事情,他完全可以让伯德温的剑摆脱主人的控制,或是让老王自己跌到伯德温的剑上去!
他几乎有一瞬间充满了冲动,想要离开帐篷,跪在璀璨的日光下高呼泰尔之名,他已经有多久没有呼喊过他最忠诚与热爱的神祗的名字了?时间应该很短,但伯德温觉得那就是他的整个生命。
最后他还是忍耐了下来,但伯德温知道,他不会忍耐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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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瑞玛尔的巡游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他只看到了一半的岛屿与两个港口,最大的,也是最重要的那个港口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不远,也就是那些御用商人们聚居的地方,但在众人商议后,还是决定先行返回堡垒,那个港口虽然繁荣,但并不安全,那天是异界的灵魂值班,他从来就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当然不会反驳其他人的决定。
他们在回到堡垒时,惊讶地发现堡垒已经整修完毕,生长的热热闹闹的植物都被清除干净,厅堂与走廊里雪花石的地面被重新补完,房间里的地面则被铺上了色彩庄重的黑檀木,墙面涂刷着掺杂着贝珠粉末的白垩,镶嵌着金线与宝石,图案不涉及任何神祗,与之相配的灯具、雕像、挂毯、饰品等等都被安装妥当,还有那些家具和箱子,从紫心花木到檀香木应有尽有,造型简洁,呈现出木质本身的颜色,只在边角有着精巧别致的雕刻,上面覆盖着皮毛与绸缎。
还有一群侏儒,他们挤挤挨挨地在一个大房间里等待着侧岛新主人的召见。
其中几个侏儒来自于东冠,也就是将伯德温的残臂当做艺术品鉴赏了好一会儿的那几个,其他侏儒都是些陌生面孔,不过侏儒们看上去都很相似,雪白的面孔,深色的眼睛与头发,小小的手和脚,被宝石、黄金与丝绸包裹着,喷洒香水,看上去就和他们制作的玩偶一样可爱,不,等等,或许要除掉那一个。
那是个男性侏儒,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浓重的酒味与臭味,赤着脚,与他的同伴格格不入。
第247章 侏儒麦基【中】
另外,他身上还有着一个极其鲜明的特征,那就是他有着一把大胡子,从鬓边一直延伸到下颌,再从唇上左右延伸到腮边,人们把这种胡子称之为短箱子胡,为什么会叫做这个奇怪的名字已经不得而知,最普遍的说法是它们源自于矮人,而矮人总是将矿石与货物装入比起寻常木箱进深更小的木箱里,这种有点像是正方体的箱子更适合他们四到四英尺半的身高,而且他们从不说这是一个小箱子,他们只说是短箱子——久而久之,人们偶尔会用短箱子来暗示那儿有个矮人,矮人的胡子式样也被称之为短箱子胡。
侏儒们则更少蓄留胡须,或者说不能和不愿意,他们身上的毛发除了头发之外都很浅淡稀疏,某些地方甚至是光溜溜的,就和孩子没两样。如果一个侏儒不幸长出了几根碍眼的毛发,他会立刻找来小镊子把它们拔掉,免得被其他侏儒嘲笑就像是个矮人——侏儒与矮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好——矮人多半脾气暴躁,性情粗鲁,他们不喜欢精灵,因为精灵时常漠视他们【但也有可能是因为矮人们太“短”了】——精灵也不喜欢矮人,因为将洗澡视为一种刑罚的矮人实在是太臭了,但你还是能够看到精灵和矮人在一个冒险小队里并肩前行,又或是看见矮人与精灵交易矿石与雪蜜。
但你永远也看不到一个侏儒与矮人坐在一张桌子上,他们甚至会避免同时出现在一个酒馆和一个街道上,他们对于彼此的态度可以说对方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堆前所未有的臭不可闻的粪便,就连敌对都是一种无法忍受的事情——稍有经验的佣兵和骑士都知道,如果你想要进到一个矮人的铁匠铺里寻找一把称心的匕首,最好在出发前先在旅店的房间里检查自己所有的装备。如果其中有侏儒制造的东西就要立刻解下来放在房间里千万不要随身携带,假如其中有那么一两件不确定的也是如此,矮人的目光其犀利程度远超过任何一个吟游诗人撰写的诗篇中所描写的。
相对的。你若是想要与一个侏儒碰面,最好也不要带着与矮人有关的东西。他若是如矮人一般大发雷霆把你赶出去还算是好的,更多时候他会把你的详细讯息转而卖给任何一个愿意与你为敌的人。
克瑞玛尔也同样经过了凯瑞本与巫妖的检查,免得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触动了侏儒们的小心脏,侏儒们中不乏邪恶之辈,而他们的手艺又确实精巧无比,就连凯瑞本,也无法保证自己看得出他们留下的每一个隐患——幸好克瑞玛尔的装备基本上都出自于灰岭,也就是精灵之手。只有次元袋的搭扣被换了下来,这个次元袋是阿尔瓦法师赠送的,搭扣附加着魔法以免遗失与被盗,但这个秘银搭扣是阿尔瓦的一个矮人朋友赠送的。
但现在他们看到侏儒中的确站立着一个如同矮人般的侏儒。
之所以他们知道这个身高大概只有克瑞玛尔的五分之三的小个子不是矮人,而是个侏儒,还是因为他的皮肤过于白皙了,虽然比起同族来他就像是混入了巧克力的牛奶,但比起矮人那种就像是凝结的熔岩般的粗粝的,深黑色的皮肤,他看上去还差得远呢;还有那最引人瞩目的胡子。它们浓密而卷曲,下方还像矮人那样编成了辫子,但只要注意观察。就会发现它们没有生命,光泽与色彩都是油和颜料赋予的;除了这些——他的面孔上没有皱纹也是败笔之一,皱纹也是矮人的特征之一,矮人的幼崽长过十岁就会在脸上堆积起层层叠叠的皱纹,侏儒们的脸却总是光滑的就像是被多孔石打磨过;还有他的手和脚,矮人们的手和脚就像是方型的小石头被捏结在一起,而侏儒们的手和脚都精巧的像是由象牙雕刻而出的。
但他确实竭力地把自己往矮人那面妆扮了。
“这位是……”克瑞玛尔疑惑地问。
“麦基。”东冠领主的侏儒回答说,“尊敬的侧岛之主,他是一个侏儒。并不是矮人——他只是愿意把自己打扮成……那个样子……”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小小的手指对在一起。“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很早之前就这样了——或许他是有些疯癫。但他有着很好的手艺与头脑。”他转向麦基:“麦基,把你的作品拿给阁下看看?!”
麦基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他的嘴唇在胡须后面蠕动了一下,克瑞玛尔没能读出他在说些什么,可能那只是一个无意义的短词,他抬起拇指,在胡须上擦拭了一下,从那件过大的无袖外袍里掏出一只鼩鼱,他把它放到地上,那只鼩鼱就马上耸动着粉红色的长鼻子,疯狂地跑动起来,或许让一个视力不佳的人来看在短时间内他发现不了什么,但站在这里的是克瑞玛尔,他的视线只一停顿就凝聚在了鼩鼱的后腿上,那只后腿虽然也覆盖着毛皮,但里面闪烁着属于金属的光泽。
伯德温俯下身,一下子就抓住了正好跑过他面前的鼩鼱,他即便只有一只手也要比许多有着两只手的人来的灵活,他把那只灰黑色的小动物翻过来,这下他们看得更明白了,那是一只钢铁的爪子,里面有着不下一打小如芝麻的齿轮、轴承还有许许多多他看不懂的构件,有暗红色与白色的“筋络”连接着它们,筋络的末端刺入表面光滑的残肢,鼩鼱还在挣动着,所以他们能够很清楚地看见那些筋络是怎么带动齿轮与轴承动作的——面对着数以万计的兽人也能面无惧色的骑士不安地瞥了身边的施法者一眼:“我也要这样?”打心底里说,这种做法似乎要比治疗术或是药水可怕的多——伯德温知道自己的手臂无法在取得泰尔的宽恕前恢复原有的样子,但他也只以为自己的假肢不过是一个木制的,或是秘银制作的空心玩意儿,附加魔法后没有生命的手指能够抓住宽剑或是锤子,但现在看来他好像变成了一个疯狂术士的试验品。
异界的灵魂所给出的反应却很自然。他的记忆零碎的就像是从二十七层楼上丢下来的一块防爆玻璃,但他还记得在他的位面里,人类已经开发出了生物电子装置。也就是说,设法将人类的神经系统与摄像设备、录音设备又或是马达驱动。3d打印出来的假肢连接在一起,这样,盲人可见,聋人可听,失去了手臂或是腿的人可以入常人一般的生活,具体的细节他不是很了解,但他还记得有个小视频向观众详细地解说了有关于这项技术的最新发展,就异界的灵魂看来。侏儒麦基拿出来的东西大概不太可能基于“科学”,但仍然不可避免地让它觉得亲近。
“让我看看你的手臂。”麦基要求说。
伯德温又看了一眼克瑞玛尔,确定黑发的施法者不会就这么站着看着他被这些侏儒送上祭台分割干净,才解开衬衫,将残缺的手臂与肩膀露了出来——麦基将手指放在他的右臂曾经生长过的地方,他的指甲又薄又锐利,指尖冰凉,刺入皮肤的感觉差点让曾经的圣骑士跳起来,麦基看和检查的要比他在东冠岛的那次还要仔细,然后他一言不发地后退。让其他侏儒来观察伯德温的手臂,之后他们聚在一起,叽叽咕咕地讨论了一番【看得出麦基的族人颇有些降尊纡贵】。又让伯德温将衬衫全部脱掉,在偌大的房间里走来走去,又让他挥动他最常用的武器,坐下,站起来,躺下,左右翻滚,前后翻滚……
“你觉得他们真是在检查,而不是在……”拿一个讨厌的大个子开心?伯德温做完最后一个要求动作【他不明白为什么他非得把双脚放在头顶上】。气喘吁吁地问。
他压低了声音,但克瑞玛尔觉得侏儒们还是能听见的。“他们只是在观察你的身体与习惯,”他解释说:“这样才能做出最适合你的手臂。”
“正如可敬的阁下所说。”东冠领主的侏儒说,他看上去像是侏儒们的首领:“我们需要很多资料,很多很多,我们必须了解你,而不是将鲑鱼的脑袋安装在孔雀的脖子上,”他带着几分傲慢将伯德温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这只是开始,士兵,”侏儒拍打了一下他的羊皮纸卷轴,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让人看了就头疼的圆圈小字,用来弄干墨水的沙子从皮纸的夹层间漏出来,在侏儒的身侧撒成一半个环形,“我们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来测量各种数据。”
“一个月?”
“已经很紧迫了,”侏儒不高兴地说:“如果不是主人的命令,你等待的时间就不止这些,我们所要打造的是一条手臂,而不是一个凳脚,当然,如果你愿意在手臂上安装一个凳脚,那么我们明天就能完工。”
“请原谅,”伯德温说,他当然不想要一个凳脚,“但我可以知道一下,全部完工需要多久吗?”
“下下一个飓风季。”侏儒说。
“明年的九月。”克瑞玛尔说。
伯德温忍不住想要做个鬼脸。
“没关系,”黑发的施法者说:“现在这座岛屿是属于我的,我觉得……这或许还算得上是件好事。”等那些被高地诺曼的新王与狄伦。唐克雷驱逐的士兵来到这里以后,伯德温能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安定与沉静下来,他是他们的父亲,他们的兄长与他们的领主,也是最值得他们信任与爱戴的人。
“我们可以回我们的房间吗?”侏儒问。
“当然可以,”异界的灵魂和善地说:“你们想要什么时候回自己的房间都可以。”
除了一些必要的时刻,就像是要一起讨论伯德温的手臂,其他的侏儒并不怎么喜欢和麦基在一起,他们三三两两地挽着手臂走出房间,麦基一个侏儒孤零零地走在最后面,不过看上去他并不觉得沮丧,反而有些愉快,如果要将他的神情描写出来的话,那大概就是“不和蠢货们打交道可真是令人心旷神怡”之类的,他在走出房间前还看了看伯德温,像是想要留下来再深刻地研究一番,但伯德温立即警惕了起来,麦基抓了抓他的假胡子,提起围绕着他跑来跑去的鼩鼱,把它塞进短袍里,走了出去,他赤着的脚在地板上留下了湿漉漉的印记。
“现在什么时候了?”伯德温穿好衬衫,这个房间的窗户紧闭着,侏儒们不喜欢海风,所以他无法直接看见外面的天色。
异界的灵魂看了看计时器,这枚计时器被他挂在胸前,没有放在原来的那个次元袋里,所以被侥幸保留了下来,“还赶得及晚餐。”
今天的晚餐格外丰盛,因为之前的战役中不少人都受了伤,需要安静地休养,暴食狂饮当然是不被允许的,现在在亚戴尔的治疗药水,法师的治疗术以及牧师的神术下,他们总算是基本痊愈了,接下来自然免不了狂欢一场,达达从商人们奉献的礼物中挑选出了几个极其擅长舞蹈的女奴,还有几个擅长演奏的乐师,至于食物更是要比之前精美与齐备的多了。
宴会的第二个目的是为了送别小雀号的考伯特船长,他在侧岛停留了几天,既是为了拾取海盗们的尸骨,也是为了防备逃走的黄金夫人号与海魔号,昨天夜里,考伯特得到阿尔瓦法师传递来的消息,黄金夫人号与海魔号都已经出现在了尖颚港,非常之的具有讽刺意义,黄金夫人号的德雷克曾经被海魔号的主人趁虚而入过两次,先是失去了他的船,又失去了他的自由,这些他可是狠狠地报复了回去,海魔沦为了侧岛之主的阶下囚,而海魔号自然也归德雷克所有了,不过按照海盗们的规矩,驻守在海魔上的海盗不会有性命之忧,他们可能会失去原有的地位,但只要能够表现出自己的优势与忠诚,还是能在德雷克那儿获得一席之地的,不管怎么说,德雷克在这场战役中也失去了不少船员。
考伯特会带着一个活的海魔与海盗们的头骨回去,他们将是碧岬堤堡的执政官用来威慑盗贼与海盗们的最佳展示品,尤其是海魔,这个女性半兽人所劫掠过的船只如果全都停靠碧岬堤堡的码头,码头准会陷入瘫痪,有多少人愿意看着她被处死哪,考伯特都想要建议执政官收取观赏费用了。
第248章 侏儒麦基【下】
考伯特的离开代表这一恶劣的小型战争已经告一段落,继商人之后,其他岛屿的管理者,也就是比维斯的兄长与弟弟们也都派遣来了他们的宦官,赠送礼物与奴隶表示善意,虽然整件事情的真相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还是免不了有些人试图从中挑拨,譬如领主最小的儿子亚摩斯的使者就不经意地提起,黄金夫人号的德雷克与他们的长兄可以说是有着相当深厚的交情,因为他们的长兄始终对精灵有着莫大的兴趣,所以在近几年,德雷克一直在为他寻找精灵与半精灵。
异界的灵魂对德雷克的了解不可谓不深刻,毕竟这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混球一直在忙于给他们送经验——他在来到这个位面之后,所见到的第一个精灵也是在德雷克的暗舱里找到的,一个来自于翡翠林岛的埃雅精灵,可能还未成年,迄今为止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仍然清晰地记得那双如同翡翠般明亮而剔透的眼睛,以及如同乌鸦的羽毛那样泛着金属蓝色,末端微带卷曲的黑发——虽然她竭力保持着镇静,努力不让别人看出自己的恐惧与惊慌,但在看到克瑞玛尔的灰袍时,仍然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她以为德雷克已经把她卖给了一个死灵法师,而这个法师正是来看货的。
最后克瑞玛尔不得不施放了一个法术才能让她安静下来,德雷克的暗舱里还囚禁着几条鱼人——鱼人皮纸和一些施法材料的原料,还有两个人类女性,一个人类与侏儒的混血,不过除了埃雅精灵,他们需要的帮助并不多,鱼人只需要打开蓄水舱的阀门就能回到大海。人类女性与混血是一个冒险者小队里的,他们在与“银指”盗贼公会的战斗中被捕,他们的队友因为没有太大的价值或是受伤太过严重被直接杀死。其中的女性因为容貌秀丽的关系被留了下来,而那个混血因为有着一张半侏儒半人类的畸形面孔而被葛兰特意截下来卖给德雷克。因为德里克要求过他们将所有看上去稀奇古怪的东西和人,类人全都留下来给他看过再出手,贵族们似乎很喜欢这种东西,就算是必须放在铁笼里观赏也是种不错的消遣。
在克瑞玛尔前去与葛兰深夜谈心之前,数名埃雅精灵已经走在了尖颚港肮脏的街道上,只是无人知晓,他们其中有两名强大的法师,魔法笼罩着他们的身影。让他们与深邃的夜色融为一体——巫妖很高兴将那只差点没能甩掉的小包裹丢给他们,令曾经的不死者感到讽刺的是,即便其中一名埃雅精灵注视了他很久,仍然没有说出任何……有关与他以及翡翠林岛的事情……
他几乎已经忘了……也曾经以为在那之后除了法术材料与实验品之外不会再与埃雅精灵有所关联,看来命运确实是个娼妇。
打发掉那群愈发令人作呕的使者后,曾经的不死者转向堡垒的西侧,侏儒们住在那儿,李奥娜与伯德温与其比邻而居,伯德温的手臂依照侏儒们的要求需要随时随地的观察与调试,哪怕现在真正的制作还未开始。但前期的准备工作中伯德温仍然是不可或缺的。
他走出房间时,达达向他行礼,并询问是否需要软轿。侧岛的堡垒虽然被称之为堡垒,但与其他岛屿上的宅邸一样,并不像雷霆堡或是高地诺曼的王都,又或是白塔与碧岬堤堡的执政官官邸完全由岩石砌筑,它只有近四尺高的位置是洁白无瑕的雪花石,上方则是檀香木与核桃木,所以才能在上面涂刷白垩,描画金线与镶嵌宝石,窗与门虽然狭窄。但为数众多,一扇紧挨着一扇。每个房间至少都有两个立面被这样的门窗占据,打开的时候整个房间都是敞开的。所以这栋建筑看上去虽然十分密集,但如果主人有所需要,他的路途将是平直而又凉爽的——所有的门都会为他打开,他经过后再被关闭。
其中不乏一些女奴的居所,她们要比她们的主人更快地习惯这里,在自己的居所里的时候,她们几乎都是一丝不挂的,既是为了在愈发炎热的天气中获得一丝凉意,也是为了随时随地地求得主人的宠爱,在门被打开的时候,她们不但不惊慌,反而会在原来的位置摆出各种诱人的姿势——异界的灵魂曾经放弃软轿,徒步走去西翼,但在回来的路途中他就放弃了,软轿最少还能放下纱帘——那些女奴当然都很美,但它总觉得自己的尴尬症都要发作了。
软轿的纱帘已经放下,浑圆的海珠轻轻摇摆,但就算闭上眼睛,巫妖还是能够觉察到有人正在靠近他们。
他睁开眼睛,不那么意外地发现是达达。
“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
达达一路跟随着轿子,这时候就没法儿行匍匐礼了,所以他将手放在额头上,“我尊敬的主人,“他低声说:“是一些有关于侏儒麦基的事情,不知道您是否愿意听一听。”
“说吧。”
“侏儒麦基是个想要成为矮人的侏儒。”
“我想我已经知道了,”巫妖平和地说:“他的装扮与服饰无一不在大声宣告这个。”
“他的标志是柄锤子。”
巫妖没有回答,他想到那只烤架,真有趣,据说只有技艺寻常的侏儒才会被用来制作这种日常用具,但东冠领主的侏儒曾说过他需要的都是最出众的侏儒,而且就这几日观察所得,那些侏儒虽然对麦基诸多排斥,但对他的手法与思路,他们还是颇为信服与首肯的。
“事实上,麦基本应该是侏儒们的族长。”达达说,曾经的不死者眨了眨眼睛,这个消息似乎可以说明很多问题:“侏儒们的继承和人类一样,”达达说,“是由父亲的血脉来决定的,侏儒的财产、地位与权力只会交给自己的儿子。如果有几个儿子,那就是长子——而麦基的父亲正是他们这一族的族长,作为独生子的麦基本该继承他的位置。”
“但就我们看到的。没有。”
“现任的族长是麦基父亲的兄弟,麦基的父亲死去的时候麦基还是个幼崽。尊敬的主人,随着他父亲一同死去的还有他的母亲,他的姐妹。”
“知道原因吗?”
“据说是卷入了领主之间的战争,谁知道呢,但东冠的领主宣布他是一个与外人勾结的叛逆,”达达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了然于心的轻蔑:“我们的领主剥夺了麦基父亲的所有,权力、地位、财产,并把它们赐给了前者的兄弟。”
巫妖发出一声轻笑。
“这些侏儒忍耐他到现在只是因为这个?”
“当然不。”达达说:“在麦基做出他的第一件作品后,他们就必须退让了——他们能做的麦基都能做,麦基能做的他们却不一定能做。当麦基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就开始发疯了。”
“一个想要成为矮人的侏儒。”巫妖的声音从纱帘后面传出来:“疯癫可真是一个好借口。不然他们要如何向别的侏儒解释他们为什么不把麦基扔到石磨里去呢?”
“这或许也只是一部分原因,”达达说:“可敬的主人,我不能确定……”
“我并不强求正确。”
“其中可能还有一些侏儒们的想法……主人,事实上,领主直接干涉侏儒内部的事务这还是第一次——简单地说,麦基父亲的兄弟虽然咬住了那块鱼饵,但还是没把它完全吞下去。如果东冠的统治者表现出想要进一步控制他们这一族的话,他大概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些交给麦基。”
“真古怪。”
“侏儒们似乎就是这样的,”达达说。“他们自私而邪恶,面对着自己的族人时也是如此。但如果外界的力量试图侵入其中的话,他们又会像刺猬那样竖起浑身的尖刺来。”
接下来达达就不再说话,毕竟他们已经到了西翼,而侏儒的听力也是很不错的。
侏儒们矮小的就像是人类的幼儿,但在居所上的要求恰恰与矮人相反,他们喜欢阳光,窗户要大,房间要高。要宽阔,照明的亮度要足够。装饰要精美,还要熏香。最好能够连通着一个私密的个人浴室,有着可以用来游水的浴池——达达深悉他们的习性和口味,以上条件一一满足,配备的奴隶们虽然不够美貌,但还能忍受,不管怎样,对现在的侏儒们来说,这个人类的手臂才是最重要的——异界的灵魂觉得侏儒们与另一个的位面里的研究者很相像,他们虽然也很懂得享受,又锱铢必较,但在看到一个新课题的时候,还是会忘记一切,开始跃跃欲试起来。
他们和伯德温聚集在西翼的中心——即便在法师塔和法师的宅邸里,又或是神殿与圣所里,也只会在抄写室与厅堂里使用的大幅无色玻璃,在这里被奢侈地架构成了一个不亚于庭院大小的温室,从天花到墙壁,都是透明的玻璃,只是原先种植在里面的花草都被移植了出去,按照侏儒的要求,地面在一夜之间被铺上了光洁的雪花石,石材被打磨的如同镜面一般明亮,都能倒映出侏儒短袍下垂挂着的各种器械。
伯德温坐在一张特殊的椅子上,或者说,那就是一张行刑椅,只是被拔掉了上面的尖刺,但铁质的框架与焊接在扶手和前腿上的铁环可都没去掉,虽然它们现在没被闭合起来,但看几个侏儒的意思,倒很想要试一试,如果不是高地诺曼的王女就在一旁神情冷峻地监视着,她继承于诺曼老王的脸在不苟言笑的时候还是挺可怕的,更别说她的手里还提着锤子——应该不是矮人的作品,不然侏儒们最起码会把她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