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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者_分节阅读_第252节
小说作者:九鱼   小说类别:玄幻小说   内容大小:3.04 MB   上传时间:2025-05-17 13:02:07

  “你听说过艾欧吗?”巫妖说。

  葛兰投过去一个“谁?那个家伙,不,我从未听到过这个名字,他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是要我去杀了他吗?还是他手中也有着一片符文?”的眼神。

  “龙类调停者,伟大的永恒之轮,阴影吞噬者,九面龙神,龙类创造者。”巫妖就像是一个蹩脚的吟游诗人那样念出了一长串名号,葛兰的神情变得愈发古怪了,是,他书读得少,但只看前面的几个,什么龙类调停者,伟大的永恒之轮之类的。他是个盗贼,但也知道,一个调停者的名号要比一个胜利者的名号更难得,作为一个胜利者,你只要击败你的敌人就可以,但作为调停者,你必须有着倾轧争斗双方的力量……

  巫妖一下子就看出了葛兰的想法,他摇了摇头,“不是双方,”他说:“是两个阵营。”

  葛兰真的被惊吓到了,一时间,他能够做的事情就是僵直着头颈瞥了一眼窗口的雕像——两个阵营,那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不是两只,三只或是五六只巨龙,而是成百上千,飞起来的时候可以遮天蔽日的成年巨龙之间的战争,并且阵营之战,就意味着无法用金钱或是其他利益来斟旋,除了一方死伤殆尽之外就没有结束的可能,但那个……艾欧能够做到这一点,这意味着什么?他是怎样一个伟大的存在?

  “别担心,”巫妖说:“巨龙们已经离开这个位面有一千年了,玛斯克的手指可以保证在整个房间里,我们无论讨论些什么,都将是一个秘密。”除了玛斯克本人。

  “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这一位可敬的神祗?”

  巫妖低头想了一会,“艾欧在还是众龙之主的时候就不怎么为人所知,巨龙也是一样,虽然巨龙们的神祗都只能说是艾欧的孩子与创造物,但作为凌驾于所有巨龙之上的创造者,法则之外,他已经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所以他对于召唤牧师,招募信徒这些事情并不热衷,所以久而久之,他的名字就被湮没在了时间的长河之中——”他也是变故发生之后,才隐约捕捉到那条飘忽不定的命运之线。

  “那么他已经消失了?”葛兰问:“陨落了,和巨龙们在另一个位面幸福地过他们的小日子?”

  “我也希望如此,”巫妖难得真心实意地说道,这个位面,大概从来就没有出现过意外这种东西,正如他的导师所说,以及另外一个位面书籍所记载的,命运这种东西并不是不可以掌控与利用的,有时候它或许比一个混迹在流民之中的娼妓更无耻,更混乱,更毫无底线:“但你也许并不知道,在我们的位面,还有一个被人们,不,知晓他的人称作艾欧的存在。”

  “一个弱小的半神?”葛兰皱眉,不抱任何希望地问道。

  “神上之神艾欧。”在完整地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巫妖感觉到一丝无法描述的重压,他几乎无法思考,但这或许只是一个错觉,因为他注意到葛兰似乎没有什么惊惶或是不安的反应,当然,也许是葛兰还没有那个资格,但如果站立在这里的是盗贼之神玛斯克,他或许会露出难以掩饰的畏惧之色——毕竟这些神祗总是需要直面那位老年痴呆症患者的?这么一想,曾经的不死者满怀恶意地为那些战战兢兢的神祗们点上了一支蜡烛。

  葛兰有那么一瞬间处于完全的空白状态,他甚至有冲动跑到房间外面,用火焰焚烧自己,看看自己是不是正处在一个诡异的幻境之中——或许他们仍然在极北之地,又或者他还在尖颚港,做着他的分部首领,没有玛斯克的圣者,没有梅蜜,没有孩子,没有精灵,没有龙裔,没有雷霆堡与伯德温,也没有高地诺曼与格瑞纳达,或者它们就是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两个国家,还有龙火列岛,不,他从未踏上过这些陌生的土地,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臆想出来的,只是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有可能他一睁开眼睛,他还是个只有桌面高的小崽子,和其他小崽子卷缩在没有毯子,也没有床垫,连捆稻草都发霉潮湿的石头屋子里,那只点着蜡烛,一见到人就高声乱叫的脑袋也好好地长在另一个孩子的脖子上,他只是做了一个很长时间的梦,就像是度过了漫长的半生。

  这些东西之所以出现在荒诞的梦境里,只是因为他听多了吟游诗人的歌唱,还有公会成员的恐吓,或许还有他的一些幼稚的幻想——只是他之前最多幻想到他是一个流落在外的王子,等到他的父亲回到自己的国家,想起他和他的母亲的时候,就会把他接过去,承认他的身份,然后在父亲离世之后,他就是一个国王——那时候,他也许可以下令铲除所有的盗贼公会,让孩子们回到的父母身边,没有的话,他也可以把他们聚拢起来,交给他的臣子们去教养,他们将会是他的骑士与文书。

  而不是一个盗贼,即便他是盗贼之神玛斯克的儿子,他也只是一个盗贼。

  但他的匕首用尖锐的刺痛与灼伤提醒了他。

  这是他的父亲,盗贼之神玛斯克的一部分,玛斯克是这么说的,很显然,葛兰的悖逆与懦弱令得这位神祗感到不满——他用最直接,与最暴戾的方式提醒了葛兰,即便如此,葛兰仍然有些不敢置信,他感到深重的寒意透彻骨髓,一千年对于人类很长久,但并不是所有的一切都被遗忘了,神祗与神祗之间,哪怕是最小的争斗,也会让数以万计的凡人们如同蚁虫般毫无意义地死去,无论你是善良的,还是邪恶的,又或是虔诚的或是满是亵渎之意的。

  难道兽人、高地诺曼、格瑞纳达以及银冠密林之间的战争不就是一个预兆吗?只是人类尚未发觉,就连格瑞纳达周边仅存的国家也在遮住眼睛,蒙住双耳,他们或许以为,不去正视,不幸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但这并不是人类的所为,或者更正确地说,这已经不是人类可以理解,可以阻止,可以改变的事情了。

  “他们要什么?”许久,葛兰才听到一个虚弱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

  “我不知道,”巫妖坦率地说:“我想我,还有你最好也不要知道。”

  葛兰停顿了一会,抽出那根秘银链子,将上面的符文岁碎片摘了下来,停顿了一下后放到了黑发的龙裔手中。

  ————

  李奥娜突然醒来了,在看到床边的黑影时,她一边将手放在符文印章上,一边握住了放在靠垫下的匕首。

  房间里突然被柔和的光明充满了。

  “伯德温?”她惊讶地问道,最近几天作为新王的伯德温与大臣们似乎总有数之不尽的事情需要讨论,李奥娜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看到他的脸了。

  那张她所挚爱的面孔上带着拂之不去的疲倦之色,他匆匆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李奥娜,随即就垂了下来。

第583章 符文【2】

  有那么一会儿,李奥娜几乎就要将匕首扔到那张脸上去,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愤怒、委屈与哀痛,并未如她和其他人以为的那样,被作为一个王位继承人应有的冷静与理智抵消,即便她在不受老王重视的幼年时代,也没有受过这样难以忍受的屈辱与折磨——她只是不愿在显露出峥嵘爪牙的死亡面前露出卑微的怯弱姿态而已,毕竟她还有着作为一个王女甚至王的骄傲,但她真的就不畏惧死亡吗?她还那么年轻,又曾是那么的强壮,她的孩子方才呱呱坠地,离开了母亲,无论他们的父亲多么爱他们,他们可以获得多少人的支持,难道还能比有一个母亲更好吗?

  她甚至怀疑过,伯德温的欺瞒,是不是有着他个人的私欲在里面作祟——但这个可怕的设想很快就被她推翻了。就算是她自己,在仪式开始前的那几天,也从未想到过要将诺曼王的冠冕转移到伯德温的头上去,直到血从她的喉咙里就像是泉水那样地溢出来,浸润了一整块披巾,她是那样地虚弱,虚弱到随时可能倒下死去,李奥娜才终于决定将王位交给孩子们的父亲,这样她的孩子才有最大的概率登上铁王座。伯德温是不会知道的,他们身边都是诺曼人,从骑士到仆人,从侍女到法师,即便那些年轻人对伯德温推崇有加,那也是因为他们叹服于他的勇敢与忠诚,难道他会对他们说,他试图纂夺他原应为之报效的陛下,他的妻子与孩子母亲的王位甚至不惜看着她痛苦地死去?

  他不会的。

  但也有个微小的声音站在不同的立场尖叫着,李奥娜将它阻隔在外,但它又化作葛兰与梅蜜站在她的面前,虽然葛兰带来的“梅蜜”是一具经过伪装,危险而又可怕的腐囊生物,但她并不觉得那全都是假的。她看到过葛兰凝视着梅蜜的眼睛,也曾经看到过梅蜜投注在葛兰身上的目光,吟游诗人们常说,世界上最无法遮掩的就是咳嗽和爱情,李奥娜却是直到看到他们才终于理解了这句话,这也是为什么她愿意给葛兰一个机会的原因,即便伯德温憎恶这个盗贼。

  但始终困扰着她的是,伯德温对于葛兰的憎恶总是让她感觉有些滑稽——除去职业之外,葛兰与伯德温几乎毫无关系,至少葛兰对伯德温,并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相对的,梅蜜却在伯德温前妻潘妮的死亡中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伯德温接受她的服侍的时候,并没有一丝不情愿,在多灵的时候,李奥娜几乎以为伯德温真的被那个妖娆的弗罗牧师迷惑住了。

  当然他没有,问题是,就是他没有才让李奥娜从狂热的迷恋中清醒了一些——葛兰虽然是个盗贼,但他也同样有着属于自己的傲慢,在他们还在逃亡与游历的路途上的时候,葛兰从未因为自己的职业与阵营而卑躬屈膝过,他是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盗贼公会的出身更是让他对所谓的贵人们有着一丝无从捉摸的轻蔑——如果不是因为梅蜜,还有他们的孩子,他大概不会想到要成为一个爵爷,要知道在盗贼这一职业中,退出永远是一件危险至极的事情。

  但他愿意为梅蜜低至尘埃,盗贼在大典上向李奥娜与伯德温跪下哀求的时候,如果他所要求的不是伯德温手中的符文,哪怕是诺曼的内库中最珍贵的藏品,李奥娜或许也会应诺的,无论是以一个女性的身份,还是以一个王者的身份。

  所以李奥娜没有怀疑过葛兰的话,他永远不会拿梅蜜来玩弄阴谋诡计,但如果是这样,那就意味着伯德温对很多人说了谎,包括她。

  李奥娜猜得到伯德温为什么要这么做,重新成为一个光辉的泰尔骑士,几乎已经成为伯德温的执念了——他错误地认为,泰尔所重视的奉献是可以触摸到的,感觉到的和看到的,但这是不对的,王女隐约地感觉到,泰尔并不是一个能够被收买……姑且这么说吧,他不是沃金,也不是格瑞第,她询问和查看过神殿中的典籍,确实有堕落的圣骑士们奉献上了蕴含着强大之力的卷轴与符文,但更多的,是那些赎罪的人们投放在天平中的是无形的忏悔、感激与虔诚。主任牧师曾经给李奥娜看过一个堕落圣骑士的赎罪记录。这位圣骑士为了遏制瘟疫的扩散而焚烧了一整个村庄,他用了五十年的时间来赎清自己的罪过,泰尔直到他弥留的最后一息才宽恕了他,黑铁的天平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骤然恢复了平衡与光亮——而他用来赎罪的砝码是些什么呢?一朵干枯的小花——来自于一个险些丧命于大熊之口的孩子;一枚残缺的铁箭头,来自于一个被地精骚扰的半身人的村庄;一根锈迹斑斑的鱼钩,来自于一只被折磨了很久的老鲑鱼……里面没有一样有俗世的人们认为有价值,或是有力量的东西,但这只是他同伴所知晓的遗物,而他们不过和他同行了月余而已——他甚至从未将这些东西让人送回到任何一座泰尔的神殿以及圣所里,他的同伴说,他从不说话,从不书写,每天只摄取很少的水和食物,人们只知道他是一个真正的好人,如果不是他死去的时候,泰尔的神圣印记出现在他的手背上,他们都不知道他还曾经是泰尔的骑士。

  李奥娜也曾经试探过伯德温,但他的固执与急躁让李奥娜叹气,他就像是要否认什么似的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够得到宽恕,并且一厢情愿地认为,他无法获得宽恕只是因为祭献的还太少。

  这个想法让伯德温变得吝啬起来,无论是于友人,还是爱人,他几乎不愿意付出,只愿意攫取,但谁又会这样纵容他呢?就算是李奥娜也不会,她爱伯德温,但她的爱还不够盲目与浅薄,她希望伯德温能够及时地醒悟过来——泰尔或许是个顽固到有些严苛的神祗,但只要你愿意虔诚的侧耳倾听,你还是能够听到他的呼声的。

  伯德温跪在她的床边,蓬乱的灰色短发让他看上去甚至有着一点毛茸茸的可爱感觉,李奥娜的怒火渐渐褪去,爱意与怜悯再一次涌上心头,每个人都会犯错,即便是一个盗贼,她也愿意给予他救赎的希望,何况伯德温还是她的挚爱,“有什么事情吗?”她温柔地问道。

  诺曼的新王轻微地悸动了一下,他没有说话,而是低下头,将面孔放在李奥娜的手中。王女的手比普通的贵女们要粗糙一些,因为她之前曾经习武与骑马,是一个杰出的战士,但现在,她的手掌上的皮肤变得松弛和干燥,就连掌心也能清楚地碰触到骨头,伯德温握住的地方更是尖锐的刺痛了他的灵魂和身体。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泰尔拒绝了他的祭献之后,他就将符文放置到了次元袋的最深处,一次也没有拿出来过,就像是不看到它们,就不会想起他是如何被泰尔残忍地抛弃的——但他不敢将符文放在其他地方,因为他还有着一丝希望,如果只是因为符文不够完全呢?他将会成为一个显赫的大人物,他所能动用的力量将会是之前的几十倍,几百倍,他不是没有可能收拢到所有的符文的。

  在药草、魔法、牧师的治疗在李奥娜身上效果不彰的时候,伯德温发誓过他的确想过用符文碎片来让李奥娜重新恢复健康,但最后一刻他还是犹豫了,再等等吧,他想,整个高地诺曼都在为他们的王女运转,总有那么一两个强大的法师或是牧师可以解除整个诅咒或是疫病的,他也有想过去银冠密林哀求精灵们,但李奥娜的身份又让他驻足不前,凯瑞本之前是他的朋友,但现在呢,凯瑞本已经是密林之王了,他的所有动作都将会影响一个国家,而且诺曼之前可以说是背叛了密林,他会被嘲弄吗?或是被驱逐,伯德温愿意忍受这一切,这都是他咎由自取,但他必须顾及李奥娜的荣誉与威严。

  李奥娜只觉得手中微微一凉,然后她看到了手掌中多了一枚符文——碎片。

  它看上去是那样的华美精致,宝石熠熠生辉,黄金巨龙栩栩如生,如果让不知情的人来看,一定不会想到它只是一个符文盘中的一块,接口的地方毫无瑕疵,没有缺齿,也没有划痕,李奥娜并不是一个施法者,但仍然可以感觉到磅礴的力量在符文碎片的内里疯狂地激荡着。

  “也许……”伯德温笨拙地说:“你会需要一个法师。”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曾经勇敢无畏的雷霆堡领主突然恐慌起来,如果李奥娜不愿意原谅他怎么办?他浑身颤抖,双手抓着床单,让光滑的织物在拳头中吱嘎作响,他想要看看李奥娜的脸,但怎么也提不起勇气,他现在甚至希望一个魔鬼能够从窗口突然跳进来,那么他就能转身作战,而无需等待漫长而又可怖的审判了。

  李奥娜的手放在了他的头上,手指深入灰色的头发,借着明亮的月光,她可以看到在灰色的深处,头发都已经变成了霜雪一样的纯净的白色。她的心肠陡然柔软了下来,是的,伯德温已经没有五十年了,假如在死去之前,他仍然没有获得泰尔的宽恕,那么他可能作为一个伪信者被放逐到哀悼荒原上,那里有着无数的魔鬼与恶魔在等待着他。

  “我原谅你了。”她轻轻地说,只有这一次,同时,李奥娜在心中补充道。

  ————

  嫉妒有时候是一种非常美味的调味料,异界的灵魂想。

  为了迎合红龙们的口味,在所有有着红龙贲临的筵席上,永远不会缺少浓郁的血腥气味与快要让人失去味觉的浓郁甜香,再加上那些被殷勤添加的香料,高于其他地方的室温,异界的灵魂总觉得不是肉食,而是自己在被熏烤。

  不过今天的宴会它,正确点说,克瑞玛尔没有拒绝的余地,因为宴会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古老的红龙格瑞第,他是最主要的宾客,被允许坐在红龙形态的格瑞第的尾巴边,被亲密地半卷在里面,而他下方,才是红龙的子女,当然,现在只有“富凯”,还有那对红龙兄弟。新王与克瑞玛尔的兄弟与他们相对而坐,米特寇特居然还能微笑,而凯尔门近似于自暴自弃地用一张嫉恨与狠毒的面孔对着——一盘烤兔子。

  不过不得不说的是,格瑞第还真是一种毫无底线的生物啊,异界的灵魂想,克瑞玛尔的名字来由他还没忘呢,但在格瑞第想要宠爱一个人的时候,就算是曾经的巫妖也不敢拒绝,所以他们只好乖乖地坐在红龙的身边——只要一伸手,或是移动一下身体,就能触碰到红龙的鳞甲,红龙身上的热量也在源源不绝地传到他们身上,这具身躯假若只是一个凡人所能有的,也许已经焦黑一片,和摆在面前的乳猪一样散发出甜蜜的焦香气味了。

  “亲爱的,”格瑞第甜蜜地问道:“你有确定给你的新城起一个怎样的名字了吗?”

  “这个权力只可能属于一个人。”异界的灵魂说,它也是读过厚黑学的,“除了您,没有人能够给予它一个名字。”

  格瑞第的笑声让整个殿堂都在震动。

  “好吧,”她说:“克瑞法。”红龙看了一眼四周,“我觉得这个名字就很好。”

  投掷在克瑞玛尔身上的视线变得更为灼热和尖刻了——就像是格瑞纳达是格瑞第的延伸词义那样,克瑞法也同样意味着这座城市是属于,并且只属于克瑞玛尔的。

第584章 新城

  龙牙骑士抬头看了一眼新城,它看上去就像是漂浮在赤色的海面上,黑曜石的鳞甲状塔身高耸入云,高塔之下是还不足前者十分之一高度的堡垒、塔楼与宅邸,它们鳞次栉比地矗立在人造的岛屿上,就像是一群蜥蜴盘曲在巨龙身边。据一个他所熟悉的术士说,这些建筑看似壮观,事实上所耗费的金币和人工远不如黑塔,当然喽,即便他们的新主人确实要比格瑞纳达中的任何一个殿下都要来得慷慨,他也不会愚蠢到将秘银与魔法虚掷在凡人身上的。

  一些为克瑞玛尔殿下效力的术士与法师们希望能够入驻到黑塔之中,哪怕只是作为学徒和弟子,不为别的,就算是在格瑞纳达,塔身之内秘银覆盖几近完全的术士塔也只有寥寥那么几座,而普通的施法者根本没有资格踏足,甚至连看上一眼的机会也未必能有——但迄今为止,只有少数人受到了克瑞玛尔殿下的邀请,譬如达诺斯,他是个龙裔,血脉浓厚,所以说他注定了就是一个术士,在塔里的时候,他换上了红色的丝绒长袍,穿上了软底的鞋子,将双手放在袖子里,在前往自己房间的道路上,他不无贪婪地嗅吸着清冷的空气——他之前从未想到过,一座被秘银统治的术士塔会给一个施法者带来怎样的享受——力量就在你的身边流淌,发出悦耳的声音,带着馥郁的气息,你的力量是那样的强大又是那样的温顺,你可以如同拨动雾气那样地随心所欲地将它们转向任何你需要的地方。他注意到墙面、地面还有立柱之间,有黑色的,或是银色的,又或是翡翠色的符文在秘银的蓝白色光芒中若隐若现,这是有幸为那位殿下效力的术士与法师施放的法术,它们被滞留与隐藏起来,等待着不知何时到来的主人与敌人。整座黑塔,就像是一张巨大的卷轴,不,应该说是卷曲而庞然的符文盘,达诺斯握住自己的双手,免得自己因为冲动而触发了其中的一个,作为参与者之一,他知道这些法术不都是独立存在的,一个法术会引发另一个,而另一个会引发更多……克瑞玛尔殿下在这方面倒是没有显露出他的慈悲心肠,反而显露出了达诺斯异常熟悉的,施法者们【尤其是格瑞纳达的】常有的坏脾气。

  他小心地让过一个传送陷阱,这个传送术可以把误入的白痴直接传送沸腾的熔岩之中。

  曾经的龙刺成员在一面看似毫无缝隙的墙壁前站住,吟唱了一句短暂的咒语,就像是无形的水倾倒在了他的身上,冰冷湿润的感觉从达诺斯的发顶一直传到他的双足,术士知道这是法术在起作用,他向前走去,穿过了墙壁,墙壁之外就是虚空,如果是法师,或是那些只有这浅薄的红龙血脉的术士,他们会施放一个飞行术,或是缓落术,但达诺斯只是张开了双翼,他落在地面上后才把它们收起来,连着尾巴,他的术士袍为此特意开出了三道缝隙。

  偶尔达诺斯觉得改换一下门庭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至少他现在已经无需伪装了,他随时可以伸出尾巴和膜翼,就像是伸出自己的第三条腿或是第二对手臂,整个人都舒展了不少,而且克瑞玛尔殿下暂时还用不到他,他有了大量的空暇时间——做点他喜欢又有趣的工作或是去勾搭格瑞第的牧师妹子,还有就是和自己的坐骑,一只把它的前主人从几千尺的高空扔下来的鹰首狮身兽。

  一抹刺眼的光芒让达诺斯偏过头去,当他看清光芒的来源时不由自主地啧了一声,不为别的,就因为对方装备的秘银外骨骼甲,在阳光下,它可真是太耀眼了。

  他的殿下太任性了。

  之前从未有过出现在奴隶以及玩物身上的秘银精金,就算是最微小的装饰,也能够熔铸成一枚箭头或是作为盔甲的镀层。而克瑞玛尔殿下的兽化人奴隶却装备着一整副的……当达诺斯知道它们被称呼为外骨骼甲的时候觉得非常确切,它们就像是一只只有在深渊里能够看到的骨蜘蛛,伸展开众多的手脚紧紧地拥抱着身形曼妙的女性,有大约六支尖锐的爪子探向羽翼,让这两只沉重的羽翼不至于成为兽化人的负累与痼疾,魔法让她们可以轻盈地在空中转折,起落与飞行。有人说,克瑞玛尔殿下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他可怜的没有一分一毫属于自己的力量,有着一个红龙母亲的凯尔门与凯尔丝不说,就连新王身边的米特寇特也可以公开地怜悯他,当然,对于纯粹的格瑞纳达人来说,这种怜悯近似于一种隐晦的羞辱。

  他们等待着,在黑市的赌场之中,这位血统不纯的殿下是庄家最为青睐的对象,达诺斯回忆了一下,有人押注说他会在三个月内再一次“意外”【我们都知道的那种】身亡;有人押注说,他会设法逃走,或是逃入术士塔,或是逃入其他国家,毕竟上一次他也是这么做的;也有人押注说他会成为格瑞第的祭品,或术士塔中某位导师的试验品,林林种种,不一而足,但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获得新王与格瑞第的宠爱吧。

  新王的思想还有可以寻觅的踪迹,他憎恶凯尔门与凯尔丝,就和他的红龙妻子一样,他也希望这两个孩子从未出生过——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红龙厌弃凯尔门与凯尔丝是因为他们愚蠢而又虚弱,但新王……是因为格瑞第吧。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格瑞第会如此纵容新王,就像是新王为何会如此厌憎格瑞第——若说只是因为权力,那似乎有点太过牵强了,毕竟在新王之前,格瑞纳达的每一个国王都可以说是格瑞第的傀儡,他们在格瑞第面前,所能得到的恩宠可能还不足现在这位新王的十分之一。

  米特寇特原本是新王的一柄匕首,可惜的是,作为武器,米特寇特显然太过聪明与懂得变通了,他虽然从新王那里得到了龙牙军团,但他并没有意思让自己陷入到一个毫无后路可退的境地里,他固然为新王效力,但他也会避让开凯尔门与凯尔丝的锋刃,只在他认为需要的时候略加惩戒警告;但米特寇特真不该忘记他的父亲也不是一个有眼无珠的白痴,难道还有谁能比后者更懂得虚与委蛇与阳奉阴违吗?他已经在格瑞第的脚下苟延残喘了数百年,时间比之前的任何一个格瑞纳达王都要长,米特寇特的行为让他愤怒,但他直到他重新取得一枚新的,有力的筹码才松开自己握着长子的手。

  达诺斯的唇边浮上一丝嘲弄的微笑,发自内心地说,他的新主人可要比米特寇特做的好多了。凯尔丝的死亡,谁都知道是谁在后面操控,因为涉及到了近半个“蜂巢”的关系,王都的主任牧师连续几天都在大发雷霆,但谁也没能找到可以作为证据提出的蛛丝马迹——最后只得以一场据说是年轻牧师错误地在房间里召唤了自己无法掌控的恶魔,从而造成了这个悲惨意外的结论而宣告整件事情的终结。

  在术士塔,在酒馆里,在商人们的宅邸里,在娼妓的床榻上,甚至是在浴室里,都有人在窃窃私语,几乎每个人都在赞美策划了这一阴谋的克瑞玛尔殿下,很显然,他虽然离开了格瑞纳达那么久,但他在年少时就从格瑞第以及他的导师那里学到的东西他还没有全部忘记,甚至有青出于蓝出于蓝之势,看看他的计划吧,不但恶毒,并且大胆,谁能想到他会在自己离开了格瑞纳达的王都的时候这么做呢?他留下的都是些什么——奴隶,一个堕落的罗萨达牧师,还有一群很难说更忠于谁的侍从,龙牙军团固然有驻守在王都近侧的,但那时候他取代米特寇特不过月余,谁都看得出,龙牙的骑士们并不觉得米特寇特殿下会离开太久。

  王都中的绝大部分,或者更正确地说,除了寥寥几人之外,大概都没将这个黑发的龙裔视为格瑞纳达人吧,即便他们在他面前屈膝,但心中更多的还是不以为然。达诺斯真想知道是什么人为这位陌生的殿下效力,如果可以,达诺斯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和他做个朋友——也许偶尔还能一起去喝个酒,找个女人,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是属于同一个人的。

  突然的一声唳叫中断了达诺斯的臆想,一只鹰首狮身兽正威吓般地向有翼兽化人张开尖喙,它的尖喙张开到最大的时候完全可塞进兽化人那颗小小的脑袋,一合之下它就会像是一颗饱满的葡萄那样猛地爆裂开,但有翼兽化人只是耸起了双翅,羽翼尖端的秘银爪趾刺入半片白猪——这是她们的工作,为这些狰狞暴躁的怪物们喂食,这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好事儿。人类在鹰首狮身兽们的食谱上常年居前,这也是为什么有三分之二的龙牙骑士被他们的坐骑从数千尺的高空丢下的原因,说来有趣,他们彼此轻蔑,那些骑士认为这些鸟头只是些长翅膀爪子的驴子,而鹰首狮身兽们认为它们允许人类坐在自己的脊背上是赐予这些“食物”格外的荣耀……嗯,结果我们都看到了。

  说来还是他的新主人克瑞玛尔殿下的锅。

  达诺斯欣赏着有翼兽化人与鹰首狮身兽们的缠斗,鹰首狮身兽起初或许还有一点轻慢之心,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狂暴的性情也逐渐完全地显露了出来,虽然作为有着一定智慧的狮身兽知晓这些人类身份不同于扈从与佣兵,只是……战况变得愈发激烈的时候,别说是它了,就连有翼兽化人也在发出疯狂地尖叫,这样下去,迟早会出现伤亡。

  “你不去制止一下吗?”达诺斯突然说。

  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站在有翼兽化人中年龄最大的一个,美丽的面容上带着战士般的坚毅,她没有对达诺斯的建议给出反应,只是谨慎地后退了一步,恭敬地鞠了一个躬,就这样微微垂着肩膀,转入到达诺斯无法直接看见的地方,“真需要这么警惕吗?”达诺斯低声说,然后提高了声音:“嗨,”他说:“我们可是一伙儿的!我什么也不会做!”

  他等了一会,但很显然地,那位有翼兽化人根本不相信他,他走过去瞥了一眼,发现她早就无声无息地溜了,但他真的什么也不会做吗?达诺斯微微一笑,在袖子里撤除了习惯性做出的施法手势。就在这短短的一会儿里,鹰首狮身兽与那位年轻,或说年幼的有翼兽化人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比达诺斯以为的还要好些,鹰首狮身兽只是懒洋洋地趴伏在那里,但当有翼兽化人将一大块白猪肘子扔到它面前的时候,它没有再做出威胁的姿态,而是低下头去,啄起那块肥美的肉块。

  达诺斯感到了轻微的嫉妒,他当然明白这是一种可以称得上温柔的教导方式,而且比让一个术士,一个骑士来教导更好——姑且不说格瑞纳达人是否会屈尊为一个奴隶做导师,即便术士们可以施放飞行术与漂浮术,他们的背脊上也没有翅膀,他们也无法感同身受地领会到这双羽翼为这些奴隶们带来的改变——至于可以用双臂挥动宽剑的骑士就更不用说了。但鹰首狮身兽也是有着翅膀的,它们无法使用武器,只能使用尖喙与爪子,这点又与有翼兽化人巧妙地契合了。有翼兽化人没有手臂,只有羽翼,能够称得上武器的只有双翼翼尖伸出的秘银爪趾,还有膝盖部分的尖刺,这难道不就是她们的尖喙与爪子吗?

  但在整个过程中,无论是克瑞玛尔殿下,还是他身边的那位堕落牧师,或是召唤而来却不愿意离开的魅魔,还有据说那位灰袍,都没有出现——这种做法又让达诺斯感到熟悉。在格瑞纳达人们的认知中,所有的东西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哪怕有时候这个代价高到你需要付出你的性命。

  这些真的只是出自于克瑞玛尔殿下在格瑞纳达度过的岁月吗?他离开了那么久,那位导师没有在他的生命里留下足够深刻的烙印吗?达诺斯不相信,“真想见见您的导师啊,殿下。”他轻声说。

  —————

  达诺斯大概永远不会想到,他想要见到的那个人,或者说,一个不死者,在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距离他不过数百尺。

  在黑塔的最高处,是克瑞玛尔的住所与观星室,不过就在黎明即将到来的那一刻,这个房间被一个百无聊赖的灰袍占领了。

  “好久不见,”他温柔地对巫妖说,“我最最亲爱的弟子,真高兴你一点都没变,额,我是说,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那样,野心勃勃,并且满怀苦恼。”

  巫妖控制着自己不去看身后,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位灰袍,正如我们猜测的,正是他真正的导师,掌握着契约的那一位,在七十七群岛上,他是一具除了喉咙浑身上下都有声音的骷髅架子都有所耳闻的疯癫半神巫妖埃戴尔那,在格瑞纳达的王都,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灰袍——忽略他曾经将每一个术士塔的导师揍成了小饼饼的光荣战绩。

  是的,他愿意做一个灰袍,他就是一个灰袍,在七十七群岛的时候,他愿意做一只猴子,还有不死者们不远千里地弄到了香蕉作为午夜茶会的甜点呢。

  巫妖每当想起导师骄傲地说:“这就是力量啊!”

  他就想要穿越回去干掉那个年幼无知,天真可爱的自己……

第585章 新城【2】

  埃戴尔那在施放相应的法术之后,和所有的灰袍一样看上去仍然是个有血肉的生者,等阶不够的人根本无法用自己的眼睛或是魔法看穿经过精妙伪装的外表。他被怀疑拥有红龙血脉并不令人意外,因为他就和每个龙裔那样有着一张几乎只能用艳丽来形容的面孔,但因为负能量的侵蚀,灰袍们的面颊永远是不祥的青白色,而他们的嘴唇也淡的可以随时消融在冰冷的肤色中,他的头发从肩膀垂到腰部,薄薄的浅褐色遮掩着下方的灰白——他坐在那里,面容温和,就像是另一个位面之中,被保留了很久,以至于发黄与褪色的纸质照片。

  如同克瑞玛尔将来的弟子抱怨过的,作为一个施法者,灰袍当然不可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定时而频繁的清洁本来就是诸多施法者特征中最为显著的一条。即使偶尔也会出现那么一两个异类,他们也要顾忌一下调配药水、整理施法材料与描绘召唤阵法时会不会因为碎屑、落发或是油垢产生不可饶恕的错误,魔法的严苛可不仅仅体现在手势与发音上。只是人们看到灰袍,以及巫妖们经常出现在倾颓的堡垒与陵墓里,就一厢情愿就地以为他们……嗯,并不那么在意环境与本身,殊不知有经验的冒险者,在进入到一座疑似有着不死者盘踞的寂静建筑时,在看到厚重的灰尘,腐烂的动物躯体、骨架以及遍布的蛛网时反而会放松——死灵法师们的隐形仆役、幽魂和不死生物们难道都是用来当做摆设的吗,在长达数十年,数百年上千年没有旁人打搅与造访的时候,主人忙于探索魔法的奥秘,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大概就是做整理和清洁了——陵墓的地面比平民的床铺还要干净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灰袍们难以处理的大概就是他们的长袍了,能够抵御负能量侵蚀的衣料不是没有,譬如深渊的魔鬼与恶魔们从无数性情执拗的人类身体里活活抽出来的经络,在恶徒的骨髓中浸泡过七次后,它们可以不至于那么快的腐化,但只有寥寥无几的施法者会愿意将时间耗费在这些对他们的研究几乎毫无用处的东西上——他们顶多只会在幽魂的提醒下让自己不至于赤身露体有碍观瞻,但我们都知道的,最先脆裂的地方总是在摩擦得比较多的地方,像是袖口和袍角,但这些令人不得不产生些许质疑的丝丝缕缕绝对与肮脏、虫子与老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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