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艾洛赫不但端上了一杯橄榄茶,还有加了雪蜜的淡酒,比起滚热的橄榄茶,在魔法器具的冰冻下清凉可口的雪蜜酒无疑更得露西厄的青睐,她不说话,艾洛赫也不催促她,而是耐心地等待着,不断地往银杯中倾倒珍贵的雪蜜,雪蜜能够令人头脑清醒,但淡酒却会令人头脑混沌,露西厄的感知从来没有那么敏锐过,理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她很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却没发现自己的情感正在猛烈地翻涌着,倾吐的愿望一阵比一阵强烈。
“我失败了。”她说,而艾洛赫似乎并未在注意倾听,他拿出一张星盘,开始在上面摆放旗子。这样的态度反而让露西厄不再那么紧张,她握着银杯,看向窗外,窗外依然是那样的寂静,没有鸟,也没有成团的小虫,她微微地喘息着,强忍着泪水:“我的母亲拒绝了我。”
“你要求了什么?”
“我只是希望能够帮助到克瑞玛尔,”露西厄羞耻地说道:“我以为,我以为我可以得到她的……允许,”她停顿了一下,然后如同辩解般地说道:“我并不单单只是为了克瑞玛尔,艾洛赫,你也看到了,这不但是神祗与神祗,人类与人类的战争,同样也是邪恶与良善的战争,我们在一千年前或许可以固守林岛,但一千年后我们真的还能吗?并不是说,我们站立不动,那些罪恶的触须就不会侵入我们的领地了——你看到了,危险……危险……正在逼近我们,如果我们希望将来能够得到其他人的支援,那么我们至少应该做出一个姿态来。”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就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地喃喃道:“我要的不多,我知道银冠密林的辛格精灵们是怎么做的,我只需要,很少的几个战士,法师,”她看向艾洛赫,像是在寻求他的支持:“或许还有一些生命之水……这些对于翡翠林岛来说,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根本不会影响到它的根基,而且我相信克瑞玛尔会让我的同伴们安然回返的……他是一个,那么温柔的人……你说是吗?”
“他的确不是一个恶人。”艾洛赫将一枚棋子放上星盘:“但你的母亲不会同意的,第一,克瑞玛尔是个红龙的后裔,哪怕他身体中的另外一半血脉属于埃雅,他在你母亲的认知中仍然是个无比邪恶卑劣的家伙,而我说过,我们曾经抛弃和险些杀了他,他很有可能会报复我们——从你这里;第二,精灵们不参与人类的战争,兽人的也不,矮人的也不,侏儒的也不,精灵的血只为了自己的神祗、故土与同伴而流,你的母亲绝对不会容许他们折损在人类的手中,而且,即便是银冠密林,也不是开始逐渐收缩与减少与人类的合作了吗?先是白塔,然后是高地诺曼,别和我说凯瑞本,他的身边有任何一个辛格精灵吗,没有,他是以凯瑞本,一个游侠,而非密林之王的身份待在克瑞玛尔身边的。”
“但我……”我无法做到凯瑞本能够做到的事情,露西厄的心中一片灰暗,她知道自己的弱点,也知道这个弱点只有时间才能弥补,但她没有时间了。
“你的母亲知道你为什么想要参与人类的争斗,”艾洛赫将又一枚棋子提起放入星盘:“她知道你是为了获得克瑞玛尔的爱,所以,她是绝对不会给你机会的,她不会容许你再次接近克瑞玛尔。”
“她要囚禁我。”露西厄绝望地说。
“很对,”艾洛赫赞同道:“我也这么认为。”
“但我的自由呢,我的意志呢,你们就这样无视了它们吗?”
艾洛赫抬起头来注视着她,而后他突然笑了,这个笑容令露西厄感到一阵寒冷:“那又怎么样呢,”他将一枚棋子放在少女手中:“你的手中甚至没有一枚属于你的棋子。”
第789章 蠢动【8】
露西厄低头不语,而艾洛赫似乎也已经对此不再产生兴趣,他随意地将棋子从露西厄的手中取出,然后放回到星盘上,“你该回去了,露西厄。”他轻柔地催促到。露西厄抬起头,此刻阳光已经离去,明月与星河却尚未升起,天穹与大海之间一片混沌,光线微弱,而艾洛赫又站立在窗前,无法辨明他的表情与细节,只能看到最后的残光勾勒出的一道赤色轮廓,然后露西厄似乎在听到他轻声说了些什么,而她回答说,不想回到王庭里去,于是艾洛赫就让她在这里休息——艾洛赫的房间对于露西厄来说,是熟悉又温暖的,她在这里十分安全,艾洛赫一将她放在床榻上,她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不仅仅是因为酒,还有连续数日以来的亢奋、多思,以及混乱的迷锁带来的畏惧让她早已疲惫不堪了。如果不是为了黑发的龙裔,她所爱恋的人,这本该是她回到林岛所做的第一件事情。
黑暗席卷了她的意识,也同样席卷了整个翡翠林岛。
艾洛赫在黑暗中穿行,黑暗让真正的“来人”心情愉悦,他经过的地方,似乎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但只有他知道,那些草木的根系会从最深处腐烂,邪恶的气息会夺取它们的生机,而后滋生出腐化的植物与动物,它们会让这个过于平静单调的岛屿变得更为有趣与多样,他期待着那一天。埃雅精灵们的巡逻队有规律地走过他的身边,但他们似乎根本无法发现艾洛赫,艾洛赫,或者说披着艾洛赫外壳的生物向着密林深处的王庭走去,一路上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就像是之前描述过的,银冠密林与翡翠林岛有着许多相似的地方,他们的王庭也是如此,一定要说有什么区别,大概就是林岛的精灵王庭覆盖着一层来自于岛屿边缘的沙砾,闪烁着微光的橄榄石不但起到了在色彩上与密林同化的作用,还让整座王庭呈现出如同星辰般的柔和光芒——还有的就是,精灵们巧手镶嵌在台阶,墙壁与天顶上的珊瑚、贝壳与珍珠,它们不是被磨成了细小的圆珠,就是被切割成了精巧的薄片,精灵们用这些珍贵的原料做调色,“绘制”出令人惊叹的画卷。
密林中的鸟儿与小动物也时常会在王庭中栖息,精灵们的建筑与人类的建筑不同,它不但充满了生命的气息,也怀有着无比的宽容,只要不是非自然的,出自于恶意的畸形造物,所有的生命都能在这里找到栖身之地,只是当阴影掠过它们的时候,它们就和精灵们的守卫与侍从起陷入了无法惊醒的沉睡之中。
翡翠林岛王庭的整个结构也与银冠密林有所不同,银冠密林的王庭更正确点来说应该是一座装饰华美的坚堡,而林岛王庭,若是从上方俯瞰,就如同一个顺时针旋转的螺壳,层叠的数量有十二层,每一层都分布着不等的房间,旋转的廊道一直向上,直到最为隐蔽的中心点,在中心点是一座圆形的庭院,庭院的顶端是施加了魔法的透明穹顶,阳光月光与星光从上方倾泻在白色的珊瑚礁石凝结而成的生命之水中,这里的生命之水比银冠密林的更为纯粹洁净,毕竟翡翠林岛才是生命之神安格瑞斯赐予精灵们的栖身之所。
生命之泉一侧便是埃雅精灵的女王安曼与露西厄的住所,精灵中的年长者与牧师们几乎都是围绕着她们居住的,这也是与银冠密林稍有不同的地方,毕竟安曼确实不如英格威强大,但“艾洛赫”却无比奇妙地发现,即便他已经逼近到了距离中心不过三重廊道的地方,仍然没有人询问或是阻扰他,他仿若受到了邀请,作为一个客人而不是一个敌人,虽然距离生命之泉越近,他就越不舒服,倒不是说他或是安曼做了什么,只是单纯的,反射性的压制与厌恶罢了。
等“艾洛赫”踏入中心位置,看见那一泓如同不存在一般,又无时不刻潆绕着星光般的亮点,月光般的雾气的晶莹小池时,就连他也不得不微微低头以示尊敬——翡翠林岛的生命之水是安格瑞斯的神血所化,象征着他的尊严与意志,来自于深渊的君王对于这位古老的神祗当然是充满敌意的,但过分的蔑视只能暴露出自身的孱弱心虚罢了,这也是为什么人们有时候会发现,恶魔与魔鬼有时反而会比一些人类,神祗甚至更礼貌的原因,他们总是非常地乐于了解与学习……“艾洛赫”似乎无法抑制住心中的欲望,他在停顿了一刻后,终于向前走了一步,想要将手探入水中。
然后他就停下了,在距离水面不过几寸的地方,从幽深的廊道里,安曼走了出来。
“艾洛赫”站起来,他可以说是相当无礼,而又专注地凝视着翡翠林岛的主人,他的姿态可以说是倨傲的,这时候,如果露西厄还在这里,她绝对不会再一次忽略那些不对的地方,这个……有着艾洛赫外壳的人,与真正的艾洛赫简直有着天壤之别,安曼自然不会愚蠢地认为,站在那里的就是她的挚友,露西厄游历中的监护人,她的心脏猛地一痛,正如她预想的,艾洛赫或许遭到了不幸,但她仍然保存着一份侥幸,或许艾洛赫只是被囚禁起来了,鉴于对方派遣来的只是一个变形怪法师……
“艾洛赫在哪儿?”
她所以为的那个变形怪笑了笑,“我就是艾洛赫。”
“你不是,”安曼说:“迷锁已经告诉我了,你不是。”
“艾洛赫”露出了有点惊讶的神色,“但我见到的露西厄还是露西厄,您就对您的女儿这么漫不关心吗?我或许会杀了她,或是做出更恶劣的事情。”
“如果你要这么做,”安曼回答说:“那么我就不会在翡翠林岛上再次见到我的女儿——比起死亡,你们所期望的是看到她的堕落,这点我已经从你的言行上得到确认了——不要动,如果你还想要活着,现在告诉我,艾洛赫在什么地方,他……还活着吗?”
“艾洛赫”果然放下了手,“那可真是有点奇怪啊,”他说:“您为什么不让您的那些……精灵们来审问我呢,虽然您确实很强大,但这件事情似乎还不足以让一个如您一般尊贵的女性来做。”
“回答我!”安曼的脸上露出了憎恶的神情,但正如“艾洛赫”所说的,她没有想要惊动其他人的意思,他眨了眨属于艾洛赫的眼睛,出乎意料地露出了一点遗憾或说失望的神情:“为什么?”他反问道:“您为什么不让,等等,是不敢让他们知道吗?据我所知,艾洛赫似乎在翡翠林岛有着很高的声望,他也很强大,如果不是您的女儿,他本应成为这座小小岛屿最为稳固的支柱之一,当然,现在……”
“他死了?”
“这要看您如何契定死亡的意义了。”“艾洛赫”说:“如果只是说那个曾经有着艾洛赫之名,沉稳,可靠又温柔的精灵,那个值得埃雅们信任的好人,那么他就在这里,”他嘲讽般地向安曼鞠了一躬:“如果您说的是那个爱着您的,将您,还有您所爱的一切视为最高宗旨的艾洛赫,我只能遗憾地说,他已经死了,”他就像是没有看见安曼的瞳孔骤然缩小,而手指也随之猛烈地颤抖了起来:“或者应该说,他已经消亡于这个残忍的世界了,他的躯壳被……占据,而他的灵魂则被吞噬,可敬的夫人,在他的记忆中,您……”
一道无形的风刃打断了“艾洛赫”的话,这下子,他倒是真正地有点意外了,但作为一个深渊中的君主,他要推测出这种意外举动的意义并不困难,他脚下的黑影突然轻微地晃动了起来,就如同一面坚实的盾牌那样,阻挡在他的面前,将安曼施放的法术消弭于无声无息之中——如果这里有旁观者,他一定会觉得这个场面十分可笑,虽然正在战斗的是两个异常强大的存在,但无论是其中的哪一个,都不想要引起他人的注意,就在“艾洛赫”被一道雷电的箭矢逼得后退的时候,安曼举起手中的符文挂坠,将他们拖入到一个半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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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荒芜到与精灵丝毫不相称的半位面,“艾洛赫”都几乎能够嗅闻得到它刚被本体上撕裂下来后留下的刺激气味,他露出了了然的微笑:“艾洛赫的死亡会让很多人对您,至少对露西厄感到失望吧。”他怀抱着双臂,“精灵们就是这点不太好,他们对于自己的王缺乏尊重,我是说,作为一个精灵的王,承担的责任太多,而得到的权利又太少,”他看似真心实意地评价道:“难怪我的小姑娘会那么难过,如果她是塔拉,是蒙顿,是柯玛,或是高地诺曼的继承人,根本就不必去考虑这么多的问题了,即便是她要求与那个黑发龙裔缔结婚约,也许后者也会考虑的,毕竟有什么样的嫁妆能够比一个国家更令人心动呢?”
如果说他带来的,艾洛赫的死讯只是让安曼陷入到了悲痛之中的话,那么这番莽撞的言辞却成功地激起了她的怒火,而且,她的弱小只是相对于近似半神的英格威来说的,她的愤怒与伤感化作了强大的法术倾泻而下,她不想和对方说任何话,艾洛赫的死亡是否与那个黑发龙裔有关?她几乎可以确定,如果不是为了得到翡翠林岛,又对露西厄的身份与性格了如指掌,又有谁能够,或说会去无耻地去引诱一个初成年的孩子呢?正如她所预测的,他是来报复与掠夺的,她不应该相信艾洛赫——他已经因为对于他们共同的朋友产生的内疚与怀念而动摇了,一个拥有着邪恶的红龙血脉的怪物根本不会爱上什么人,他就是一条毒蛇,在你没有杀死它的时候,就应该时刻警惕着它的毒牙。
而就在她滚热的头脑冷静下来之前,“艾洛赫”却已经感到无聊了,“您或许应该知道,”他在灰绿色的烟雾中说道,安曼环顾四周,但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她无法找寻到对方的踪迹,“我也曾经去见过英格威,他是一个……相当有趣的精灵,但您,”他彬彬有礼又尖刻地说道:“您比起他来,应该说更像是一个人类,而不是精灵,”然后略略一顿,“您的女儿也是。”
当“艾洛赫”驱散了烟雾,再次出现在安曼眼前的时候,安曼发现那并不是一个他以为的变形怪,但也不是艾洛赫,他是个英俊的男性,身高超过九尺,不着一缕,皮肤黝黑,安曼的视线落在了他交叉的手臂上,然后落在他的双足上,又听到他曾经与英格威见过面——她了解她的弟弟,对于深渊生物的憎恶绝对不会低于任何一个人,精灵或是良善之神的牧师,这个魔鬼,或是恶魔曾经与他接触过,却还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就表明……那时候的英格威并没有办法把他留下来……
她看见了六根手指,还有六根脚趾。在她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时候,她尖叫出了一个名字。
“您是否感到后悔了呢?”格拉兹特大军苦恼地用小手指【最小的那根】挖了挖自己的耳朵,哪怕他的天鹅之塔里每时每刻都有被他杀死的情人在尖叫,但那些尖叫可比精灵的动听多了:“您是那么地爱着您的女儿——在本该自己一人完成的游历中你让艾洛赫,你最相信的精灵伴随在侧,在她回到翡翠林岛后,那个始终不离她身边的人就变成了您,您在放纵那场小小冒险的时候一定很紧张——我在房间里都能听见您的心跳声了,可惜您无法将这件事情交托给其他人,您不容许她的身体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声名一样要毫无瑕疵,”大君好奇地笑了笑:“我简直不敢相信您是英格威的血亲,您甚至连一点点的自知之明都没有,虽然您的愚蠢让我所需要完成的工作简单了许多,但我还是要说,您实在是太令我无聊了,真的,无聊至极。”
乌黯王子,六指的格拉兹特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召唤了他的恶魔们。
有急事,晚了,抱歉。
第790章 蠢动【9】
安曼后退了一步,但并不是完全地出于畏惧,她面对着一个恶魔的主君,以及三名迷诱魔与三名炎魔,他们没有急着撕碎他们的敌人,而是又重新召唤了他们所能召唤的恶魔们,现在,这个半位面中充斥着几乎一整个恶魔的军团,格拉兹特身边环绕着七个六臂蛇魔,她们从腰部以下是青黑色的蛇尾,但腰部以上是可以令得任何女性为之惭愧的丰满躯体,她们的六条手臂从身后伸出来,各自握着武器。
污秽的瘴气与灰黑色的阴影从他们所站立的地面,所飞过的天空逐渐蔓延到各个地方,但在这之前,安曼就举起了她悬挂在颈上的项坠,英格威从翡翠林岛离开的时候,带走了“西玛丽尔”,一块能够将精灵从任何地方带回到生命之泉的宝石,而另一块,被命名为“埃尔林尼”的宝石则留给了他的妹妹安曼,这块宝石与西玛丽尔不同的是,它的力量不在于召回而在于驱逐,它在安曼的手中散发出如同星辰一般的璀璨光芒,被这道光芒照耀到的恶魔无不发出哀痛的惨嚎,他们用双翼或是手臂遮挡着光亮,却还是无可奈何地消融在轻柔的微风中。
格拉兹特当然可以重新召唤出他的下属,但这位恶魔主君总是非常地喜欢改变主意,他从黑色的火焰中抽出了他惯用的蛇型巨剑,以及沉重的盾牌,就如精灵们的书卷上记载的,这柄巨剑上缠绕着无法计数的小蛇,它们又缠绕在一起,成为一条不断蠕动的大蛇,每一条蛇的口中都会喷吐酸液,这些酸液可以腐蚀精金秘银,以及一些微小神祗的皮肉,当格拉兹特如同此刻一般需要使用它的时候,它锋锐无比的刃面可以切开敌人的身体,而后将酸液注入。而那面可以笼罩格拉兹特半个身体的盾牌上,镶嵌着被他斩杀的每一个敌人的眼睛,他们的灵魂附着在上面,哀叹不休,虽然对格拉兹特充满了憎恨,却不得不在魔法的作用下为其所用——格拉兹特即便举起了这面盾牌,盾牌也不会阻挡他的视线,甚至可以帮助他看见身后以及两侧的敌人。
安曼因为格拉兹特不受埃尔林尼的驱逐而骇然,但最初的茫然已经过去,她让埃尔林尼继续悬挂在她的胸前,举起了她的利剑,作为英格威的姐姐,她与他接受着同样的教育,虽然从天赋与性格上来说,她无法与英格威相比,但在遭遇到这样的意外之后,她心中的怒火反而因为精灵对于恶魔的憎恶与仇视而燃烧得更为旺盛——她毫不犹疑地迎上了格拉兹特的蛇形巨剑,那些小蛇在埃尔林尼的光芒下瑟缩,无法喷出毒液,而格拉兹特的类法术能力也有一部分无法使用,只是即便格拉兹特没有使用法术,他仍然是个强壮高大的恶魔,他挥动巨剑,用盾牌拍击,每一下都能够逼迫安曼后退或是屈膝。
原本就荒寂空旷的半位面中到处都是他们留下的痕迹,安曼吟唱与施放法术,而格拉兹特总是有着难以计数的魔法用具与宝石,地形与云层都不断地改变着。
安曼高声喊叫出最后一个音节,藤蔓与荆棘从地面猛地冲出,它们缠绕上格拉兹特的双腿与身体,而后被火焰与酸液焚烧以及腐蚀,就在格拉兹特从乌黑的泥沼中走出来的时候,又有细小的种子从天而降,它们落在格拉兹特的发间,面颊以及身躯上,就立刻开始发芽生长,它们的根须几乎穿透了恶魔主君的皮肤,枝叶边缘如同利齿,在噬咬着格拉兹特的时候发出让人浑身颤抖的滋滋声。“原来精灵们也会收集这种邪恶的种子吗?”格拉兹特说,这些植物生长在印记城里,以生物的血肉为食。
“是你们让它们变得邪恶。”安曼说,但她也很清楚,她能够坚持到现在,完全是因为格拉兹特想要品尝她的恐惧与悲痛。她确实如同这个可怕的恶魔所说的那样感到了懊悔,她只是没有想到,那个跟随着她的女儿露西厄,使用着她的挚友艾洛赫的躯体的并不是这种情况下通常会出现的变形怪——如果英格威仍然是银冠密林的主人,他也许会提醒自己的姐姐外界已经变得比她想象的还要危险,但他已经离开了,而作为他的继承人,凯瑞本出生在银冠密林里,他知道安曼的存在,却还没有见过她,对她只有浅薄的了解,而在凯瑞本的心中,翡翠林岛的统治者应该如同自己的父亲那样睿智冷静,无所不知——至于克瑞玛尔与亚戴尔,安曼对于他们来说,完全就是一个陌生人,虽然他们都听过她的名字,但对于他们,尤其是克瑞玛尔,巫妖是出于冷漠——当然,你不能要求一个被无情地抛弃甚至差点被终结了生命的人对始作俑者抱有好感,异界的灵魂则是出于对同居者的同情与一丝尴尬,毕竟翡翠林岛已经旗帜鲜明地拒绝了所有非精灵的接近。它又不是天真的露西厄,说真的,它总觉得每次露西厄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自己的脊背就像是一面箭靶。
安曼一脚踏在坚硬的岩石上,夹在两者之间的符文宝石顿时碎裂,耀眼的光芒腾空而起,在空中化为无数箭矢,它们呼啸着射向格拉兹特所在的黑暗,并在击中之后爆裂。
翡翠林岛的主人没有等待结果,她犯了错,就要改正错误,她挥动手臂,举起挂坠,意图返回主物质位面,她知道这样的行为是非常冒险的,很有可能,她会重伤或是死亡,但无论如何,她也要让林岛的精灵们警惕起来,她简直无法想象,如果他们继续被“艾洛赫”欺骗,精灵的故土将会遭遇到怎样可怕的劫难——安曼几乎可以感觉到魔力在空中穿梭,周围的光影也在飞速地变化,但就在她脱离半位面的那一瞬间,她被紧紧地抓住了。
她从空中坠落到地面,轻的就像是一粒灰尘,她想要呼喊的时候,舌头却麻痹得无法动作,而喉头也犹如被什么束缚着,即便只是震动一下也不可能。
“艾洛赫”,或者更正确地说,格拉兹特落在了她的面前,如果说安曼就像是一粒灰尘,他就像是一抹影子,他借由艾洛赫的躯壳打量着安曼,原本就如夏日海面一般温暖明亮的眼睛被一个恶魔使用的时候,就像是从最深的沼泽中滋生出来的苔藓,只是看着这双眼睛,就能令人瞬间坠入绝望的深渊。
安曼知道自己应该做出最后的选择了,她的身体轻微地抽搐了一下,死亡就立刻被她呼唤到自己的身上,她的灵魂刹那间脱离了躯体——只要很短的时间,几乎无法测量的一瞬间,她就能够前往哀悼荒原,回归到生命之神安格瑞斯的膝下,牧师们随即就能接到她带去的警告——但格拉兹特伸出手,抓住了那只虽然单薄,却美丽纯净的灵魂。
在六指君王漆黑的手指间,安曼的灵魂挣扎着,她被举了起来,在被格拉兹特吞噬之前,她看见了自己的躯壳,它正牢牢地被一条细长的绳索捆绑着,不,那不是绳索,是一条黑色的蛇,当它抬起头来,与安曼对视的时候,安曼只能看到无底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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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兹特向那条黑蛇微微鞠躬,它并不属于格拉兹特,而是混乱之蛇阿里曼的分身之一,如果不是这位创世神祗赐予了格拉兹特额外的力量,格拉兹特是无法如此轻易地欺瞒过生命之神安格瑞斯的眼睛与双耳的,虽然六指在无底深渊中占据了整整三个层面,囚禁过一位真正的女神,但他绝对不会想要成为安格瑞斯的敌人,或者说,明面上的敌人,他自认暂时还没有这个资格。
如果可能,在又一次的诸神之战中,这位如同魔鬼一般狡猾的恶魔更愿意站在中立的位置,然后看看有什么折扣可打,但阿斯摩代欧斯传来的命令他不敢拒绝——秩序双蛇是开创了整个宇宙的存在,在宇宙还是一片混沌的时候,作为秩序的最初,强大的代言人,他们缔造了位面的基本框架,并且契定了法则与信仰的基座,而那时候,许多神祗还尚在蒙昧之中呢。如果最后他们不是因为争相要将秩序与邪恶,秩序与善良放在最高位面,而疯狂地争斗起来,导致了本身的衰弱,现在的神系应该是什么样子还真不好说。
能够令得魔鬼中的王中之王阿斯摩代欧斯屈身做个小魔鬼的存在当然也能够令得格拉兹特俯首帖耳,不过他向来就是一个善于自我寻找乐趣的家伙,他仔细地品味了安曼的灵魂,搜索着她的记忆,在黎明尚未到来的黑暗之中,他低下头,注视着脚下的生命之泉。翡翠林岛周围都是海水,埃雅精灵们饮用的几乎都是从这里溢出的泉水,如果他希望得到一个腐化和堕落的林岛,只需要污秽泉水就能做到,非常的轻捷简单,但这样的话,一定会引起安格瑞斯的注意,这是格拉兹特与阿里曼都不希望看到的——但格拉兹特并不因此感到焦躁,他很喜欢这里,美丽的,纯净的,封闭的,对于一个恶魔的主君来说,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游乐场吗?
虽然在愉快地玩乐之前,他还要完成阿里曼交付的工作。恶魔的主君伸出手指,触摸泉水,他所碰触到的地方顿时不安地沸腾了起来,格拉兹特立刻注入了安曼的血液,仍然带着勃勃生机的血液让泉水平静了下来,它们开始围绕着格拉兹特的手指旋转,在错误的引导下,漩涡迅速地扩大,底部的深度远远超过了白珊瑚池座的高度,而与此同时,漩涡从水中升起,倾斜,形成一扇转动着的圆门,恶魔主君随意地一推,就从打开的门里走了进去。
在银冠密林之中,英格威建造了万维林,但如果说有什么万维林也无法查阅到的,那么可能就只有翡翠林岛的时光之沙里可以找到,格拉兹特来到这里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这个。
万维林是一个无比广阔与洁净的湖面,想要寻找记载或是文书的精灵们需要乘坐小舟进入湖中,然后心里想着自己所要的东西然后伸出手去,这样东西就会如同鱼儿那样自行游入他们的手中。而翡翠林岛的时光之沙看上去要比万维林更加危险,不可测,它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无边无际的沙漏,白色的沙子从上方倾泻而下,在来人的脚下堆积成丘陵与山脉,在里面行走的人必须有极其坚定的意志与单纯的思想,不然就会陷入白沙,直至没顶。
格拉兹特固然有着坚定的意志【每个恶魔与魔鬼的主君都有着这种玩意儿,不然他们根本不可能从无底深渊里爬出来】,但单纯的思想就未必了,他那颗巨大的心脏里装满了阴谋诡计,但有着混乱之蛇阿里曼的伪装与指引,他得以悠然地行走在白沙之上,只是偶尔一瞥,他就能够看到自己的本质——不是“艾洛赫”,也不是英俊的,皮肤黝黑的男性,而是一只狰狞而又污浊的怪物,所有丑陋的特征你都能从他身上找出来,“真是久违了啊。”格拉兹特想到,而后在下一刻,他停住脚步,闭上了不下百只的眼睛,这里就连最细微的风也没有,细沙落下的声音单调乏味,也只有格拉兹特可以分辨出其中不同的声音。这些声音从精灵们藏匿的文书与记载中发出,虽然精灵们把它们伪装成了相同的沙砾,但每颗沙砾所包含的怨恨,不满与恨意都是不同的,而格拉兹特是最为擅长倾听的。
漆黑的利爪伸向空中,而后轻轻一对。
格拉兹特捏住,而不是捧住或是抓住整整一把沙子,他只捉住了其中的一粒,也是他需要的那一粒。
第791章 蠢动【10】
“难道每个地方的宴会都是一样的吗?”塔拉的新王德鲁抬起手,用手指挡住自己厌倦的神情,在无耻的背叛,卑劣的交易与可耻的联姻之后,十二个选帝侯的领地终于大致确定了范围,正如异界的灵魂所期望的,皇帝,也就是银龙的后裔,位于这个奇特联盟的中央,三位势力强大的选帝侯如同支撑着皇冠的三只脚那样环绕着箭矢之峰,而八位不得不因为各种原因在争夺中败退的选帝侯们位于四个方向,当然,他们的领地虽然有所扩展,但主要还是基于自身原有的城市与都城,就像是德鲁不会贸贸然将塔拉交给格达利亚的国王,然后去到格达利亚去统治那里的人民。
如果真有国王这么做,他一定会被刺杀在自己的床榻上,别开玩笑了,因为之前的战争,家毁人亡的可不止是平民与农奴。
“您还想要什么?想要再见见可爱的小龙吗?”格达利亚的国王就坐在他身边,交谈起来非常方便。德鲁干巴巴地笑了一声,算是一个礼貌的回应,而格达利亚国王身边的另一个统治者已经嗤笑了起来,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如果说,法崙皇帝提出的选帝侯制度成功地贿赂了他们的话,毫无疑问,他那位重臣的骑士们,还有曾经翱翔在箭矢之峰上空的巨龙,就是摆放在蜜酒之下的利剑了。
这是十二位选帝侯第一次坐在一起,即便原先并不陌生,但因为新的身份,他们仍然谨慎地保持了距离,哪怕彼此是姻亲也是如此,他们说着无伤大雅的笑话,观赏着小丑与娼妓们的表演,一边在酒杯后打量着每个人。作为皇帝现今所有的唯一重臣,黑发的龙裔克瑞玛尔毫无疑问成为了人们瞩目的焦点,他俊美的容貌,还有赐予了他力量与寿命的天赋,以及血脉,都令人无比嫉妒,现在还要加上一位有着辽阔领地的皇帝的信重,莫大的权力与崇高的位置,他在很多人眼里,简直就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明亮星辰,如果可能,他们当然会愿意自己的女儿,姐妹用她们纤细雪白的手指把他摘下来,让他成为自身的囊中之物。
可惜的是,这位大人所具有的年轻也只是表面上的,事实上,他比那些惯于玩弄伎俩的老臣更狡猾,从夏日到冬日,选帝侯们竟然没有一个能够接近他的,他们的女儿,姐妹,不但没能虏获他的心,反而因为他的和善与温柔悲惨地一一沦陷,她们见到自己的家人时无不唉声叹气,又是恼怒,又是哀伤,但要让她们去伤害克瑞玛尔,她们却是绝对不肯的,甚至有人威胁自己的兄长父亲说,她们会提出警告与作证。
“也许是因为他已经心有所属了。”一些人这么说,然后他们就开始搜索起这个人了,这位大人身边的人并不多,一个弗罗的追随者【可能是个选民】,一个堕落的罗萨达牧师,然后是一个半恶魔,听闻之前有传说过他们是黑火佣兵团的余孽,但也没人出来寻找与指证过,曾经和他们在一起的一个畸形的高大战士,还有一个弓手与他的妹妹,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这不由得让他们感到头痛,也有人试图从他的名字上查找线索,但变体名就意味着它很有可能经过了数次变化,他们只能猜测对方是格瑞纳达巨变时逃离的术士,这样他身边的龙牙骑士也可以得到解释。
法崙的皇帝高高地盘踞在自己的宝座上,如今,他已经无需屈就伪劣的假冒品,他的座椅如同巨蜥蜴一般庞大,以黄金为基底,秘银与精金打造而成的凹凸线条盘旋在扶手,椅背与四只伸出的龙爪脚上,期间各色宝石闪动着属于自己的璀璨光芒——这只是诸位选帝侯敬献给他的,最为微不足道的礼物之一,他的视线不断地落在悬挂在厅堂一侧的旗帜后方,那里悬挂着他的领地,不是箭矢之峰与周围的一点点,可怜的几乎会令人发笑的领地,而是其他十一位选帝侯再三斟酌之后,各自出让而后合并的一部分,即便面积暂时无法与其他选帝侯的领地相比,但它的位置却可以说是这个庞大帝国的咽喉所在,以后无论是谁成为了法崙的皇帝,他都必须蜷缩在将来的皇帝所指定的继承人的阴影之下。
皇帝也知道这是一种极其廉价可笑的意淫,同时,这样的选择显然为必须固守这块领地的人带来无尽的压力。但那又怎么样,他曾经以为自己高于任何人,黑发龙裔却无情地揭穿了他的真正面目,一个傀儡,一个小丑,一个虚弱的假象,直至今日,他才能够开始招募自己的骑士与臣子,但在二十年内,他们是不可能成长到足以拱卫箭矢之峰的程度的,他还是不得不依仗这个玩笑般击穿了他的尊严与权威的人。这让他又是沮丧又是忿怒,却无法找到可信的人倾诉,如果说这还不能让皇帝陷入绝望的话,那么对方并不是真的想要攫取权力这点才是最可恨的,难道还有什么比你日夜汲汲以求,别人却能弃之如敝履更可恨的吗?只是在他的心中,也还有着一点微妙的讥讽之意——也许他一开始看不出来,但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也有大公和国王的使者在试探着接触他,他发现黑发的龙裔也不是那么完美无缺,即便在整个庞大的宫廷之中,后者仍然保有孩童般的天真与固执,这点从他坚持要废除奴隶制度就可以看得出来,那些农奴与平民值得他放弃特权,利益与立场来解救吗?谁也不会感激他,甚至不知道他,他们只会对自己的领主与国王感恩戴德。
皇帝不承认这是因为他也被迫放弃了手中数万个奴隶的原因,他得到了金币,宝石与骑士所需的装备等等,但心中还是不免郁郁寡欢,但他知道自己暂时还没有与其抗争的能力。只是这不妨碍他怀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来看看笑话——这场选帝侯的会议,不但是为了夯实之前的合作基础,也是为了解决南方诸国的一个大问题而召开,这个问题就是——食物。
大量的食物。南方诸国的人们大概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也会有缺少粮食的一天,每个国王,大公,爵爷与稍有余资的富人们都会在自己的庄园与城堡、宅邸中囤积小麦与黑麦,每年他们运往各个地方的几乎都是他们的陈粮,但在这场令人啼笑皆非的战争中,不但难以计数的粮食被供给了佣兵、士兵与骑士们,他们还曾经抛售存粮以换取奴隶,还有战败了的领主与国王大公们孤注一掷地将所能触及到的的粮食【无论是他自己的,还是领民的】焚烧殆尽,更不用说,持续了如此之久的战争将几乎所有应该在田地中劳作的人们席卷一空,而等到他们将各自的奴隶,原先的领民交换过来,北方已经降下了第一场雪,想要重新补种完全不可能——从现在,到明年收获之前,出现的巨大缺口能够迫使饥饿的人们撕碎一条巨龙,而后分而食之。
这个难题被选帝侯们抛给了皇帝,而皇帝又漫不经心地抛给了克瑞玛尔,他名义,也是实质上的唯一重臣。
“你猜他们会过多久才提起这件事情?”巫妖举着酒杯,侧头询问他身边的亚戴尔,曾经身为白塔执政官的第三子,在自己父亲的身边见过许多人,也在流放后游历过许多国家的牧师谨慎地扫视过那一张张欲盖弥彰的面孔:“不会那么快,”他说:“所有的问题他们只会在最后一天抛下,这样才能避免被皇帝抓住,逼迫他们解决自己提出的难题,毕竟他们还是皇帝的诸侯,或许他们只会留下一封密封的信件,让他们的书记官在公众面前打开,大声宣读,好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皇帝将会保证他们以及他们的妻子儿女不受饥寒之苦。”
“真是一群混蛋啊。”巫妖发自内心地评论道。亚戴尔则必须压制住自己正在逐渐变大的笑容,这个问题,不但克瑞玛尔想到了,亚戴尔与凯瑞本都想到了,亚戴尔是因为他有着一个执政官的父亲,而凯瑞本不止一次地见到过战争后的焦土与悲剧,几乎每场战争后,领主与国王们可以获得丰厚的劫掠所得,也能够从赎金中获益,士兵与骑士们也能略有所获,但被征召去做牛马与盾牌的平民最大的奖赏就是他们自己的性命,在战争后,陷入饥荒,瘟疫的村庄从来不在少数,更多的是逐渐萎缩,消失,化为一片白地。
但这并不是说,他们就束手无策了,是的,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统治过一个国家,就连凯瑞本,真正地成为密林之王也要在数百年之后了,但在另一个位面,一个凡人所能掌握的知识,其深刻与广泛是这里的人们无法想象的,早在选帝侯制度被提出的时候,作为使者的佩兰特就已经前往极东的瑟里斯。
极东的瑟里斯是一个封闭而又强大的国家,因为其民众以及统治者的保守且缜密的思维,广袤无垠的国土,异于外界又单一的外貌特征【他们之中绝大部分都是黑色的头发,深褐或浅褐色的眼睛,小麦色的皮肤。】现在仍然没有哪一个冒险者敢于宣称自己已经踏遍了这块陌生的土地,而且因为他们对于自己的祖先有着如同神祗一般的敬仰,就连神祗们的追随者也很难在那里获得如同外界一般的地位——他们固然是富饶的,但也正是因为富饶,他们可以自取自足,对外的贸易只能说是为了满足瑟里斯人的好奇心,有很不错,没有也无所谓,但他们的瓷器,武器与丝绸在外界却是炙手可热。
他们的偏执比起银冠密林或是翡翠林岛的精灵,又或是龙脊山脉的矮人更甚,至少后两者还有成年后必经的游历,以及商队呢,瑟里斯人却很少出现在外界,除了极偶尔的,人们会见到一两个瑟里斯禅寺的成员,但他们出现时有多么突兀,离开的时候也会有多么突兀,根本无法抓到他们留下的任何蛛丝马迹。
还有的就是,即便是大陆最东侧的路泽尔,与瑟里斯都也间隔着三个月以上的航程,大海又是那样的变幻难测——他们的士兵与骑士又是那样的难得,即便是祭献给风暴之神塔洛斯也太过昂贵了。
谁也没有想到过瑟里斯人会答应交易粮食,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商人们试探性地提出过,但瑟里斯人有着一个很好的统治者,他们,以及他们的子孙都拒绝了商人们有关于粮食的任何要求,最多与他们有往来的瑟里斯商人们会赠与他们一些食物,瑟里斯的“小麦”与外界是不同的,瑟里斯人也很少把它们磨成面粉,而是直接煮熟吃掉,这让一些商人们有些难以下咽,在这里,麦饭是下等人的食物。虽然那些“小麦”的口感确实很细腻,香味也足够浓郁……
除了“小麦”之外,瑟里斯人还有一些更小的,黄色与红色的“麦子”,豆子,这些要比“小麦”更廉价一些,吃起来也有点粗糙,但处于饥荒之中的人们是不会计较这些的。就在前几天,他们就接到了佩兰特辗转多次送来的信件,他与瑟里斯的交易已经完成了,值得庆幸的,瑟里斯人的谷仓是相当丰盈的,就是让佩兰特尴尬不已的是,按照克瑞玛尔【异界的灵魂提出的建议】,他是法崙的使者身份前去的,以法崙皇帝的名义向瑟里斯人的皇帝致意,并且委婉地提出了请求——最后这完全不能说是一笔交易,更正确地说,应该说是瑟里斯的皇帝予以友邦的援助,除了敬献给瑟里斯皇帝的珍品之外,他们甚至没能给出哪怕一枚金币。
佩兰特在信件中抱怨,每个看见他的瑟里斯人都流露出了十足的同情之色,还不断地邀请他去吃饭,从早上,中午,到晚上,幸而他不是个埃雅精灵而是辛格精灵,因为每次吃饭瑟里斯人都会端上数十道肉菜与酒,虽然都很好吃,但佩兰特很担心自己在又一次变化成动物之后会成为猎人的首选目标。
“还真是哪里都一样呢。”异界的灵魂这样咕哝道,但除了因为逐日肥壮而忧心忡忡的佩兰特之外,所有人都安下心来,一个月后,运载着瑟里斯的“小麦”与其他奇特的谷物的船只就会直接抵达碧岬堤堡,法崙的饥荒可以得到缓解,而碧岬堤堡也能借此获得喘息的机会。
第792章 蠢动【11】
就在这场相当尴尬的宴会进行到末尾,大部分人都处于一种茫然而又疲惫的状态的时刻,一个侍从急匆匆地从殿外走进厅堂,在经过自己暗地里的主人时,他还记得给后者抛去一个眼神,这个眼神让紧绷的肩膀略微放松了一点,来人来带的不是个坏消息——侍从径直走向长桌后方,在这里需要提一句的是,在厅堂中,有着三张长桌,依照倒U字排列,也就是说,就像是人们通常所做的那样,皇帝与眷属坐在横向的长桌前,而其他臣子依照重要性分别落座于纵向的两张长桌,现在的皇帝没有妻子和孩子,所以坐在他左右的是三位拱卫着箭矢之峰的国王,以及被他信重的克瑞玛尔,凯瑞本与亚戴尔分别居于左右末端,但也是相当了不起,令人艳羡的位置了。皇帝看到侍从的时候就放下了酒杯,侍从向着他与诸位贵人行礼后踏上矮阶,犹如一阵微风般掠过其他人,在皇帝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然后皇帝看向了克瑞玛尔,他的眼中满怀困惑,他不记得自己曾经与翡翠林岛有过什么情谊,如果说在刚刚被带到箭矢之峰的时候,他还狂妄地认为林岛应该如同所有的国家那样诚惶诚恐地尊他为主的话,他现在的头脑可是清醒的多了,“翡翠林岛的使者正等待在外,”他说:“诸位爱卿,请问您们有谁曾经与他们有往来或是联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