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站起来的时候,她看起来就不那么像是一个孩子了,她的胸膛柔软而丰盈,腰肢虽然不够纤细,但扭动起来的时候极其魅惑与柔韧,她的臀部就像是刚烤好的圆面包那样鼓胀而富有弹性,散发着甜美的香气,她和所有的格瑞第牧师那样穿着红袍,但她的红袍没有在两侧打开,而是从身体的前方,中央裂开一道完整的缝隙,中间只用镶嵌着坚石的纯金别针别着,至于别几根,那要看她的心情与面对的人。像是现在,只有一根别针岌岌可危地悬挂在犹如婴儿肌肤般柔滑的丝缎上,领口温柔地向左右打开,而下方……你可以说什么都看不到,也可以说什么都看到了。
她走近黑发的龙裔,轻轻地招了招她的小手,这双手和面孔,可能还有身高是唯三让她看上去不那么有威胁性的外征了,她的手指头十分地圆润,没有蓄留过长的指甲,保留着原先的粉色,但巫妖只需要一瞥,就能判断出她的饰物可以让她同时触发两个保护性法术以及一个攻击性法术,这还是他所被允许知道的——异界的灵魂微微地低下头{起初的时候它还需要巫妖的提醒,但现在已经完全不必了},格瑞第的侍女冰冷的手臂环绕过他的脖子,就像是一条大蛇,异界的灵魂想,然后他的嘴唇被更冰冷的东西攫住了,紧接着,一样炙热而又柔软的东西敲打着他的牙齿——但下一刻,异界的灵魂已经进一步俯下///身体,犹如攻击一般地轻轻将自己的双唇向前送去,擦过她的舌头,移动到面颊,耳根,最后以小小的一咬在动脉颤动的薄薄皮肤上作为结束。
异界的灵魂直起身体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看到访客的不满,她撅起嘴唇,眼睛中同时闪烁着火光与水光,“明天。”异界的灵魂说,它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无底深渊在下,这还是它在巫妖的指导下,用自己的手肘练出的技术呢,继续下去,他们就要暴露了,毕竟克瑞玛尔在离开格瑞纳达之前就是在牧师与女性术士们口耳相传的“秘银术士”,他不可能只因为换了一个导师,离开了一两百年,就突然从一个成年男性退化成了一个纯洁无瑕的婴儿。
——你也可以说你出了……嗯,某种意外啊。异界的灵魂提议说。
——格瑞第不会吝啬于赐予她们一个神术的。巫妖干巴巴地回答到,如果他是断折了手脚,或是被挖出了肝脏,也许格瑞第的牧师们还不会那么急切呢,但如果说是……某个位置的缺憾,她们一定会想法设法地予以弥补的。
对哦,异界的灵魂这才想起来,这里不是它那个有许多人力所不能及的世界。不过更多的还是因为某人,不,某巫妖根本不介意吧,说真的,异界的灵魂觉得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可真是……客气一点说,就是口嫌体正直,不客气点说,就是有点绿茶——像是他抱怨过异界的灵魂为什么要在吃喝上耗费那么多的时间,但享用起烤小鱼干、蜜饯、馅饼和浓汤的时候也没落在别人后面;还有星光河边的水獭白脸儿,他可以一边嘲笑异界的灵魂竟然会和一只毛茸茸的备用褥子如此亲密,一边毫不犹豫地抓起{白脸儿讨厌他}白脸儿撸,撸的水獭愤怒地吱吱叫,要知道,它肚皮上的毛都快被撸秃了……
更不用说,那些突然在灰岭与格瑞纳达如同瘟疫一般流传开的网络专用语,异界的灵魂可以拿蜜酒和小鱼干发誓,在这方面,它绝对是最谨慎的,绝对不会贸贸然地将这些词语扩散出去,顶多和巫妖顶顶嘴的时候用上几个……而巫妖用这些词语的直白和可笑攻击了它和它的位面可有段时间了……
“一定要明天吗?”格瑞第的侍女甜蜜地纠缠道:“今晚的夜色很美。我可以等你完成今天的工作。”
“嗯,明天,在星河升起的时候,我会在这里等你。”值得庆幸的,等到这些无法被轻易拒绝的高阶牧师终于可以将视线落在他们身上的时候,黑发的龙裔已经再一次在格瑞第的心中占据了一个位置,这让最受红龙宠爱的侍女也不敢过于强求。
“从星河升起,”格瑞第的侍女讨价还价地说:“到星河落下,你都是我的。”
“我从来就是你的。”异界的灵魂说,“全部,都属于你,没有别人,也没有自我。”
“我会把你放在我的心里,”红袍牧师说:“还有我的身体里,我们将彻夜不眠。”
“那是毫无疑问的。”异界的灵魂再次许诺。
格瑞第的侍女轻微地动了动自己的嘴唇,她的嘴唇也和幼小的人类女孩那样犹如一枚沾了露水的樱桃,但实质上,它更像是毒蛇颌下凝结而成的一滴毒液,从这张嘴里,曾经吐出过多少可怕的判决与多少危险的法术,谁也不知道,但现在它只是被用来接了一个炽热的吻。异界的灵魂知道她的原意是想要询问——但这同样是一个忌讳,格瑞纳达人从不会去查探另一个格瑞纳达人的行踪,无论他将要去那里,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如有疑虑,他们只会直接拷问。但现在,克瑞玛尔的身份与她几乎是相等的,她没有这个权力。
不过在其他地方,除了一同行动,完成任务或是工作的时候,其他地方的人,精灵,矮人或是侏儒,以及其他种族也似乎都保持着相似的行为模式。另一个位面那些烦恼于伴侣会喋喋不休追问自己去哪儿啦,做什么啦,和什么人在一起的人到这里就有福了,只要成年或是被认为有自保之力,即便是父母与孩子,导师与弟子,或是缔结了婚约的爱人,彼此之间仍然会给对方非常大的空间和余地,有些夫妻甚至不会住在一个房间里,朋友和同伴更是会默契地保持一个礼貌的距离——如果有人坚持要过于“关心”另一个人的话,那么只会被爱人和朋友,盟友视为一种不信任,结果不是分道扬镳就是反目成敌。
“记得你的话,”格瑞第的侍女说:“那么,你可以去和你的小家伙待一会儿了。”
————
异界的灵魂想要叹气,虽然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七年里,只要情况允许,每隔十五天或是二十天,他就会见那个小家伙一次。当然,在格瑞纳达,不存在怜悯与温柔这种无用的东西,这是交易——为了获得这个孩子,他让出了克瑞法城的一个尖角,格瑞第的神殿将会矗立在那里,除了克瑞玛尔的黑塔,在克瑞法,没有人能够比那些牧师站立的更高——虽然说,如果格瑞第要求,克瑞玛尔也不能拒绝,但很显然,他的主动退让更好地取悦了古老的红龙。
异界的灵魂知道不会有格瑞纳达人相信它只是为了得到那个孩子,而非有意向格瑞第献媚,不过没关系,它从不在意这个,就像是那些奴隶那样,格瑞纳达的商人们一致认为克瑞玛尔殿下是个狡猾而又贪婪的龙裔,不愿意放过哪怕一枚铜币,但那又怎么样呢,有上万的奴隶,之后或许还有更多因为它的固执而存活了下来。
就和阿芙拉那样。
阿芙拉只有七岁,但她在格瑞第的神殿已经度过了整整六年,从蹒跚学步的时候开始,她就是格瑞第的奴隶,一个卑微的学徒,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父母都不是一个凡人,她可能早就死在某个冰冷的角落里了。
她是葛兰与梅蜜的孩子,但盗贼似乎根本不曾将本属于她母亲的温情与爱意转移到这个可怜的女孩身上,相反的,他对她充满了憎恶,就像是阿芙拉才是杀死梅蜜罪魁祸首。你可以说葛兰太愚蠢,也可以说他太自私,或是懦弱得不敢正视现实,但最后的结果就是他给自己的女儿,梅蜜唯一留给他的东西取了一个名字,阿芙拉,在通用语中,是灰尘的意思,他似乎也是这么看待这个婴儿的,他将这个婴儿送给了格瑞第,没有只字片语。有人认为这是一个人质,也有人认为他是在有意示弱,更多的人认为他是在向格瑞第奉献自己的忠诚。
人们以为格瑞第会接受这个祭品,但格瑞第没有,尚在襁褓中的阿芙拉就这么被格瑞第的牧师带走了。
第604章 阴影【5】
在看到克瑞玛尔的时候,阿芙拉笑了,不,不是人们通常以为的那种笑,她在很早之前就学会了如何将笑意隐藏在低垂的眼睛和麻木的嘴角里,但即便被隐藏得很深,在如同异界的灵魂那样敏锐而又对她充满善意的人的眼睛里,仍然可以看到犹如星辰般的细碎光亮。
她不像梅蜜,除了那双青绿与琥珀色交杂的宝石眼,她的深色头发打着卷,披散在肩膀上,鼻子的轮廓简直可以用锋利来形容,鼻尖略微下弯,缺乏血色的嘴唇薄的就像是一条缝隙,还有尖锐的下巴,从耳根陡然峻峭起来的后脑,这些都是从葛兰那里继承到的,如果她的母亲还活着,异界的灵魂无法控制地想到,她会多么地爱怜这个孩子啊。
“殿下。”她说,她的声音不像一个孩子应有的那样清脆,反而有些嘶哑与干涩。
“你需要喝点药水,”克瑞玛尔说:“否则你可能无法坚持到今天的工作结束。”
药水是苦的,就像是大部分治疗药水那样,但在最底层,沉淀着厚重的蜂蜜,如果有人只是观察或是摇晃,是无法察觉到这点小秘密的,但阿芙拉在被第一次嘱咐要喝完药水的时候就嗅到了蜂蜜的香味,即便它被掩藏在令人作呕的药水里面——蜂蜜的分量很小,小到可能只有一个勺底,但这是阿芙拉在七年的生命中仅有的能够尝到的甜味。而且药水可以让她饱受摧残的身体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阿芙拉将涓滴不剩的银杯交还给隐形仆役,在接下来的准备时间里,她在脱下身上的长袍时,看到她的殿下已经转过身去,检查卷轴和将要用到的器械——也许是因为他不愿意看到她光///裸的身体的关系,阿芙拉想,她的身体并不好看,甚至可以说是丑陋,虽然她有着超乎其他学徒的自愈速度,但因为她卑下的地位,能够在她身上试用鞭子和烙铁的人有很多,所以她的伤痕永远是层叠不断的。因为得到的食物和水都很少,她的身体没有孩子的圆润,只有干瘪和棱角,皮肤呈现出惨淡的青白色,薄的就像是一张纸,手脚更是细瘦的好比骷髅。反正她从不觉得自己是好看的,她很羡慕那些牧师们,不仅仅是因为她们拥有着的权利与荣誉,更是因为她们玫瑰色的双唇与果实一般饱满的胸膛。
那些女性牧师们最近逐渐变得宽容起来了,阿芙拉知道这是因为她们可以借着她与克瑞玛尔殿下有所交集,毕竟格瑞第的牧师并不是每个都能够随意进出宫室的——可惜的是,阿芙拉尖刻地想到,把她带到这里的权力,似乎也已经被几个高阶牧师垄断了——她们会留在克瑞玛尔殿下的房间里,再看见她们的时候,她们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迸发着火一样的热量,而且阿芙拉也能得到一点好处,像是一份烤肉啦,一杯干净的水啦,又或是被免除某个必然会因此受到惩罚的工作啦。但阿芙拉一点也不会因此而感到高兴,她在咬着烤肉的时候就像是咬着牧师们的肉,而饮水的时候就像是在尽情啜饮她们的血,至于鞭子,她已经习惯了,多一次少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她也知道,现在的她,就是一只小老鼠,即便她在学徒中也能算得上是个佼佼者,但那也只是一个学徒。
异界的灵魂转过身去的时候,阿芙拉已经不着丝缕地俯卧在坚硬的石台上,她闭着眼睛,但就算是闭着眼睛,她也能够感觉到殿下走过来了,长袍带起的微小的空气流动让她颤栗了片刻,然后柔软的织物落在腰部以下的部分,只留下头颈,背部,还有膝盖上方三寸之下的地方。阿芙拉屏住呼吸,安静地等待着,她能够感觉到殿下的手指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脊背上,殿下的手指似乎总是带着一点暖意,和阿芙拉见过和触碰过的每一个格瑞纳达人都不同。
阿芙拉的脊背上,就像是在空白的卷轴上描绘与抄写法术那样,遍布着诡异莫测的符号、文字与线条,在线条与线条交界的地方,还镶嵌着宝石——血肉的身体当然不是秘银,或是黄金,宝石的基座如果落在皮肉里,随着时间的流逝,要么是被新生的血肉逐渐地排斥出去,要么就是被它们逐步地包裹起来,就像是贝壳里的珍珠,所以唯一能够固定基座的地方就只有肩胛骨和脊骨,在宝石的基座上有着很长的脚钉,钉子上附着魔法,可以让它如同活物那样在骨头中生根,并且驱逐新生的皮肉,所以那里的皮肉只有避让开它们的位置,如果有人拔除了那些钉子,那么这里就会留下一个深可见骨的窟窿,奇异的是这些窟窿的边缘甚至是光滑的,覆盖着皮肤。
所有的纹样都围绕着,或是从这些宝石钉的中心发散出去,从艺术的角度来看,它们有着规律性与密集性的美——就像是蝴蝶的鳞片,又或是植物的脉络。当然,对于格瑞纳达人与格瑞第的牧师来说,单纯的美是无法打动他们的,让他们妥协的是魔法刺青能够带来的强大的力量——阿芙拉只是一个实验品,但从她的身上,牧师们已经看到了一个无比美好的前景,她的生命因此有了最大的保障,她仍然会饿,会渴,会受伤,会遭到羞辱,但无论如何,不会再有人玩笑般地夺走她的性命了。
她应该觉得很冷,克瑞玛尔想,他们身边的温度略微高了一点,但它也很清楚,这点微薄的好意根本无法与阿芙拉将要受到的折磨相提并论,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它所要做的,除了能够保证阿芙拉不会轻易沦为无谓的消耗品之外,同样对她有着无法言喻的益处,在格瑞纳达,没有什么能够比自己的力量更值得信任,与更为重要的东西了。
熟悉的剧痛传来,阿芙拉张开了嘴,沉默地喘息着,她竭力放松身体,将自己的思想转移到痛苦之外的地方——譬如说,从克瑞玛尔殿下身上传来的浅淡气息——格瑞纳达人身上经常出现的气味第一是硫磺,因为红龙们身上总是有着浓重的硫磺气味,即便是他们化身为人类的时候也是如此,为了表示对红龙们的憧憬或是尊敬,格瑞纳达人们使用的外用香料永远混合着硫磺;第二种占有主要地位的是甜腥的血味,格瑞纳达的人们喜欢血酒,尤其是新鲜的血酒,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一只鸽子扭断脖子,让血从它的口中流到酒里是酒馆中最常见的景象之一;至于第三种,有时候会是没药,有时候会是麝香,有些时候也会是玫瑰。
只有克瑞玛尔殿下身上几乎没有任何气味,如果一定要说有,那么只能说是水,最洁净的水和空气的气味,冰冷,但让人感到舒适与畅快,阿芙拉深深地呼吸着,这是她接下来十几天或是更久的时间里能够获得的少许慰藉之一。
异界的灵魂低着头,空气中缓慢地浮现出血腥的气味,很多辅助器械可以被用在魔法刺青里,从附魔的秘银针到恶魔的牙齿和尖刺都可以,但异界的灵魂用的是仅属于自己的那些,将力量凝聚成无形的刀刃或是刺针倾泻在敌人的头上并不困难,但要如同控制一根有形的,细如毛发的尖针那样控制它们只是“刺入”温热的血肉,而不是撕裂和翻滚,在没有接受过埃戴尔那的教导之前,它是绝对不敢那么做的——特别是他的力量可以轻而易举地将钢铁的甲胄扭曲折断之后。
今天需要刻印完毕的也只有很小的一部分,异界的灵魂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头颅就像是要爆裂那样的疼痛,在这方面,他倒可以与阿芙拉交换一下彼此的感受——但最后的一步还是要完成的,它将手指放在线条的末端,念诵咒语,魔法的力量从他的指尖传达到线条之中,阿芙拉可以感觉到就像是一条活生生的毒蛇,并且鳞甲都是用烧红的铁刺做的,正在从她脊背上的一点窜到刺青覆盖的其他部分,速度迅疾,或说缓慢,她已经没有办法分辨了,也许在沉入黑暗的一百年,又或是一霎那,她就又清醒了过来,她看到的是一双黑色的眼睛,在白色氟石的照耀下,它们里面分别藏着一个袖珍的阿芙拉。
“结束了吗?”
“结束了。”
她的殿下站起身来,在他记录些什么的时候,阿芙拉穿上了长袍,在走出房间之前,她拉了拉克瑞玛尔的长袍。后者会意地转过身,在停顿了一下之后,异界的灵魂屈下膝盖,拥抱了这个纤细瘦小的孩子,他可以感觉到间隔着血肉骨骼,那颗幼小的心脏犹如欢歌般地猛烈跳动着。
—————
这是伯纳所听闻到的,陛下与殿下最为激烈的一次争吵。
伯纳从阶梯下溜出去,一边想着他或许必须感激一下前来叙职的修,修,还有法师盖文,两位王子的注意力几乎都被他们吸引过去了,因为修和盖文没有居留在王庭之中的资格,所以雷哲与雷蒙从王庭里偷溜了出去,如果他们找到了修,那位倒霉的雷霆堡领主可能要被他们纠缠上很长一段时间,雷哲被父亲的过往彻底地迷住了,而雷蒙知道自己将来必然会是雷霆堡的领主,他迫切地需要知道一切有关于雷霆堡的事情。
伯纳希望修能够坚持得足够久,至少等国王陛下与王后殿下吵完了之后再让那两个淘气鬼回来,之后伯纳确信自己可以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免得雷哲与雷蒙因为父母之间的争吵而感到恐慌或是愤怒——他们毕竟还只有七岁,身体或许长大,但思想却还有着属于孩子的单纯与幼稚。
不过在雷哲和雷蒙回来之前,伯纳更想要知道,陛下与殿下是为了什么事情产生了争执,要知道,伯德温的权利欲,众所周知的并不怎么强烈,他之前可以任由王后殿下掌控王庭七年,应该不会突然因此感到恼怒或是羞耻,而王后殿下也不再如同还是个王女时那样有着一个固执到无法通融的脾性,七年里她同样要面对十来个或是更多的大臣,有再多的锐刺也要被消磨完了,高地诺曼两位统治者之间的关系近年来只有愈发融洽的可能,是什么让他们突然爆发了两人之间的战争呢?
伯纳回忆着自己听到的几个单词,一路从高塔的地步走到了那个被荒废过,至少表面上被荒废过的地方,高塔的残骸已经被灌木与藤蔓包裹了起来,伯纳穿过不为人知的护卫们,径直踏入炙热的地宫,这里聚集着几百个侏儒,他们都是从已经不那么稳定的龙火列岛迁居而来的,他寻找着那个侏儒,侏儒们曾经的首领,一个叫做长长的家伙。
他询问了好几个侏儒,但都没有侏儒看到过他们曾经的首领,也许是长长有意不让他们说,因为就在伯纳改为寻找麦基的时候,长长突然出现了。
长长穿着整套华美的衣服,挂着琳琅满目的饰品,侏儒的特殊体质让他们在这个呼吸一口空气都会像是吞了火的恶劣环境中犹如漫步在清晨的花园里,他的额头上没有汗,衬衫的褶皱都整整齐齐,戒指和手镯一个不少,但正因为太完美了,反而让伯纳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您最近在做什么?”
长长看了伯纳一眼,他很不情愿接受一个人类的盘问,但他也知道伯纳是个将来的爵爷,而且伯德温很爱护他,“陛下要求我做的事情。”
“什么事情?”
“让陛下告诉你,”长长说:“我只能说是武器。”
第605章 阴影【6】
高地诺曼的两位王位继承人,雷哲与雷蒙,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父母与国家又一次遇到了不曾预计到的危机,不,应该说,这个危机早就在侏儒麦基出现的时候就被埋藏下来了,只是直到现在才爆发出来而已。他们今天过的很高兴,因为雷雷霆现在的领主修,还有他的左右手法师盖文这次似乎格外的宽容,他们不但容许两位王子和他们在熊熊燃烧的炉床边待了一整个晚上,还让侍女们为他们送上了加了蜜酒的牛奶,男孩们喝了,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他们的睡梦中环绕着兽人、战争与如同浪潮般的欢呼声,但与真正的战士不同的,他们的梦中没有血腥与恶臭,也没有绝望与痛苦,更没有眼泪和哀嚎,他们对于战争的所有认知都是从书本和吟游诗人的诗句中来的,而修,还有盖文并不准备在如此之早的时候就让他们领略到人世间最为苦痛与可怕的景象。
时值深夜,但雷霆堡的领主仍然有客人来访。
“安东尼奥法师。”盖文说,一边深深地鞠躬,他的双手放在比心脏更高的位置,虽然作为已经离开了导师很久的施法者,他和安东尼奥法师之间的等阶虽然不同,但他是无需如此恭敬的。可是盖文必须感谢安东尼奥法师。即便安东尼奥法师留在高地诺曼是为了安芮的儿子——虽然说,白塔与鹧鸪山丘的领主安芮可以说是冷酷无情地将他从效力了数十年的城市中驱逐了出去,但这位性情宽容的法师仍然对那个迷茫的女性充满了怜悯与慈爱。问题在于,无论是为了什么,安东尼奥法师为高地诺曼所做的一切永远不会被轻易抹除。
尤其是对于高地诺曼的施法者群体来说。
狄伦。海曼曾经想要构筑起一个如同格瑞纳达一般的万法之国,但这是不可能的,格瑞纳达有着红龙,继承了他们血脉的孩子生来就是术士,格瑞第还在鼓励它的后裔不断地生产,他们所能拥有的术士数量是与人口的增长同比例上升的。当初,狄伦所做的就是用一整个国家的财富与特权吸引施法者们,而在狄伦突然死去,兽人攻入王都的时候,这位年轻的诺曼王所承诺的一切都变作了空中楼阁,那些原本就是为了个人的私利而留在诺曼的法师与术士们全都迫不及待地逃走了,这没什么好苛责的,毕竟诺曼人中,也有不惜抛弃亲友与故土的卑劣之徒——只是这样一来,王都中的施法者群体不但变得脆弱,而且无可避免地陷入了混乱。他们之中甚至没有一个可以令人信服的年长者,或是强者。生性傲慢的法师与术士是不会轻易听从一个等阶的同类,乃至于弟子或是学徒的指挥的,更别说是凡人——这种分散而又驳杂的情况直到伯德温带领着他的军队进入高地诺曼才有所缓解,雷霆堡中的施法者们已经习惯了更多的将自己作为一个战士而不是施法者看待,须发皆白但力量强大,见识深远,经验丰厚以及知识渊博的安东尼奥法师则可以消弭所有不甘的声音,他将那些对他来说还是一个孩子的施法者们聚拢起来,指导他们应该怎么做,无论是他们决定留下还是跟随王女与伯德温。一种无形的,井然有序的秩序被建立了起来,安东尼奥法师就像是一股湍急的巨流,属于施法者的领域被它席卷而过,无论是珍宝还是渣滓被裹挟其中,随着一路奔流,渣滓逐渐沉淀下去,擦洗去了污垢的珍宝却能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看看那些在王庭与城市中效力的施法者们吧,他们几乎都是年轻人,在变故发生之前,可能还只是一个弟子,甚至只是一个学徒,他们的导师不是逃走了,就是在与兽人的战争中不幸殉职,他们失去了指引和教导,原本是要堕落到盗贼与流民之中的,安东尼奥法师寻找和拯救了他们——他从不吝啬于收容任何而一个愿意跟随着他继续学习的孩子,对于那些想要展翅高飞的年轻人,他也从未悭惜过指点、卷轴和符文,还有珍贵的法术书。
修在跟着盖文站立起来,向这位年老的法师表示敬意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白塔的安芮,他没有见过那位据说有着精灵血脉的女性领主,但毫无疑问,她就是可以将一手好牌打出个最坏结局的蠢货,这种人,就像是曾经坐在黑铁王座上的狄伦。海曼一样,比真正的白痴还要可怕,因为他们都认为自己很聪明,结果呢,大家都看到了。
“晚上好,”安东尼奥法师和善地说,他的胡子在白塔的时候还能找出那么一两根带着灰色或是黑色的,但自从离开了白塔,他的胡子和头发就白的像是覆盖着一层厚重的积雪,让人用铲雪的铁锨去翻找也未必再能找出一根让他可以得到少许安慰的灰头发和灰胡子啦。“今天的星辰格外明亮,”他说:“晚风温暖,在街道上,开满了丁香与蔷薇,还有栀子与月桂,它们是那样的芳香,两位,我都不愿意走进屋子里来了。”他看向炉床,灼热的火焰驱散了石砖砌筑的房屋特有的潮湿与阴冷,安东尼奥法师伸手指向炉火,伴随着猛然迸发的火焰,一个法术顿时笼罩在他们身周,可以保证他们接下来的对话不会被任何一个人听到。
“在我离开王庭之前,”安东尼奥法师说:“争执已经平息,国王陛下与王后殿下已经回到了他们的房间里。”
“他们在争执什么?”修问。
“是房间,而不是卧房吗?”这是盖文与此同时问出的问题,然后修轻微地摇了摇头,而盖文似乎有着他的坚持,即便他也有点羞愧。但作为一个国王,一个王后,他们的所有,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与整个国家有关,这并不是出自于某种狭隘或是卑劣的好奇,他必须确定他们之间的争执是否已经影响到了两者之间的关系。
“为了龙腹隘口的城墙,还有针对商人们的一些措施,或许还与雷霆堡有些牵连。”这是回答修的,然后安东尼奥转向盖文,“他们回到了各自的房间。”李奥娜在会见大臣的房间后有着一个很小的休息室,当她需要处理一些比较紧急的事情的时候,她就会在里面的卧榻上休息上几个小格的时间,而不是穿过半个王庭回到自己与伯德温共用的卧房;而伯德温在他的兵器与练武室中也有着一个房间,里面悬挂着高地诺曼的整个国土的地图,还有雷霆堡与龙腹隘口的沙盘,最近还有着一张粗劣但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呼啸平原的地图。
盖文忧心忡忡,他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高地诺曼现今的局面可以说是诡异而又平衡,李奥娜。海曼是海曼家族的最后血脉【除去她的两个儿子】,伯德温之前只是一个卑微的猎人,后来才被摩顿。唐克雷收为养子,继承了他的爵位与领地;但在收复高地诺曼的过程中,伯德温不但拥有着军队,还有着子民们的敬爱与拥护,李奥娜这里呢,不能说她的子民不爱她,关键在于,那个时候,约翰王,黛安女王以及狄伦可以说将子民们对于海曼家族的信任全都挥霍一空了,留给李奥娜的只有一些丝毫没有忠诚可言,对她只有质疑和冷漠的爵爷和骑士们。
直到现在,盖文也不觉得李奥娜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他,修还有伯德温在雷霆堡并肩作战的时间至少有二十年,他认为自己还是了解伯德温的,哪怕在龙火列岛的时候,他的朋友和领主似乎已经失去了应有的理智,这完全可以理解——伯德温最大的困扰就是他始终背负着弑君的罪名,在他已经成为诺曼的国王七年之后,在一些偏僻或是阴暗的地方,仍然有人称他为叛逆或是窃贼,但如果他能够重新获得泰尔的宽容,得以回归到这位公正与正义之神的膝下的话,所有的流言和谣传都会不攻自破。
但泰尔没有,他沉默着,就像是一块黑铁,一块岩石,一块寒冰。
还有,如果让盖文站在伯德温的立场上,他想,自己可能会疯掉的,尤其据说被他弑杀的老王正是他最爱之人的父亲,虽然他们已经缔结了婚约,有了孩子,但这个罪名就像是钉在水囊上的一根尖钉,只要稍一用力,伯德温所拥有的每一点幸福、宁静和温情都会在瞬息之间跌落在地,再也找不回来。
但这并不是说,伯德温是那种贪慕权势的小人,盖文相信他不会将国王的冠冕看得比李奥娜和两个孩子更重,而且伯德温也很清楚,他的荣光只能够在战场上获得,玩弄手段与心机从来就不是这位骑士之长所擅长的事情。李奥娜掌控宫廷,他掌控军队,一个天平的两端,砝码不同但重量相等,盖文觉得,这或许比李奥娜单独成为诺曼王要更好一些。
这种平衡也是大部分人所不愿意打破的,无论是李奥娜对掌握着军权的伯德温产生了忌惮之心;还是伯德温野心膨胀,想要得到更多,他们的对立只会让高地诺曼产生更大的波动,可能比约翰王与黛安女王时期还要糟糕,毕竟他们之中可没人能够有着如臂使指的,上万个强壮又年轻的骑士。
安东尼奥法师在房间里走了几步,然后在距离炉床有着三尺左右距离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让自己的膝盖暴露在热量的辐射之下:“你们应该知道,陛下想要在龙腹隘口的另一端砌筑起新的三重城墙——”他接过盖文给他递来的茶,点点头表示谢意:“但这样,可能会让高地诺曼近几年来才终于丰盈起来的国库彻底地枯竭。”
“我们计算过,”有关于这件事情,修是知道并且支持的:“我们并没有准备一蹴而就。五年,或是十年。”
“兽人呢?”安东尼奥法师用舌尖碰触了一下颜色红褐,透明芬芳的茶水。
“丑鸡。”盖文过,提到这个女性和她的队伍时,法师露出了一丝怜悯之情,在这七年里,兽人们同样在忙于繁衍,幼小的兽人要比人类的孩子成长的更为迅速,而且即便尚未长成,他们的利爪与獠牙一样可以刺穿人类的胸膛和脖子,而且兽人之王格什在回到平原,以如同雷霆般的手段碾碎了叛乱的火苗之后,他开始如同人类那样构建起自己的王庭。那些过于贪婪没能回到呼啸平原的部落首领可能是他在这场战役中得到的最大褒奖,他让暴雪部落中的兽人武士去充当他们的首领,和人类的国王分封自己的臣子与骑士那样,每个兽人武士都有着称号与等级,等他将零星的部落整合和与牵系起来,而不是如以往那样,把强大的,肥壮的收拢在部落里,却将其中弱小的部分弃之不顾——那是在削弱兽人们自身的力量,看来这个兽人之王也已经察觉到了,这些被连接起来的部落将会如同一张罗网覆盖在呼啸平原上,丑鸡和同伴们不可能在和七年中的每一年那样能够各个击破,止移随心了。
他希望丑鸡能够留在王都,但那样,她就不是丑鸡了,盖文知道,这个可敬的女性终有一天会死去,兽人们的长矛会贯穿她的心脏,她的血将会滋润呼啸平原贫瘠的土地,祭司们会恶毒地将她的身躯焚烧成灰,但这正是她所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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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龙裔【4】英格威与埃戴尔那的故事
海鬼婆在海水中发出尖锐的鸣叫声,召唤她豢养的海蛇与章鱼,这些软体动物比她更不情愿地来靠近海面的地方,这些波涛会将它们撕碎,或是抛起来扔在礁石上,把它们砸的粉身碎骨,但它们不能够不听从主人的吩咐——海鬼婆伸出爪子,抓住一只章鱼,命令它用触须抓住自己,然后打开了身上的一个水草缠绕而成的囊包,包里面是一种微小的海鱼,它们没有什么很大的作用,但能够在昏暗的海水中为鲨鱼和其他比较大的食肉鱼类指出食物所在的地方,它们的身躯可能只有一只蜻蜓的脑袋那么大,但每一群都有成千上万只,被放出去后,它们就弹动着与身躯不成比例的长尾巴环绕着海鬼婆与章鱼游个不停——没办法,你不能指望这种小鱼有着多么高的智商,海鬼婆用一种特殊的药水驱赶走了它们,然后她就努力地睁大了眼睛。
海鬼婆不懂得计时,只能说她几乎无法支持下去的时候,她看到了不远处骤然爆发的一团光亮——这种小鱼在寻找到,尤其是热血生物的时候,就会发光。
多么狡猾的小东西啊,他竟然又转回到那个已半崩塌的洞穴中,依靠着峥嵘的礁石与残余的空隙遮蔽自己。
英格威同样看到了光亮,他放弃了原先的藏身之处,如同鱼儿一般地向上游去,但那群发光的鱼始终紧随着他,而借助着这个光亮,他也已经看到了正在一伸一缩游来的巨型章鱼与附着在章鱼身上的海鬼婆。
他转手将短刀拿在手中,但海鬼婆根本不需要靠近他,她浮上海面,青色的手指指向发光的地方,塔洛斯的牧师们立刻看到了,他们举起手臂,举起弓弩,将法术与箭矢倾泻在奔腾的海水之中。
英格威在此之前就下沉了,但一只弩箭还是擦过了他的肩膀,发光的小鱼顿时疯狂起来,它们拥挤在伤口上方,轮番吸吮着伤口里的血,尾巴末端发出的光几乎可以照亮一整个房间那么大的地方。比它们更明亮和强烈的光突然迸发了,雷电从海水中爆裂,一下子就让一个族群齐齐翻了白肚皮,英格威自己也遭受到了闪电的伤害,但还可以忍受,他的短刀从麻痹的手中失落——精灵喝了一口咸涩的海水,借助潮水的遮蔽,想要找到另一块可以将他隐藏起来的礁石。
但下一刻,他的身体突然一重,尖锐的疼痛从腿部往上蔓延,他被海鬼婆捉住了,她紧紧地抱着英格威的腿,牙齿刺入他的皮肉。
第606章 阴影【7】
“你们是说让丑鸡,还有那些奴隶们去滋扰兽人们的新领主吗?”安东尼奥法师说:“我觉得这不是很可行。”
“还有伊尔摩特的牧师们。”伊尔摩特是一位不同于其他神祗的神祗,他从不关心自己的信徒是否祈祷,是否奉献,又或是为他建造起了多少辉煌的神殿,他看重的只有他/她是否遵从了他的教义,是否愿意为这个饱受折磨的世界背负起沉重的苦难,这点从丑鸡身上就可以看得出,丑鸡在获得他的注目的前两年,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她已经成为了伊尔摩特的牧师,而在成为牧师之后,她的祈祷也是时断时续的,因为在呼啸平原上,人类没有堡垒与定居点,也就是说,丑鸡及其同伴,只能如同狼群那样在广袤荒凉的平原上永无止境地流浪,得不到补给,也得不到援助。
“那些兽人正在模仿我们,”修说:“从商人们带回来的讯息来看,格什正在让他的兽人武士成为其他部落的首领,但如果他们被杀了,那么那个部落立刻就会成为一堆散沙。”
“伊尔摩特的牧师确实精于此道。”同样让人惊讶的,伊尔摩特的牧师似乎更接近与世无争的苦修士,但苦修士一样可以挥动刀剑,在伊尔摩特的追随者中,有一部分牧师犹如战士、盗贼或是刺客,在他们发现,一个地方的领主残虐成性,或是已经堕入邪恶无法挽回的时候,他们会采用最为简略快速的办法来解除子民的苦难——那就是干了那家伙。丑鸡有了他们,完全可以说是如虎添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