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习了你们的语言。”术士骄傲地说:“英语,还有中文。”
克瑞玛尔立刻捧场地小海豹鼓掌。
“那么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克瑞玛尔问:“我们能不能换回来?”
“有点问题,”术士说:“我正在研究。”他应该怀疑这个人,但说真的,这家伙与洗手盘里的水没什么差别,又清又浅,一眼就能看到底……等等!
“你先告诉我,”术士说,“我不在这里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然后他看到那家伙令人不安地转开视线,又讨好地笑了笑:“……没有什么很大的事情。”
“告诉我,”术士说:“除非你想死。”他停顿了一下:“无论怎样的事情,怎样的细节,我都想要知道。”
“呃……我想,你大概要知道一下……你大概……我是说啊,您的导师……”
“我的导师是卡欧兹,”术士的心底深处涌出一丝浓重的不安:“她与我不是非常亲近,”还在试探阶段:“她让你做什么了?抄写卷轴?绘制法阵还是召唤恶魔?”
克瑞玛尔搔了搔自己的脸:“一定要说的话,”他看向屋梁:“召唤恶魔的人好像是她啦。”
“她让你旁观?”术士立刻紧张了起来。
“好像不是。”克瑞玛尔再蠢,也能看得出那时候他在阵法内,卡欧兹导师在阵法外,“她好像想让我和……和她爸爸签订什么契约来着,”他抬手比划了一下:“我不太清楚那是什么啦,但看上去像是一只无毛猫,六条腿的,头两只爪子像是螃蟹的钳子。”
“迷诱魔。”
“什么?”
“一个邪恶的大恶魔,”术士简单地解释说:“但我看你还在这里?”
“这个……”克瑞玛尔就很详细地和术士说了之前的事情,过程有点复杂和啰嗦,毕竟那时候他们像是绕口令般地对喊了无数次,至少克瑞玛尔完全不记得具体的次数,就算术士要求他也没法儿记得清楚。
“那么说,”术士心情复杂地说:“卡欧兹导师是自己走进法阵的喽?”
“她确实有些激动。”那个法阵又太大。
“她还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克瑞玛尔说:“但你要知道,总是重复一句话挺无聊的。”
“你很幸运,”术士说,如果不是卡欧兹法师被警告过,她绝不会耗费那么长的时间在“他”身上,他大概也能明白格瑞第与新王的想法,就像骑士们会将利剑插入沙子磨砺那样,一个能够在五十年的血战中,没有被恶魔吃掉也没有被魔鬼摧毁的术士会是一枚很好用的棋子,换了他他也会这么干,问题是——只怕格瑞第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个一片空白的蠢货近似于玩笑般地从卡欧兹导师这里获得了一场胜利。
“真挺可怕的。”克瑞玛尔说:“幸好他说了五十年,嗯,我们大概用不着那么久吧,”他充满希望地瞅着术士:“我们……嗯是说,等我们换回来了,你也不用太担心,五十年哩,到那时候说不定他都忘了。”
“迷诱魔只要愿意记得就不会忘。”除非它在无底深渊被杀死,成为劣魔。
克瑞玛尔举起手:“但你的导师回来的时候……也很老了……吧。”至少你可以毕业啦。
术士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很可惜,”他说:“五十年对于你们很短暂,但对于我们,也不过是从少年成长为青年的一段短暂的时间罢了,而且我们的寿命可能远超过你的想象,等到卡欧兹导师回来——希望我们那时候已经换回来了,否则我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克瑞玛尔的脸僵住了。
他再天真也不会认为那位卡欧兹导师会将报复手段仅限于扣学分与发警告信。
“继续说,之后呢?”术士可没那时间等他慢慢恢复过来。
但就在这时候,他们眼前的图像轻微地波动起来,两人都感觉到了,他们能够联系的时间已经结束,克瑞玛尔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他猛地冲了过去,对术士大喊:“你的新导师让我去召唤一个小魔鬼!那是什么?我该怎么做!”
术士想要说些什么,但来不及了,他只能勉强指向墙角,“第三个卷轴就是召唤卷……!”他的声音消失了,但在图像消失前,他做了一个撕开的手势,希望这个白痴能看得懂,那里他藏着不少卷轴、魔杖与符文,既然他能看懂这里的文字,那么至少他该知道怎么做。
画面消失了。
克瑞玛尔傻乎乎地盯着黑暗看了一会,才发现他们的夜晚大概已经结束了,想起杜尔导师(在龙语中杜尔是努力的意思)给的作业——召唤一个小蘑菇,克瑞玛尔立刻走过去打开角柜,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用得到的东西,他找到了第三个卷轴,上面确实有召唤这个词,他又打开了其他的卷轴——他看得懂上面的每一个字,但它们连起来似乎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他把它们放回到柜子里,又试用了一下魔杖——就像是哈利波特——“兰花盛开!”他喊道。
没有兰花,只有令人尴尬的沉默。
“好叭。”克瑞玛尔耸耸肩。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像是珠宝饰物那样的东西——符文镌刻在秘银、精金或是宝石上都可以,克瑞玛尔在繁多的项链,手镯与腰带间徘徊了好一会儿,说真的,他曾经参观过埃及与文艺复兴时期的珠宝展,而格瑞纳达的风格显然集两者为大成,还要大得多——他试着套上一枚手镯,发现它完全不像他以为的那样重——他之所以选择它是因为它很像是一块满天星手表,银光闪闪,正中镶嵌着宝石。
克瑞玛尔按照约定来到杜尔导师的房间里时,杜尔导师看了看他,“你只带了这个?”他问:“就算是小魔鬼,胃口也是很大的。”他说,“或许我可以借给你一些灵魂宝石。”
克瑞玛尔眨了眨眼睛,杜尔导师笑了笑,“好吧,”他说:“我知道你早有安排。”
杜尔导师显然要比之前的卡欧兹导师体贴得多,他不但将整个召唤法阵留给了克瑞玛尔,还走出了房间,做出一副完全放任的姿态。
克瑞玛尔撕开了卷轴,这是一个普通的召唤卷轴,从无底深渊召唤出一个小魔鬼并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在于,善解人意的杜尔导师为他准备了前所未有的强大法阵,卷轴被撕开的那一瞬间,完全超出了应有的庞大魔力直接切入了无底深渊,刺穿了无数层面,惊动了成千上万干的魔鬼与恶魔,他们愤怒地叫嚷着,嘶喊着,争先恐后地冲向连通着主物质位面的通道,可以想象,如果克瑞玛尔最终召唤出了一个六臂蛇魔,或是深渊炼魔……他们一定会在狂暴中把他的灵魂连同躯体撕的粉碎。
但那股魔力真的是太疯狂了,它一路向下,惊动了一个完全就在意料之外的存在。
————
对于克瑞玛尔来说,他只是等的有点久,在召唤法阵的那一边,拥挤着难以计数的恶魔与魔鬼,但召唤法阵的这一边,只有他而已。
而且他还没手机,也没小说,更不用说漫画,他只有把自己的手镯摘下来,欣赏上面的宝石,那颗宝石可能采取了内雕工艺制作,因为他能从里面看出一个细小的,总是蹦来蹦去的黑影。
等到召唤法阵终于腾起了烟雾,克瑞玛尔才轻轻的叹了口气,他握住了魔杖(最终还要感谢那些游戏制作人们),静静地等待着。
浓郁的血色雾气不断地扭曲着,变化成各种形状,但始终没有散开,“你召唤了我,”克瑞玛尔听到一个声音说:“你应当满怀感激,或是万分恐惧,又或是陷入无尽的疯癫,但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敬献我,召唤者,我赋予你的力量将和你奉与我的祭品对等。”
“你是谁?”
“一个你永远也无法想象得到的伟大存在。”
沉睡了上万年的魔鬼之主阿斯摩代欧斯大概没想到,是会有人在听到一个魔鬼这样说的时候,没有飞奔去搜罗更多的祭品——对于任何一个术士,任何一个法师来说,既然得到了这样的承诺,即便毁灭了一座城市,甚至一个国家那又如何呢?
克瑞玛尔直接丢下了手镯。
即便是恶魔的迷诱魔也要遵守契约,魔鬼,就算他是阿斯摩代欧斯也更是如此,是的,这枚手镯上的灵魂宝石甚至没能囚禁着一个人类,那是术士的一个小小恶作剧——他藏了一只仓鼠的灵魂在里面。
所以等到雾气散尽,克瑞玛尔看到的是一只——圆滚滚的,一脸迷茫的黑仓鼠。
真是相当的对等呢。
————
术士回到那个世界的时候,他的手还紧紧地握着平板,他必须承认这真是再好也没有过的学习工具,是的,除了语言之外,他还通过它了解了很多有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比如说,以下棋与打牌的方式来敛财,或是驭使各种奇怪的魔鬼与另一些人作战,又或是通过不断地更换衣服与珠宝来拯救世界,他可以说是极其热切地氪了金,直到页面跳出警告字样才悻悻然地收手。
他正准备“了解”更多的时候,那位可敬的女士为他带来了早餐,以及一个噩耗。
他的工作,更正确地说,那个白痴的工作,术士并不认为它能够难倒他,但等到打开了电脑,他坐在屏幕上的时候,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他能控制的局面——什么样的魔鬼才会需要一个黑底镶金边的抽水马桶!?
是的,他现在知道什么是抽水马桶了,他还知道了所谓的马卡龙色玻璃马赛克能够有多丑,丑到可以令地精呕吐。
但这是甲方的要求,哦,对了,他还想试试丝绒帷幔。
术士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去准备一下,他是说,虽然这个世界没有魔法,但至少还有物理,他可以殴打甲方,看看他的脑袋就此能不能清醒一些。
第868章 你的名字(5)
殴打甲方当然是不行的,这个位面虽然没有魔法,但有比魔法更令人忌惮的”眼睛",而且这里的法律几乎都很完全,长久的和平更是令得大部分人都习惯了大惊小怪,对于他们来说,谋杀与强暴几乎只是在电影和小说才能接触到的东西,战争与饥荒更是距离他们遥远无比的传说——除了那些有意让自己处于一个不良状态的女性。
丰富的物资更是让这里的人类数量迅速地膨胀起来,术士站在窗前俯视密集的人流时,想象着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神祗若是来到这里会怎样的欣喜若狂,这里几乎没有任何信仰。
哦,也不是很对,应该说,这里的人类信仰权势,信仰科学,信仰金钱。
譬如说,这具身躯的小姐姐,这位女士无论是在这个位面还是在那个位面,对于人类来说都不算很年轻,但对于钱财仍然有着极其狂热的追求,当然,术士必须承认她是关心这具躯体的,但这并不妨碍她认为他足够健康的时候就应该去认认真真地工作一术士已经找到 了不少聚敛财富的方法(具体点来说都可以在《刑法》里找到详细的描述),不过他也知道这大概不太可行,除了那些无所不在的"眼睛”之外,还有小姐姐无比端正的三观与她的职责所在。
在发现术士现在所占据的躯体可能生病的时候,她会很焦急,但她发现他很健康的时候,也会逼迫他去刷碗,还有追上应有的工作进度——她提出的问题术士见鬼的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那位女士把他按在椅子上,让他继续面对枯燥而又恶心的工作。
“你什么时候开始玩换装游戏的? "那位女士一边监督着术士做事一边问,她认为她是有这个权力的,因为术士在氪完了自己的账户之后无意中氪了她的亲友付,虽然术士认为他完全可以返还这笔小小的费用,但很显然,让这位女士更为关注的还是他的异常。
"有什么问题吗? "术土反问道,是的,也许会有人无法理解一-个龙裔为什么会喜欢这么个……可爱的小游戏,但巨龙喜欢的,不正是这些亮闪闪会发光的小东西吗?每次里面binglingbingling闪烁个不停的时候,术士担保他的导师卡欧兹也会喜欢这个的,甚至格瑞第,当然,前提他把它带回格瑞纳达。
那位女士一言难尽地瞥了术士一-眼,然后她去看电脑屏幕,被上面的颜色和字体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 !”
"客人要求的…"术土斟酌了一下: "寓意足够好的颜色。”那位女士回想了一下:“他要求的难道不是’辉煌'吗?”
“是啊,"术士理所当然地说: "灰色和黄色。”
那位女士瞪着他:“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堆狗屎。"
"这要看对谁。"术士说: "埃及人的蜣螂就很喜欢狗屎。”
“你不能这么对我们的客户。”
术士意义不明地叹了口气。
那位女士又看了看屏幕: "我不认为这能行。”
"试试看好了。"术士说,他移动鼠标,保存了一下,在——“初稿"、“修改稿"、“修改稿2"、“修改稿3”…“。初步定稿"、“定稿1”……“终稿"、“加强版终稿"、"再特么给你设计我是你孙子稿”…后面加上了“您好,祖父,稿"。
对此术士毫无障碍,反正格瑞第有着数之不尽的爱人,她绝对不会介意多出这么一两个的。
文件很快就被发送了出去。
甲方表示十分满意。
新的大门在他们眼前打开了。
有了这个活生生的例证,接下的工作都变得异乎寻常的简单了起来,无论是在一张名片上堆满客户的中英日文名字、学籍、简历、公司名称以及营业范围、电话、传真、微信、微博以及qq、二维码;或是满足他们对大宋体、娃娃体、狂草体…超高亮度、极致明度与最大对比度的狂热爱好;又或是用跨时代、生命、迷茫、新科技、超能等等有限的词语缔造出无限的未来……
都不再是什么难题了。
除了他们的眼睛与沉重的负罪感(当然不是术士)。
最后无法坚持下去的是那位女士,她觉得自己需要出去呼吸一点新鲜空气,或是还要去吃点酸的。
“给我带点奶油肉松卷回来。"术士说:“如果有。”
那位女士艰难地点了点头。
术士逐渐乐在其中,也不是那么难,他想,但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他能够在危机四伏的术士塔里如鱼得水,没道理会被一些愚蠢的凡人困住只要你甘心情愿地堕落。
“多么轻易啊。"术士自言自语地说: "希望另一个我也能这么认为。
克瑞玛尔没有遇到什么太大的问题,他现在恶名在外,一般的弟子与学徒对他避而远之,而另外一些心怀回测的家伙在连续看到了卡欧兹导师、米特寇特以及杜尔导师(虽然他暂时安然无恙)的结局后都认为自己应该暂时性地偃旗息鼓。
杜尔导师很清楚自己做了些什么,一些人也猜测他做了一-些什么,他们以为他成功了,但只有杜尔导师知道自己失败了。
这位比卡欧兹要年轻一点,但从面容上来看要苍老得多的术士向克瑞玛尔表示了遗憾,回到房间里的时候果不其然地见到了正在等待着他的凯尔丝。
“你做了什么? "凯尔丝生气地说:“别告诉我你只是让他召唤了一只仓鼠! "
杜尔导师看了她一眼,虽然他愿意为看见凯尔丝做事,但这不代表凯尔丝就能对他指手画脚,而他之前的计划直接涉及到无底深渊中的魔鬼与恶魔,为了避免被一些可敬的存在报复(他们一定不会高兴成为别人的工具),他没有告诉凯尔丝他在法阵上动的手脚,虽然他很想从凯尔丝这里将白白耗费掉的灵魂宝石与珍贵的施法材料弄回来。
“我在窗户上设置了触发性的法术,"杜尔导师说:“整整八只狩魔蛛,虽然只是造物,但至少也有恶魔十分之一的力量,但你的蠢哥哥直接撞了上去,他逃走了,然后我的法术也作废了。”
“就这些?“凯尔丝不满地抱起手臂。
“还有我的弟子在那个房间里安排的魔像,"杜尔导师说,"但这么做的显然不止他一个。“他走到书桌后,“它们相互厮打,毁了房间,但,“他耸了耸肩,“你看到了,克瑞玛尔回到了自己原先的房间里,毫发无伤。